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落气势逼人,眸光似刀锋般锐利,刺得睿王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袖子里的拳头捏得几乎要溢出水来。
她竟然……
真的在拿这件事情做文章,所有的痕迹他都抹得干干净净,她究竟有什么底气?
难道苏侯爷的死在她的眼里,就那么轻描淡写?
烦躁在心头不断地缠绕,但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从头到尾他都不信苏落落抓到了什么有力的证据,更何况,只要他们不承认,谁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一切早就做下了安排!
只要他进宫,超过一个半时辰不出宫,外面布置的力量就会瞬间爆起,甚至……打进宫来……
这个帝位他一定要拿到,这种心思像烈火一样熊熊燃烧,没有办法逼灭!
再说了。
苏落落性子嚣张,手段凌厉,如果她真的掌握到了什么,她不会等到今天才发难。
一切的起因还是苏侯爷的死!
但苏侯爷的死她一样没有证据,想到这里,睿王冷下了脸面,眼中渐渐地染着一丝无奈看向苏落落。
那模样。
落进别人的眼里,分明就是睿王一直爱着苏落落,是苏落落绝情要离开,睿王还想挽留的意思。
“落落,本王再说一次,苏侯爷的死与本王没有关系,苏太傅的死亦与母妃没有关系,父皇传我们进宫,是因为父皇觉得这是家事,关起门来说清楚就好,不必要闹得人尽皆知,让外人笑话了去,再怎么样,本王也是绒儿、宸儿的父王,就算你不想承认,这也是躲不掉的事实。”
没有哪个女人舍得让自己的孩子没有父亲,更何况他位高权重。
有他在。
孩子们以后才会有更尊贵的身份,更好的未来,甚至是未来的太子都可以给他们。
苏落落如果是个聪明人,就该护住他们,甚至帮着他们得到这一切。
否则。
她的孩子如同浮萍,是一个没父的孤儿!
听到他拿孩子做乔,苏落落气得冷笑。
“你还有脸提孩子?孩子有你这种父亲才觉得丢脸,才觉得无法做人,才觉得抬不起头,睿王,你可千万不要在外面说你是宸儿和绒儿的父亲,我真丢不起那人。”
“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叫你一声父亲,因为你不配。”
“落落。”
睿王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无奈,随后朝着皇上施礼。
“父皇,儿臣与苏侯爷无怨无仇,当真是没有理由去伤害于他,哪怕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儿臣多受些委屈,也使得,但是父皇……这些罪责,儿臣当真担待不起。”
“至于钱大人,儿臣更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初钱大人离京,告的是病假,宫里人不知道他去了边关,边关的人也不知道他在边关,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如果不是他和天璃合作得好,无意中发现了钱大人的踪迹,后果恐怕不可想象。
苏云廷从头到尾都把钱大人死死护着。
要不是他们重创了苏云廷、苏云珞、苏落落,让他们全部重伤无法分身,而苗疆的帮手在钱大人的身上下了一只追踪蛊,冷轩陌也给了他一些高手,他差点就让钱大人逃掉了。
只是。
他没有料到,钱大人竟然剖开腹部,将那只蛊生生地挖了出来,然后又把折子藏了进去,断了踪迹…
睿王想起这个就心塞,若钱大人一心忠于自己,还怕没有荣华富贵吗?
“苏落落。”
皇上眼神漆黑,如一幽墨潭,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把诸多罪责加在睿王的身上,究竟是何目的?”
苏落落知道,眼下的一切还不足以让皇上相信,眼底的冷意铺满,施了一礼。
“臣女有证据,证明睿王在边关通敌卖国,与天璃的冷陌轩联手,准备将边关所有的兵将一举击杀,然后打通边关,引天璃入关,攻占皇城,拿下皇位。
“胡闹!”
睿王怒斥打断苏落落的话。
德妃娘娘先是怒火重重,可随后又冷笑了一下。
她倒是希望苏落落再多说一些,事情闹得越大,说得越过分,到时候她拿不出证据,皇上定她的罪就越重。
要是有证据,她早就拿出来了,何必在这里打口水仗。
“皇上,钱大人的折子已经被睿王抢走,但是折子上的内容,我全都记下了,若是皇上想看,我可以全部写下来。”
如同坠入冰窟,睿王全身寒凉,猛地抬眸直视苏落落。
这个贱人,当真要置他于死地!
心脏剧痛起来的时候,睿王的眼底一片赤红,亏得他一再地想留她性命,可她却是一再地想要他的命!
“去准备。”
云海公公听着皇上的吩咐,急忙让人去准备了笔墨,铺开后,苏落落走到桌前坐下,大家围了上来,苏落落轻点了点笔,长睫轻颤时,眼中哀伤遍布,在纸上娓娓道来。
皇帝陛下明鉴。
先生曾教导于臣,身为御史,不可只观殿内,要观于朝堂内外。
……
臣眼所到之处皆是鲜血、惨叫、哀嚎……可我们的英雄们,他们不是因为手被砍而痛叫,也不是因为脚被砍而伤心,是因为,他们看到了自己人与天璃前后夹击,将他们逼进铜钱岭,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踏进军营,他们也许早就做了要为国牺牲的准备,可他们从未想过会死在自己的兄弟手里。
睿王安排了细作渗透边关,又领兵与天璃一东一西前后夹击……
战场上血流成河,他们踩着一具具尸体,一滩滩鲜血,痛苦激战,若不是臣亲眼所见,臣无法想象战场竟是那般残忍,身为神月国的皇族,睿王竟通敌叛国,引兵入内,必定是为夺取皇位而做的准备。
但他鼠目寸光,却不知道,天璃人助他登上皇位,又岂会不要利息?
到时候。
睿王大抵也不过是个傀儡王罢了。
……
臣死里逃生,终得一机会,遂将所见所闻一一记下……
臣死不足惜,但我神月却摇摇欲坠,臣叩请圣裁,扬我神月。
……
殿内的气氛越来越压抑,苏落落的神情亦是越来越冰冷,她背脊挺得笔直,如钱大人附了体一般,笔下生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染着一股子悲壮的气息,在殿内不断地徘徊。
宗人令被搀扶着,一直坚持着看到尾,眼中早已惊骇一片。
德妃娘娘和睿王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胆战心惊,他们实在是震惊苏落落竟将折子上的每一个字都默下来了。
一字不差!
“捏造证词,污蔑皇族,苏落落,你可知这是多大的罪?”
德妃娘娘知道不能再等下去,如果证据越来越多,对她们很不利,她得处死苏落落,否则她们会被抄家灭族的,遂一挥长袖怒道。
“来人啊,抓起来,严刑拷打,让她招出幕后指使!”
几名宫婢立即上前一把扣住苏落落,毫不拖泥带水。
而却在这时候,宫外传来太子殿下请求觐见的声音,随后太子一身官服冷着眉眼大步的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的是君墨临,君墨临一脚踢开抓着苏落落的人,将她护住。
太子的手里正拿着一份折子,睿王双眸冷戾死死盯着那份折子。
太子殿下上前施了一礼,将折子递给皇上。
“父皇,这是儿臣派人去睿王府搜查出来的。”
君墨临与苏落落迅速同时上前施礼齐声道。
“皇上,这是睿王从钱大人的尸体上抢走的折子,为了逼臣妥协,睿王已几十名百姓的性命相威胁,不给便杀,臣逼于无奈给他的时候,睿王已经杀了近十名无辜百姓,这封折子是钱大人亲笔所写,皇上可以拿来与之比对,看可有错漏。”
随后。
苏落落双膝下跪,恨声道。
“睿王身上系了太多的人命,请皇上还无辜人命一个公道。”
皇上冷着眉眼将折子接过来打开,与苏落落写的一比对,果然是一模一样,太子又将一封折子呈上。
“这是儿臣查的关于钱大人的行踪轨迹,他的确是去了边关,又一路被追杀,逃往坠子山后,为了保护这份折子,他把自己的腹部剖开,用兽皮裹紧,将折子塞进了自己的腹部,然后缠紧之后,再将自己投进了有毒的沼泽里。”
太子寥寥几句,却将钱大人一路的危险、艰辛、血腥说得明明白白!
大家的脑海里似乎浮现了钱大人逃命的情景,皆是心头一震。
德妃娘娘恨得双目猩红,咬牙切齿,钱大人愿意去死,与她们有何干系,转身她跪在了皇上的面前。
“皇上,这一定是太子和苏落落联手陷害睿王的,求皇上明查……”
“皇上。”
苏落落挺直了身板,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皇上从头到尾都没有发作睿王,哪怕证据越来越多,这合理吗?
遂。
她将一封信继续呈上。
“这是我父亲的亲笔信。”
睿王俊脸一寒,伸手就要抢苏落落手上的信。
君墨临上前一步,一掌将睿王挡了出去,满殿的人都看着皇上,皇上垂眸,接过信展开。
果然是苏侯爷亲笔所写。
上面清清楚楚地交代了睿王是什么时辰进的厢房,与他说了些什么,要他怎么个死法,还说让他悄无声息的死,这样才不影响苏氏的名声,他的儿女才能结好姻缘。
苏侯爷说。
他无意拖累于儿女,也对不起自己情比金坚的妻子,更害怕于睿王的威胁,所以他选择一个人先离开!
德妃娘娘脸色煞白,看向睿王,见睿王亦是脸色阴沉。
她急忙朝睿王使了一个眼色。
示意他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冷静,更何况她们还有后招,不用怕的。
“苏落落,你所有的东西看起来是证据,但所有的东西都看起来是你自己捏造的,完美的几乎让人无法反驳。”
“父皇。”太子神情冰冷,拿出一封折子“这是钱大人平时所写的字,父皇可以比对一下。”
皇上没有动,倒是宗人令指向那封折子,于是有人把两封折子一起递给了宗人令,宗人令静静地看着,殿内一片安静,却让人无法呼吸。
放下折子,宗人令看向皇帝,眼中的锐利让皇帝浑身冰冷。
这就是钱大人的字迹!
他既然亲自前往边关,那必定是看到了整个事情的全貌,如果没有鬼,睿王犯不着杀人灭口,他看向苏落落。
“长宁公主。”
“老王爷。”
苏落落朝着恭老亲王施礼,宗人令举起那折子,问她。
“边关死去的战士,你们可处置妥当?”
“回老王爷,已经和当地的百姓一起妥善安葬,有名有姓,臣女和太子已经请示过皇上,在京城偏远一些地方建造一座新的村子,将那些无人照顾的战士家属全都接过来,带着他们一起劳作,一起生活,让他们老有所依,不会孤独终老。”
宗人令点了点头,看向皇上、睿王。
“数以万计的将士惨死,边关的冤魂在日日哀嚎,尔等良心可安?”
皇上额头上铺着一层细密的汗,平时他们都尽量不惊动宗人府,因为恭皇叔从来不给任何人面子,哪怕是他皇上本人。
“人证、物证俱在,德妃、睿王,你们可认罪?
德妃娘娘和睿王齐齐朝着老王爷施礼,德妃眉眼里都是晶莹,委屈着神情娇声道。
“老王爷,冤枉,这……这些都是太子和苏落落设计的,太子不过是痛恨睿王功高盖主,赢得民心,所以要杀睿王夺取功劳而已,可我们从来也没有想过要争什么呀。”
睿王跪在地上,垂眸沉脸,脑子里却像是惊涛骇浪一样翻滚,他在想,要不要让安排的人直接打进来,一气夺取皇权,否则一旦定罪,他们……岂不是要……
苏璎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些脸皮比城墙还要厚的人,怒得几乎要吐血。
人证物证俱全,她们竟然还能信口雌黄,拒不承认!
“这样吧。”
君墨临淡淡开口,瞬间夺取所有的视线。
“小皇叔还带了一些人回来,边关也有一百兵将送落落回了京,让他们都到西宫门,自己说说当时的情况。”
“不可!”
睿王下意识反驳。
“君少爷这般动摇军心,是大忌!”
君墨临却只是看着睿王,俊脸上露出阴冷得让人寒战的笑容,双掌一击,便看到程青锋奔了进来,跪地施礼。
“启禀皇上,宫外突然聚集了上千人,他们身着百姓服饰,但他们说自己是军人,他们全都跪在宫门口,上了一份万人书。”
睿王额前青筋狠狠爆裂,这些该死的!
成千上万的兵将堵在宫门口,他的人要怎么打进来?
“皇上。”
程青锋双手呈上万人血书,皇上打开一看,随即脸色大变。
宗人令一抬手,便有人把血书呈到了他们的面前,上面密密麻麻的有上万人的签字,除了名字,上面只有四个血红的大字。
“睿王叛国!”
没有一个人在为自己叫屈,也没有人急着要讨回公道,只是以自己的性命来作证,睿王他的确是通敌叛国。
恭老亲王此刻满身都是寒意,站起来时威严四溢,冷眼看向皇帝,他的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桩桩件件都在证明睿王的确是……
“让他们散了。”
太子转头淡淡地吩咐,不打算做得太过。
睿王跪地重重一磕。
“父皇,儿臣当真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国家的事情!”
皇上看着睿王额头上的肿包,眼底在疯狂地翻涌着什么。
德妃亦是瑟瑟发抖,跪在皇上的身前哭道。
“皇上,我们母子一直都忠君爱国,从未对不起自己的国家,我们发誓,若是我们叛了国,我们便天打雷劈。”
苏落落听着长睫狠抬,嘲讽四溢,冷声道。
“德妃娘娘和睿王说的都是真话!”
所有的视线一下子落在苏落落的身上,眼中皆是疑惑——“她们真的没有背叛自己的国家。”
德妃和睿王心中顿时狂喜。
看吧。
苏落落还是对她们有感情,舍不得她们出事的!
褚随安抬头看了看天,天空很蓝,间或飘来几朵白云,一眼能望出去老远,可见这地儿的空气好,质量优。
然而,他乡再好非故乡,人离故乡贱,这话同样适合穿越人士。虽然这地儿空气好,水也甜,可她宁愿回去在小城镇上做个收入不多却安稳的月光族。
这会儿她站在人群里,摸了摸包袱里头的半块窝窝,竭力按压住心里的焦急,可又怕面容显得太平稳了,导致那些选人的牙婆们觉得她可有可无,不乐意选她,所以努力睁着大眼,热切的不错过任何一道看过来的视线。
然而,好的不灵坏的灵,那看过来的视线却带着嫌弃,“哎呀,怎么还混了个黄毛丫头在里头?瘦巴巴能搬动二斤柴?”
这话一说完就引来一阵哄笑,是周围同样卖身的孩子们附和的笑声,甚至有几个已经被预定下来的笑得格外大声。
这种附和式的笑声随安能够理解,下位者对上位者的谄媚而已,不过是生存的手段,就是落在自己身上,听着刺耳。
褚随安动了动嘴刚要开口说话,一个认识她的人牙子替她解了围,“老姐姐难得也有打眼的时候,她爹是上水乡里的褚童生,只是时气不济,赶考的时候偏得了重病,这丫头跟着也识了好些字,我拿了一本书试她,能大体说下来……”
他这样一说,周围的目光又一下子变了,大部分人目光中少了嘲讽,添了尊重,还有几个眼光里头竟然也掺杂了嫉妒。
褚随安见有人替自己出头,连忙感激的拜谢。
牙婆们则互相交换着眼色,这年头识字就好比懂第二语言一样,有这项技能,总归是条混饭的途径。
当下的大户人家里头时兴给孩子请先生在家坐馆,这先生都请了,自然也要配上几个识字的伴读,或者小厮或者丫头之类,所以像褚随安这样的,就有了市场。
人群之中有个婆子动了心思,笑着问她,“那你是打算签活契还是死契?”
随安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先福身行礼,然后才答道:“回这位大娘的话,死契活契我都会好好干活,我爹爹病的不轻,家里急需用钱。”
“哟,你这孩子,倒有几分孝心,只是你这瘦巴巴的,不怪我老姐妹走眼,主家买了你去,可得好好的养两年呢,这要是签了活契,那不成替你爹养闺女了?”
听在耳朵里头总像是养两年再杀的感觉。随安的心随着那养两年七上八下,咬了牙道,“大娘,我吃的不少,就是长不胖。”
她的胃随着她这句谎话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子。
但随安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己卖出去。这会儿别说胃不服,就是肺造反她也能毫不留情的血腥镇压下去。
那婆子粲然一笑:“行了,都说日行一善,我先把你定下来吧,我这里倒有些个伴读的活计,只是你能不能干的了却不是我说了算,将来主家若是相不中,那也没办法,就当我损失几顿饭钱了。”
说着示意身边一个黑瘦的男人拿了定契的纸出来,又松开荷包数了一百钱,随安先接了契纸在手里,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
“小丫头可认得这是什么?”黑瘦子嘿笑着试探。
“大叔,这是定契的合同,写了先下定金,若是我将来寻不到主家,这定金还要退回的。”她认真的回答。
那婆子也其实提着心呢,听见她说的有板有眼,眼里有了一分笑意只是又迅速的敛了回去。
随安按了手印,接了定金,转身便把钱交到陪同自己来的同村的李松手里,嘱咐他拿了钱一定先去给自己爹买了药。
李松心里慌慌的,低声道:“囡囡,这钱……”
刚才那女人说了,要是人家相不中,这钱还是要退回去的,可若是买了药,那以后拿什么还人家?
随安知道他要说什么,坚定道:“松二哥你先拿药给我爹看病,我一定会留下的。”她也不想卖了自己,可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亲爹病死?
所以自己一定要竭尽所能的留下,只有她爹好了,她在这世间才能有依靠。
李松想到随安这一去来回也要好几日,自己去山里寻寻,说不定就能碰到山禽之类,到时候卖了钱,再寻人借借,凑上一百钱应该也容易。想通了这才松了心神,又一个劲的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
不怪李松这样想,实在是随安的境况已经差无可差,褚家到了每天连一顿饭都吃不饱的地步。随安小时候明明是个白胖的小姑娘,跟现在这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简直天壤之别。
随安深吸一口气,为自己鼓了鼓劲,跟李松约定了三日后还在这里听信,便手脚并用的上了牙婆的驴车。
可是,她这番的乖觉并不能令牙婆开心,她点了点人数,再看一眼坐在车边的随安,对赶车的黑瘦子道:“我总觉得是个赔钱的买卖……”
随安郁闷的垂下头,让牙婆这样一说,她都觉得若是不能顺利卖了自己,都有点对不起人家了。
怕什么来什么,头一家的连主母的面都没见就被管事的给拒绝了,到了第二家虽然见了主母,但是一句话也没问,仍旧是不留……
牙婆的脸色越来越不好:“这是最后一家了,他们家虽然是这二十年才渐渐起来的,可规矩上比先前那些还大。”
一路上随安从孤注一掷到几乎绝望,最初的那点儿孤勇像被戳了一针的气球,快消耗的丁点不剩,见牙婆主动说话,连忙问道:“大娘,他们家是做什么的?”
“说起来也不差,正四品的武官家,大老爷现在在外头带兵,是个将军,还跟你是一个姓儿。不过,这门里的爷们没几个喜欢念书的。”后头一句直如一盆凉水泼到随安身上。
进了褚府,她木呆呆的跟着众人一道下拜,忽然一道清脆的声音直戳脑仁:“既然是给我选人,怎地我不能做主?”
随安被这一声拉回心神,飞快的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身着大红色披风的高挑个子男孩从正厅旁边的一道门里进来。
上首主母的声音带着笑意跟欢喜,“怎地不能做主?自然是选你中意地呀。你来看看这几个,都识字,模样也周正,年纪正好比你大几岁,看着性子也沉稳,在书房里头伺候不错吧?”
随安的心直坠深渊,即便再来个人选,也不会从她们这些涮下来的人里头选。就算牙婆有心推荐她,也不敢当面反驳主母的决定。
大红的身影围着那选出来的几个丫头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点头,“是,一个个花枝招展的,不过我话说在前头,我这书房连着几个哥哥侄儿们的书房,这些丫头别看我年纪小,三两步的窜到人家床上……
这话委实的刻薄。
却不知这府里是不是真有这样的事情。
上首的主母忽然不说话了,厅里鸦雀无声,随安小心的呼吸,终于又听到主母开口,“那依照你的意思再选几个吧。”
也就是说先前选的人都不算,随安心中一动,热切的看向那手握决定的红衣少年。
其时,那少年的眼光也正好看过来。
才他那刻薄的话一出口,先前以为自己入选的丫头们纷纷红了眼眶,没入选的也觉得不是好差事已经有不少人退缩。
可随安不在乎,她嘴巴紧紧的抿着,牙齿咬着内侧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目光迎着那少年的视线,仿佛在说,我决不会跑到别人家的床上去。
红衣少年正是府里的九爷褚翌,随安的目光叫他不由的片刻恍神。
见她长相只能算中等,脸容细瘦,衬托的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散发着渴求的光芒。
褚翌没由来的想起白锦缎上衬着的两只黑珍珠,再看一眼随安,心里倒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惜。
或许是那双眼睛里头的渴望太过于强烈,他抬手指了一下,“就留下她好了,我那书房又不大,她一个人尽够了。”
上首的主母目光看了过来,随安连忙双膝跪地,依着规矩将目光定在面前的地面上。
“丑了些……”主母嫌弃。
随安自尊碎了一地。
九爷不耐烦,挥了手:“家里模样俊的还少么?
我这书房安一个丑人正好。”
随安目光坚定的磕头。
九爷走了,主母不知想到了什么,径直愣神,牙婆跟着管事娘子出去结算,屋里悄悄的,没了动静。
良久之后,主母才叹气说道,“这孩子任性,选了这么个丫头,”她的目光重新看向随安,似在询问,又似在自言自语:“你有什么好呀?!”
随安拿不准是不是在问自己,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回答,就听旁边传来一个翠鸟般的声音:“夫人在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口气骄横。
随安忙直起身,目光直视前方地面,“奴婢生在乡下,见识有限,不知自己将来如何,只有一颗忠心,请夫人明鉴。”先表明自己身无所长是因为环境限制,又表示自己会忠于九爷,算是回答了刚才九爷那些刻薄之语,间接的明志。
主母一听笑了,“看着差了些,也算言之有物。
”问随安叫什么名字,听说她姓褚,又笑,“倒像是我们家生的奴才儿。”
随安来早已这家人家姓褚,也不讶异,只稳稳的,无意间也博了夫人一些好感,“既是刘牙婆送来待选的,那应该也识字,你认得多少?”
说到这个,随安多了几分自信,“回夫人的话,四书上的字奴婢都认得,只是意思仅仅粗通,学的不精细。”
她确实身无所长,女红厨艺全不中用,所以在有限的时间里,为了把自己推销出去,也只得把功夫下到学问上,把褚父的书大体都读了一遍不说,还将论语背了下来。
不过任凭她之前付出多少,主母也并不在意,懒洋洋的问道,“行了,先留下看看再说罢。”挥手叫人领了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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