等史佃云睡下，鹤云归才从她的房间出来。

却没想到这么晚了，韩潇潇居然还等在外面，天气严寒，她在长廊下不断地跺着脚，朝手心呼着哈气。

看到鹤云归出来，她急忙迎上去，“四爷！”

鹤云归脚步停下，循声看过去，朝她微微颔首，“韩小姐，有事吗？”

“我、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应该从晚饭结束，她就等在这里，鼻尖儿冻得通红。

鹤云归点了下头。

站在他面前，韩潇潇还有些局促，可她还是鼓足勇气问道：“你会跟我结婚吗？”

这样直白。

鹤云归也直接道：“不会。”

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了，可她还是有些失落，韩潇潇抿唇，又问：“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吗？”

“嗯。”

鹤云归回答得也干脆，没给她留任何幻想的余地，“韩小姐，你值得一个真心待你的丈夫。”

韩潇潇垂下眼睫，神色慢慢暗淡，“都两年了，你还是放不下褚欢吗？”

这次，鹤云归没有回答。

“对不起！”韩潇潇又说：“我以为，只要褚欢离开，你就会看到我的存在，所以我不顾父亲阻拦，也想要赶她走，没想到是我错了。”

她语气顿了顿，有些自嘲地笑着，“你的眼里除了她，好像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周遭静谧无声，韩潇潇的语气也越来越坚定，“所以......鹤云归，我以后就不喜欢你了，但我仍然祝福你，希望你幸福。”

今天晚上她本来就是要最后一次为自己争取这个机会，但他的答案仍然是拒绝。

她不想在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情况下继续追着鹤云归，执着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放弃了。

鹤云归对她的祝福道了声谢，“时间不早了，让荆园的司机送你回去。”

韩潇潇深深呼了口气，她点头，“好。”

回到南院，这里所有的东西都照旧，好像这样，鹤云归还能自欺欺人的骗骗自己，褚欢只是出国读书去了，总有一天，还会回到这里。

夜里的雪悄无声息地下大，窗外的梧桐树都蒙上一层银白，枝寒料峭，鹤云归摩挲着指间的白玉扳指，这样一站就是一整晚。

次日，鹤长生临走时，让他的两个孩子来跟他道别。

两个小家伙大概七八岁的样子，以前史佃云和鹤之年不接受孟瑶，所以连带着这两个孩子也没见过，今年倒是破天荒的带着孩子回来，昨天晚上才餐桌上，也还算和谐。

之前没见过鹤云归，他表情冷淡，两个小孩怯生生地看着他，谁也不敢上前。

鹤长生在后面推他们一把，道：“去跟你们四叔说声再见。”

鹤云归跟谁的关系都不亲，不论是鹤之年还是鹤长生，只是有史佃云管教着，鹤之年又当家，他们之间的恩怨较深。

鹤长生让两个孩子来他面前露面，完全就是为了让鹤家承认他们。

从昨天晚上的情况来看，史佃云和鹤之年应该是已经妥协了，只剩下鹤云归。

他垂眼看去，两个小孩儿被养得很好，收拾得也干净，但是因为害怕鹤云归，紧紧抱着鹤长生的腿，黑溜溜的两双眼睛都盯着他瞧。

鹤长生又交代了他们两句，这两人这才奶声奶气地跟他说，“四叔，再见～”

小男孩儿明显要活泼一点，他朝鹤云归摆摆手，“四叔，我们下次再来哦！”

鹤云归难得露出一丝丝笑意，他微微点头，说了声好，又问鹤长生，“既然回来了，为何不多呆两天？”

“下次吧。”鹤长生说：“阿瑶生病了，这次没能一起过来，我得回去照顾她。”

怪不得鹤长生愿意回来，原来他们连孟瑶也一起接纳了。

鹤云归就没再勉强。

那次家宴以后，史佃云的身体就越来越差，平时病得糊涂了，就神志不清的嘴里说胡话，一会儿跟人道歉，一会儿看到他们谁都骂，唯独不骂鹤云归。

鹤云归是她最小的孩子，也是她最疼爱的孩子。

没有抗得过这个冬天，到死她都还惦记着还没回家的鹤揽月和孤身一人的鹤云归。

可惜，鹤云归没有把褚欢找回来，鹤揽月也生死未卜，没能跟得上见她最后一面。

史佃云这一生，既是幸运的，又是不幸的。

幸运的是，从出生到离世，她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曾经历半点磨难。

可不幸的是，她被大家族的条条框框给囚禁了思想，太过死板，以至于子女不亲，丈夫不睦，到死她都是孤独的。

好在她死前没有再遭受太多的痛苦，是在漫漫长夜里悄然离世的。

史佃云的葬礼办得不算盛大，只有一些关系亲近的亲人朋友过来吊唁。

葬礼上，鹤云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他今日穿着一件黑色西服，左胸前也别着一朵白花，他上前，低声道：“鹤先生，节哀。”

是谢行舟。

当初也是褚欢离开以后，鹤云归才知道谢行舟没跟她一起去的。

一开始，鹤云归还生气谢行舟居然让褚欢自己一个人背井离乡，可专心想想，他已经无权干涉褚欢的任何事情，最后只好作罢。

也是后来他才知道，谢行舟留下，是因为要处理谢家的事情，当初祝意的死不是意外，他不能视而不见，又不想让褚欢为他担心，这才瞒着她。

这两年，谢行舟羽翼丰满，已经将谢凌云手里的实权架空，现在他们一家三口，还要看谢行舟的脸色过日子。

当然，他这么做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能够保护褚欢以后再也不会受到任何侵害。

他们是异性兄妹，能做到这种地步，鹤云归对他是有几分敬意的。

闲聊两句，鹤云归还要忙，就让佣人招待他。

看着他离开，谢行舟犹豫着去一旁打了个电话。

四下没人，他把声音压得很低，“欢欢，鹤家老太太去世了。”

此时的褚欢还在工作室，手里的画笔稍稍一用力，笔尖儿就断了，她愣了好久，才消化掉这个消息。

她离开临州的时候，史佃云虽有些小病小症，但都不伤根本，身子骨还算硬朗，这才两年过去，怎么就突然离世。

果然，岁月不饶人。

沉默良久，褚欢道：“行舟哥，这两人你若是有空，能不能帮我去探望一眼，毕竟当初鹤家于我有恩。”

就连史佃云，当初也心疼她的遭遇，所以哪怕知道她利用鹤云归的权势，也愿意给她时间。

“放心，我今天就已经在了，就是想着要告诉你一声。”

“那就好！”

褚欢呼了口气。

等她挂了电话，笔下的图纸再也入不了眼，她拿着手机翻到了鹤云归的微信。

当初他们算是和平分开，没有任何争吵，所以也没有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两个人的微信也都留着，只是两人再也没联系过。

内心纠结了很久，褚欢还是把手机放下，起身倒了杯热水，过去从窗边往外看。

她惊奇地发现路面居然覆上一层银白，窗边也簌簌飘起雪花。

今年苏格兰的初雪，居然来得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