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异常调查官》

第108章 只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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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先生挂断了和李龟龟的电话之后, 左想右想,还是觉得不踏实。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1

都是在街头混饭吃的,谁灵谁不灵, 他们这些靠察言观色吃饭的所为算命先生, 其实都很清楚。

谁家有真的师承,谁是吹牛扯大旗的——比如他, 他对外一直都说自己是龙虎山张天师一百代孙, 但其实他祖上三代根正苗红地里刨食。

李龟龟这种,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 就是心照不宣有真本事的。

哪怕一开始因为李龟龟总是有话直说,符咒又太有效果, 一直以经常得罪客人,使得他的名声一直都不太好。

那个找过来说丈夫鬼上身了的女客人, 算命先生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就算对方说的再严重, 再可怕, 但类似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 草木皆兵到风一吹就说有鬼的人也不是没见过。

可……女客人走了之后, 他的算命铺子里,却出现了诡异一幕。

他在卖出去八百八十八罗盘之后,就哼着歌打开游戏,准备用轻易骗到手的额外收入买个新皮肤。

但没打几把,就觉得自己周围, 忽然, 很冷。

无法忽视的冷。

像置身冰柜, 躺在停尸间冷冻柜里那种寒冷。

就连房间四面的水泥墙, 好像都变成了装载尸体的小盒子。

他不情不愿的放下手机, 嘟囔着怎么会冷成这样天气预报干什么吃的又降温了,起身就想要去加两件衣服。

可就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

他看到,就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有个男人,目光阴冷的死死注视着他。

灯泡滋滋啦啦闪烁摇晃,窗帘布幔呼呼吹起,门窗外传来砰砰砰剧烈敲击的声音,整个楼板都在震动像巨人踩着脚印在走来。

而明暗闪烁的灯光间,那男人像是房间内的一道暗色,轻而易举就可以消失在视野死角,男人所身处的那一方空间,格外暗沉,好像空间也跟着塌缩成一片黑洞,吞噬所有光亮。

那不是看着活人的眼神。

阴冷,死寂,没有温度的沉寂。

从死亡深渊回身投来的一瞥。

看得算命先生瞬间浑身冰冷,所有温度和血色退去,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在颤抖。

他连滚带爬想要去拿手机打电话求助,可就在他眼前,手机竟然飞了出去,刚刚好摔在他摸不到的地方。

“嘎吱,嘎吱……”

有人在他身后,踩着老旧的地板,不急不缓的走来。

算命先生急出了一身热汗,像身后有老虎追赶的生死危机,用尽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扑过去抓住手机拨打了警方电话,哭腔说有入室抢劫。

然后……再然后,发生了什么,他就记不住了。

当他恢复意识时,有人在拍着他的脸,担忧让他醒过来,还让旁边人急救。

他睁眼,就看到蹲在自己面前满脸关切的警察。

这辈子从没觉得这身制服这么亲切过。

算命先生疯狂抱警,干嚎着说自己家里闹鬼让警察叔叔救救他。

年仅二十二就荣升叔叔的警察:“……大哥你看起来得有四十了吧?还叫我叔叔?”

突然苍老。

在算命先生惊魂未定,断断续续说出房子里刚刚的异常时,接到电话赶来的人们都忍俊不禁。

“你这是天天说谎骗人,自己都信了。”

对方劝道:“哪有鬼,都是你自己吓自己,少宣传迷信。”

但在算命先生的再三要求下,警察还是里外搜寻了一遍,证明了确实是他的幻觉,并没有什么女客人什么男鬼。

可他却坐立不安,越想越觉得不对。

尤其是回想起那男人的模样……

浑身冷白青紫,眼珠涣散,视线僵直。

和曾经见过的尸体,简直一模一样。

可那男人和尸体还是不同的。

——他是,透明的。

透过那男人,甚至还能看到男人后面的物品。他只是一抹虚影。

算命先生越想,就越毛骨悚然,越发怀疑女客人所说,其实是真的。

他给李龟龟打电话,想要把这本来就应该是李龟龟的事甩给他,没想到对方真的受伤后撒手不管。

至于那个推荐的什么侦探社,祈什么,算命先生并不信任,不以为意的认为那不过是圈子里另一个江湖骗子。

想来想去,他还是给女客人又打了个电话,担忧想要问问情况。

他还存留一丝侥幸。万一没有鬼呢?万一,罗盘真的生效了呢?

女客人很快接通。

可电话那头,却没有人说话。

只有平缓规律的呼吸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回荡重叠。

“你好,你好?”

算命先生试探着打了几次招呼,但都没有人回应他。

电话那边,依旧只有呼吸声。

呼哧,呼哧……像静默的野兽。

随即,有另外的杂音响起。

咔嚓,咔嚓,咔嚓……

安静而迟缓的隐匿在呼吸声中。

像是电话那边的人无视了算命先生的声音,径直对着电话咀嚼起了东西,听起来,像是在啃骨头棒,撕咬筋肉,牙齿碰到骨头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听着令人牙酸。

“砰!”的一声,电话挂断,只剩嘟嘟嘟的声响。

算命先生拿着已经没有声音传出来的手机,站在一片狼藉的家里,却浑身僵硬,忽然间觉得很冷。

更冷了。

像这房间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在视觉的视角,在身后的黑暗,在转弯后的阴影里,死气沉沉的注视着他,像秃鹫,等待他死亡后扑过来吞食腐肉。

但当他惊恐转身看去,身后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令人窒息……

嘎吱,嘎吱。

年久失修的楼梯水泥早已经风化成了粉末,稍微抬脚踩上去,就会踩碎落下簌簌灰尘土块,轻微的摩擦声在走廊里很是清晰。

亮子单手插兜,拎着个黑色塑料袋,头也不抬的往上走。

邻居听到声音开门,热情的喊住亮子:“亮子,你和你媳妇最近没什么事吧?怎么不见你媳妇晚上出来买菜了呢?”

“这几天超市打特价,你媳妇要是不来,可就买不着了。”

都是住在一起的邻居,谁家都有个苦啊病啊的,邻居大姐很乐意和亮子媳妇一起置办家里用品,也是有个伴儿。

但觜进,她却觉得没怎么见过亮子媳妇。

不知是从哪天开始的,亮子媳妇和女儿都从众人视野里消失了,没有上下学时间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菜市场和补习班也见不到人,就连亮子媳妇经常做工的那家街头小店的小老板,也纳闷说好几天没见到人了,也没说请个假。

“她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她可不是这么不负责的人啊,要是有事应该提前说请个假的。”

去买东西的时候,小老板这样和邻居大姐抱怨,隐含担忧。

邻居大姐也觉得古怪。

楼上,太安静了。

他们住的这个老小区已经有七八十年了,当年用的都是板楼,不隔音,左邻右舍就是喝口水声音大些,隔壁邻居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提楼上亮子一家经常会传出来的辅导作业的声音。

亮子媳妇听说是小学都没有读完,但是为了能辅导女儿,她很认学,经常一边做工一边向前来买东西的大学生请教,也不怕被笑话,一遍遍的反复询问请教,自己想办法琢磨明白,然后再回家讲给女儿听。

好的补习班太贵,他们上不起那么多,能省一点就是一点。

亮子媳妇自己也挺喜欢学习的。就是她自己,没有那个条件。

邻居大姐因此很羡慕亮子一家,觉得这家人才是过日子,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可最近,楼上却连脚步声和轻微的杂音都没有了。

像是根本没有人居住,没有人走动。

邻居大姐不由得起疑。

亮子最近也早出晚归的,还沉默寡言,看着和以前差别太大了。难道……这对小夫妻吵架了?亮子媳妇带着女儿回老家了?

她坐在门口等了一天,终于听到亮子回来的声音,赶紧开门,打定主意要问个清楚。

听到声音,亮子慢慢转头,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看过来,头上戴着的帽子投下阴影将他那张沧桑满是皱纹的脸隐没。

不知是否是角度问题,邻居大姐竟然没来由的觉得,亮子看她的眼神……很可怕。

像她曾经见过的连环杀人犯。

对生命漠然,视为无物的空洞,没有一点属于人的温度。

邻居大姐害怕的向后缩了缩,紧紧握住大门把手,整个人都躲回了门缝后面。

只要有什么不对,她就立刻关门反锁。

亮子却笑了下。

“没事,姐。”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无机质的冷,像一阵阵寒风吹过来:“我媳妇,她没事,就是,生病,了。”

亮子在笑,却皮肉僵硬,勉强勾起来的嘴角看起来像是皮肉分离的古怪。

好像泡了太久的植物,两层皮肉分离开来,笑容怪异得令人背后发冷。

“别,担心。”

他说:“我媳妇,没事,她好着呢,以后,都,不会疼,了。”

像程序出了问题,本身的所有逻辑思考崩盘,只剩下崩溃前最后的想法在被大脑执行,卡顿的碟盘般反反复复的只重复这一句话。

“没事”、“别担心”……

别担心什么?

邻居大姐觉得哪里不太对,像她以前见过那些被逼疯后发了癔症的人,令她浑身不舒服,本能的想要远离这样的亮子。

她勉强笑了笑:“没事就好,那你赶快回家吧,不耽误你了。”

不等亮子回答,她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门后传来金属撞击摩擦的声音,还有上锁的声音。

看来是将防盗门链条全都锁上了。

还隐隐约约能听到她压低了声音打电话:“他爸!你赶紧回来,咱家楼上的亮子……好像是中邪了,我一个人在家怪骇人的,你赶紧的!”

防备架势十足。

亮子听见了。

整栋楼所有的声音,好像都在他耳边响起。不论是谁家的说话声,争吵哭闹声,趿拉着拖鞋重重踩过水泥地面的声音,打喷嚏咳痰的声音……

他的五感似乎被无限放大,没有什么声音能逃得过他的耳朵。

但是他对此并不在意。

亮子在楼梯上呆愣的站了好一阵,才转了转眼珠,重新缓慢转身,继续踩着楼梯往上走。

脚步笨重,肢体僵直。

家里很安静。

他们租来的这个小家,是上世纪老式宿舍的布局,一居一厅,一共不到二十平米。

女儿大了,需要私人空间,他们就把唯一的卧室给了女儿,自己则住在客厅里。这个小小的客厅,既是餐厅客厅厨房卧室,也是女儿写作业的地方。

唯一的一张桌子上,还凌乱堆积着好几本练习册。

地面上满是狼藉。

家里的瓶瓶罐罐,还有衣物布料和摆件……所有东西,都被扔在了地上。

像是发生过一场激烈的争吵和对峙。

但没有人收拾。

床上,一个勉强能看出凹凸起伏的物体,盖在被子

亮子在床尾坐了下来,手搭在旁边的被子上,眼神呆滞的喃喃:“媳妇……”

枯坐到天亮。

凌晨时,亮子一如既往的起身,笨拙向外面挪动脚步。

“媳妇,我走了。”

房间里似乎传来一声回应——“诶。”

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就停在街角。

亮子拢起大衣,迟缓的爬了上去。

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见亮子上车,立刻向旁边挤了挤空出一小块地方。

以往在上工的路上,这些早就相熟的工友们说说笑笑,讲些自己看过的新奇故事。

比如殡仪馆里小三小四小五打起来了,谁家的孝子贤孙把老子的收殓衣服都赌输了,比如殡仪馆为了节约成本干脆十几个人一起烧再分一分骨灰,谁也不知道拿到的是谁家死者,反正骨灰都长一个样……他们会彼此分享自己的工作所见,家长里短,打发无聊的时间。

但今天,车上却格外安静。

不仅如此,还少了好几个熟面孔。

就连工头也没有来。

只是有人凌晨时接到了工头的电话,说是让他们去哪里搬尸体,给多少钱,找谁要。

说完就挂断,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知道。

无声的焦虑在车上蔓延,人们逐渐躁动不安。

终于,有人忍不住恶狠狠甩下帽子:“我说!哥几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能不能给我个痛快话,到底发生什么了?”

车上几人面面相觑,有人沉默不语静观其变,有人满头雾水。

“怎么说这个?怎么了,我没觉得最近有什么问题啊。”

那人挠头,疑惑:“钱不都发了吗?”

“不是,不是钱的事!”

有人最终还是忍不住,道:“就从前几天开始,你们不觉得这车上的人越来越少了吗?工头也很久没见到人了。”

干他们这行的,是人情社会。

不论外面再怎么宣扬规则,怎么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好像和宣传片上一样。

但在他们这,谁要是特别正直讲规则,谁就准备找不到工饿死。

虽然搬尸工被外人避讳瞧不起,但普通人就算是想要做,还真找不到门路,求到门口都不一定能成。

更多的,会选择同乡同县的老乡儿,知根知底的熟悉。不少甚至都是一个姓氏的抱团打拼。

这也就让这个行当里,大多都是熟面孔,人员相对固定。

就像他们这一车,来来去去都是这些人,就算有变动,也不多。

可最近,确实人数是在一个一个的减少。

毫无征兆。

活儿就那么多,按人头给钱。人少了,分摊到每个人身上的工作量就增加了。

这让一些干得年头久了的人很不满。

拎着酒就去找了旷工不来的人。

可不管怎么敲门,房间里都无声无息,根本没人出来应门。

纳闷之下趴窗户一看,却只看到房间里黑乎乎的,一点亮光都没有,根本看不清里面怎么回事。

想要去找工头说,可工头家里也没有人。

只有门外雪地上残留的很多黏糊糊黑漆漆的痕迹,像是从下水道挖出来的黑泥流淌了一地。

不仅如此,就算是身边的其他工友,也总是觉得怪怪的。

有人在停尸房里一坐就是一天,有人下工后还不肯走,主动要求留在殡仪馆。

还撞见过有人对着空气嘀嘀咕咕又哭又笑的场面。

看得众人实在是忍不住浑身发冷,不由得开始胡乱猜测身边的工友们到底怎么回事。

中邪了吗?鬼上身,还是搬动尸体的时候犯了忌讳,被逝者盯上了报复?

有人已经被吓得去旁边寺庙求了护身符,还有人忍痛花钱买大师开光加持的佛像,说是能驱鬼辟邪保平安。

可异样还是接连发生。

“亮子,你最近有没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旁边人拿手捅了捅亮子,焦躁问:“你不觉得从过完年开始,工头就不太对了吗?还有黑子,还有其他几个人……”

本来上工时的行驶路线,会根据他们每个人住的地址规划,最好能一趟路拉上所有人,省油。

但今天破天荒的,他们先接上了他们认为没问题的人,在车上相当于开了个小会议。

“黑子也很奇怪啊!”

有人忍不住接话,崩溃喊道:“前几天我还看见他进厕所……吃……呕!”

“哪有好人去干这种事?倒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家太奶奶被老鼠上了身中邪,才天天去掏茅厕吃。该不会黑子也是这样吧!”

“黑子很多天前就不对劲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说起自己知道的事情:“就过年那天,他回来的时候特别高兴,神神秘秘的,问也不说,就说自己以后要发财了。”

“我知道这事,好像听说黑子手里有个宝石还是什么,挺值钱的,据说要是卖了能得好大一笔钱呢!黑子他媳妇天天和街坊邻居炫耀,说以后自己就要住大别墅了。”

有人忍不住疑惑插嘴:“那后来怎么没动静了?”

“这几天也不见黑子。”

车里忽然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种未知的忐忑不安,等待着危险靠近却无能为力,连力气往哪里用都不知道的感觉,几乎要将人逼疯。

亮子慢吞吞开口:“不是,要,工作吗?”

“去,殡仪馆。”

众人惊愕看过来。

亮子执着重复:“殡仪馆,尸体。”

司机摇了摇头,一脚油门狂奔在凌晨的京城郊区:“看看,就亮子一个踏实过日子的!你们天天胡思乱想,怎么不学学亮子呢?”

亮子直愣愣的看向车头前面,随着殡仪馆出现在视野内,呼吸逐渐急促起来,眼睛也重新有了光亮,似乎是在兴奋。

终于能与失散的家人久别重逢的欣喜。

旁人被亮子笑得毛骨悚然,试探着问:“亮子,你真不觉得奇怪吗?”

亮子慢吞吞的转头,僵硬的皮肉向上挑起弧度,死死盯住问话的人,问:“哪里,奇怪?”

风顺着车缝吹进来,冷得众人哆嗦起来。

那人张了张嘴,最终在亮子过于冰冷僵直的注视下,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没事。”

亮子迟缓扭过头去,一顿,一顿。

像木头做的人偶。毫无生命力的死水。

“尸体?什么尸体?”

祈行夜心脏一突,神情瞬间冷凝:“好,你把地址告诉我,不要随意走动,就在原地等着我知道吗?不要靠近尸体。”

前一秒还瘫在沙发里懒洋洋看书的人,下一秒就已经弹射起步,迅速拎过大衣和明荔枝就冲出门去。

明荔枝努力伸手:“老板!我围裙还没有脱呢,你等……”

“等不了了!人命关天。”

祈行夜将明荔枝扔到副驾驶上,就发动了车子准备离开。

但他又想到了什么,折返回院子里,敲了敲那棵据说埋着尸体的柳树。

“姑娘,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记得帮我看看家,别让小偷之类的进来。”

祈行夜丝毫不觉得对着一棵柳树说话有什么问题:“毕竟这也是你家,我要是被偷了,穷得没钱取暖,就把柳树砍了当柴烧。懂吧?”

“为了你自己家,努力加油哦,柳树女士。”

柳树:“…………”

冷风呼啸,树叶疯狂摇动哗啦啦作响。

像是在愤怒谴责。

枯叶抖落在祈行夜肩膀。

他毫不在意的抬手拂去,耸耸肩:“你自便——哦对,荔枝在锅里还炖着肉,你顺便帮着看看锅,别烧糊了。”

“肉烧得苦了都是其次,要是火把房子点燃,你就是孤魂野鬼,没家的倒霉蛋了。”

祈行夜语重心长:“你知道现在京城房价多少钱吗?能在京城有个住的地方,你就偷着乐吧——所以,交给你了。”

不等柳树同意,他就已经迈开长腿转身离开,随意抬手挥了挥:“拜~”

虽然柳树也没办法开口说话。

——不过,如果它能学会人类的语言,第一句应该就是国骂:祈行夜你他大爷的!老子死了几十年你都要压榨!

但祈行夜并不在意。

他威胁完柳树之后,就已最快的速度冲到了电话里说的发现尸体的现场。

给他打电话的,是一个京大的学妹。

自从祈行夜在校那一届,用一本被全年级传抄的笔记本,创造了历史最高平均分开始,后面的数届学生就迎来了噩梦。

专业课老师恨铁不成钢:“你们是我带的最差的一届!当年你们学长,可都是个个九十多分,怎么你们就不行呢?”

学弟学妹们有苦难言,学长学姐们不好意思心虚。

该怎么委婉的让老师知道,他们那届之所以考得好,是因为有替课专家祈行夜划重点的笔记呢?

而倒霉的学妹,就是受害者之一,惨无人道的挂了科,不得不提前很久就提前结束寒假,回来疯狂复习祈祷能够通过补考。

她在校外租了个便宜房子,离打工的地方也近,边打工挣钱边复习。

昨晚下班经过小区门口时,她就总觉得哪里不对。

树下的阴影里,似乎……有人影。

在死死盯着她。

刚过完年不久,很多人还没有回来或开始工作,街道上还没有彻底恢复往日的热闹,在这个时间点,老小区的偏僻小路上只有她一个人。

越是心慌觉得有人在看着她,就越觉得路上空荡荡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和尾随她的坏人。

学妹狂奔回家反锁,心跳如擂鼓,好久才敢挪到窗边,试探着往下看。

……树下,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她。

她吓得惊叫出声,眼泪朦胧。反锁房门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直到天明,一夜未睡。

直到天亮,外面逐渐有了人声,她才终于鼓起勇气下楼。

在经过树丛时,又忍不住靠近想要借着光亮,仔细看看昨夜跟踪狂的藏身地。

这一看,却将她骇得心神俱裂。

……那哪里是个人。

分明,是只剩下一半的死尸。

男人的尸体只剩下了一半身体,一边都被黑色粘液覆盖,牢牢粘在树干上又被树叶掩饰,另一边的身体却保持完好,在冬天室外的天然冰柜里没有腐坏。

只是露在外面的皮肤,早就青紫没有血色,白得纸一样。

学妹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哆嗦着手带着哭腔报了警,又本能的给熟悉的人打电话。

祈行夜赶到时,警察早就已经在现场拉了警戒线,有专人围在树下查看,刑侦小队和技术组都已经到场,地面上散落着不少打开的箱子,正在对死尸取样检查。

而学妹坐在警车上,包着毯子手里端着热水,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女警官正在她身边温柔安抚。

一看到祈行夜的身影,学妹眼睛瞬间亮了,雏鸟看到家长般热切:“学长!这边!”

祈行夜看学妹毫发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他重新扬起灿烂笑容,抬手向对方打了个招呼,大跨步走过来,态度自然的掀起警戒线,带着明荔枝走近学妹。

女警官警惕:“你是她什么人?”

祈行夜眨了眨眼睛:“监护人?”

他笑眯眯问:“检查过了吗?没有受伤吧,检查结果在哪,我看看。”

祈行夜的态度实在太正常,好像这才是理所当然的,女警官下意识回答,慢了半拍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劲。

“请在警戒线外等候。”

女警官严肃就要驱离他:“既然不是家属就不要靠近,妨碍办案。”

祈行夜却一侧身灵巧避过女警官伸过来的手,灵活得像一尾鱼一般绕过了女警官和其他人,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靠近了大树下的死尸。

女警官惊愕,刚想要伸手去抓,却见一道身影挡在自己身前。

明荔枝挠了挠头,苦恼问:“姐姐,我好像迷路了,你能暂时收留我吗?”

女警官皱眉:“你……”

明荔枝:“阿嚏!”

他捂着肚子,突然蹲下来,像是疼得忍受不住开始哎呦哎呦的叫唤,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刷白,白得近乎透明。

“我很难受,姐姐你能给我杯热水吗?我不打扰你们,就在角落里让我坐一坐就行。”

他可怜巴巴仰头看去,一双大眼睛里水光潋滟:“我缓过来就走。”

但这副可怜又乖巧的模样,谁要是忍心放任这种一看就不舒服的人在外自生自灭,那才是奇怪了。

女警官也赶紧将明荔枝搀扶起来,将毛毯热水全都给他装备上,就坐在学妹旁边,两个人端着热水排排坐,有种大学生清澈的乖巧可爱。

看得周围几人心软,不由得感慨起自己也有过这么年轻的时候。

还有人过来关切问明荔枝是不是胃疼,要不要吃点胃药。

一时间场面混乱,也暂时没有人顾得上去追祈行夜。

明荔枝悄咪咪瞥了眼自家老板的方向,确定老板还需要一些时间后,立刻重新开始哎呦哎呦肚子疼。

“怎么疼?这里疼吗?”

有人按了按明荔枝肚子:“这里?”

明荔枝:“嗯!”

又按了按别的地方:“这里疼吗?”

明荔枝:“嗯!”

“怎么个疼法?针扎一样?”

明荔枝:“对!”

那人立刻转身,向同事点点头:“急性阑尾炎,拉去医院割了吧。”

说着就要开车带走。

明荔枝:“…………?”

他迟缓眨了下眼眸,慢了好几拍才终于惊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顿时拽住旁边人的制服嗷嗷:“我不是我没有!不要割了我!”

旁人反握住他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乖,有病就要去看医院,不要讳疾忌医,知道吗?等做完手术给你吃糖。”

明荔枝疯狂哭泣:“我没有!你信我!”

那人冷酷挥手:“带走,割了!”

“!!!”

明荔枝:老板你要是再不快点我就撑不住了——救命啊老板!

祈行夜刚靠近死尸,还没等越过人群仔细看到那死尸的模样,就先闻到了飘过来的味道。

消毒氨水的味道,混合着灰尘和烟熏火燎的木头气味。

很熟悉。

不久前,他才在有类似气味的地方呆了很久。

那里是……殡仪馆。停放尸体的地方。

但要是味道浓郁到这种程度,那死的这个人在殡仪馆呆的时间可不算短,这都腌入味儿了啊——殡仪馆工作人员?

祈行夜皱眉侧首去看,却在下一秒,瞳孔紧缩,低喝脱口而出:“退开!”

“撤离,全都撤离出去!不能靠近尸体!”

周围人听到声音都纷纷向祈行夜看过来,迷茫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有人试图过来拦住他:“你好,这里是案发现场,你不能靠近……”

祈行夜掏出调查官证挡在那人身前,看过去的目光严肃冰冷:“这具死尸具有高强度致命病菌,我就是负责类似事件的。请你配合,立刻离开!”

不等众人反应,祈行夜已经拨给了商南明,言简意赅的说明情况,又打给了专员小王。

小王立刻应声:“我已经通知那附近的同事,祈侦探稍等五分钟,离你最近的专员已经在赶过去的路上了。”

很快,刑侦小队也接到了电话,严肃要求他们退开距离,让出现场,但不可以离开。

必须等待另一队人前来,确认他们没有问题后方可撤离。

在场众人丈二摸不着头脑,但祈行夜已经开始将所有人往外赶:“荔枝!过来帮忙。”

明荔枝瞬间弹射起身,脆生生应了:“来了老板!”

顿时腰不疼腿不酸——阑尾也保住了。

学妹和周围众人:“???”

但即便心有疑问,可命令不容置疑。

先一步到达的所有人都退开到警戒线周围,反而只剩下了祈行夜和明荔枝在里面。

因为来的匆忙,事先也并不清楚这是有可能涉及污染的事件,因此祈行夜并没有带来充足的装备。

不过,污染计数器是随身携带的。

他靠近了那死尸,神情严肃的耐心检测,但污染计数器始终安静,并没有示警。

就好像他的判断出错,这并非污染现场一样。

但祈行夜很肯定,普通的案件,绝对不会有如此可怖的死法。

死在树上的男人看起来是做力气活的,身上洗得发白的劳动服上蹭着不明粘液,手掌上满是老茧,黑黄色的脸上苍老,皱褶沟壑深深。

常年风吹日晒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而衣服上沾着的烧纸灰,看着像是烧的纸钱剩下的灰。

似乎真如祈行夜一开始从气味上做出的初步判断,男人是殡仪馆工作人员。

但是,没有正常死亡的人,会与树融为一体。

凑近看时,祈行夜发现,男人融化的另一半身体,和流淌在树上并将他粘在上面的粘液,高度匹配。

粘液……很有可能来自男人自己。

失踪的那一半身躯,并不是如刑侦小队猜测的那样是被人砍断,而是已经融化。

像污染物那样,一半融化,一半完好,和树木长成一处像是连体婴。

如果不是污染,祈行夜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可以导致眼前的模样。

专员来得很快,没有等太久,就已经有两辆印调查局徽章的黑色车辆呼啸而至,几名身穿外勤夹克的专员快速跑过来,向刑侦小队敬了个礼,然后将交接文件递过去。

“你好,现场发生的案件是我们一直在盯着的一起案子,从现在起,这里就由我们接管了。这是接管文件和权责分划证明,您过目。”

专员:“但各位暂时不能离开,抱歉,要等待我们另外的人过来,为各位检查身体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可以。”

众人疑惑:“为什么?”

“检查身体?怎么回事?”

专员小王气喘吁吁赶过来,没等跑到地方就先喊了祈行夜一句:“祈侦探!等级!”

祈行夜头也不回:“没测出来!”

“好……啥?”

专员小王梗住,傻了眼:“没等级?什么意思,没被污染吗?”

祈行夜让开身形,示意小王往这边看,无奈问他:“除了污染案件,你还见过别的案子会有这模样吗?”

小王看了一眼那一团已经快要不成人形的黑色,神情也随之严肃起来。

他转身向同事们点点头,又向旁边等待的经侦小队敬了个礼:“你好,麻烦转个身,我和同事们现在开始为您检查。”

检查的,自然是污染系数。

只是并不能完全告知对方实情。

专员们耐心拿着设备一个个检查过去,确认为零后,又不厌其烦的将清理设备拿出来,淡蓝色灯光柔和笼罩众人。

有人忍不住问:“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专员小王:“紫外线杀毒。”

那人:“……什么东西?”

紫外线消毒他懂,但为什么会在死人的地方用,他就不明白了。

专员也没有解释更多,只确认了这些人都没有来得及被污染之后,就立刻让他们离开,同时要了他们的联系方式,又分发了自己的名片,一遍遍嘱咐:有任何不适或后续症状,都要联系他,他会□□重新为各位检查。

自从秘密实验室被发现后,调查局对污染的管控更加严格。

并且徐丽丽隐匿十四年的事,也让调查局格外警惕,担忧污染会隐瞒过调查局现有的检测设备逃脱,因此在督促科研院再次研发升级设备的同时,也对所有在污染现场待过的人进行更加长久的跟踪观察。

专员送走所有人,并在现场重新拉起调查局黑色警戒线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荔枝,你们老板是怎么找到这尸体的?”

小王纳闷:“附近的专员并没有得到相关消息。”

按常理来说,情报分析部分布在国内各地数量庞大的专员,就是调查局对污染事件感知的神经末梢,通过这些专员,他们可以最快拦截到相关消息并上报,通知各调查官进行分派和处理。

祈行夜却比专员们还要快。

怎么做到的?

明荔枝边往身上套防护服,边思索:“可能……因为我家老板朋友多吧。遍天下。”

小王:“……有道理。无法反驳。”

祈行夜的手机却忽然响起。

是个陌生号码。

“是,祈行夜老板吗?”

对面的声音沉闷发暗,嘶嘶如蛇吐信般冰冷,令人不适。

祈行夜皱眉:“对,我是祈行夜。你是?”

对面却报了个地址,没有解释更多,只哑声说:“快,来,救……”

电话戛然而止。

祈行夜将手机举到眼前,一时纳闷。

却看到了李龟龟刚才发过来但他还没来得及查看的消息。

[祈老板,我有个同行之前说要找你帮忙,他给你打电话了吗?]

祈行夜想要回复。

但他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瞥见了什么。

他一僵,慢慢抬头。

却见那具粘在树上的死尸,也迟缓转动眼珠,低头,向他看来。

猝不及防的对视。

阴冷,死寂。

死尸……笑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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