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冢八藏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 确认不是自己眼花，那就绝对是几个人有鬼。

松田阵平的性格他太了解不过了，毕竟负责对方面试的人就是他。

虽然这小子对寻常的事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实际在于自己擅长的专业类学科知识上傲得很, 面试的时候不在乎面试官的学历是否比自己高, 也根本不管社会人所注重的那些外在评价标准, 比如职称、级别、社会影响力，他觉得不对的地方就会当场提出质疑，当时的场面便难免有几分不好看。

他在意的只有真实水平、是否有名副其实的本事，也从不去去挑战权威, 自有一套评价标准。

出于他的个人修养, 得到他的礼貌不难，想要得到他的尊重和服从却不是件简单的事。

降谷零不用多说，天生的鲜艳发色虽然导致他倍受排斥, 但严格来说, 这属于偏见产生的问题，责不在他。

良心点说, 他算是鬼冢班的刺头里最让人省心的一个, 性格高分, 情绪稳定，自控能力极强, 待人礼貌友善, 简直是按着教科书模板长的的标准优秀生，就像是精密的建筑，每一尺每一寸，都有严格标准。

寒河江奏那样的人对他来说，如同一个无法界定数值的意外, 她野蛮生长，无法预测到方向和规律，却生机勃勃。

天南地北的两个人，要不是同时上了警校，人生估计也难以产生什么交集。

而且前一天两人看上去还有些不太对付，今天降谷零就表现得这么体贴，实在是很让人怀疑这两个家伙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威胁。

“寒河江小姐，您还有什么需要吗？”降谷零机械性地调动着面部的肌肉，勉强让自己保持笑容，语气里又难免透露出了几分无奈，“这样可以了吧？”

“我觉得你现在还缺乏一点自然，”江奏客观点评道，“那种发自心底的，由内而外的喜悦，不是现在这种被人用刀子抵在脖子上逼出来的感觉，就像是被强抢成新娘的少女。”

“你完全可以去掉‘好像’，”松田阵平道，“如果降谷是少女，抢他当新娘的人一定是眼睛有问题。”

“真是低级的人身攻击。”降谷零冷笑道。

江奏没有接两人吵架的茬，她一向习惯端水，并不打算偏帮，对降谷零继续之前的话题道，“其实我这也是为了你考虑。”

降谷零：“……”

呵呵。

本来还以为自己成功过了鬼冢教官的那关就算万事大吉，没想到寒河江奏居然还有他们斗殴的证据，以至于他不得不暂时低头，先看看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也算是从侧面了解一下自己未来几个月的竞争对手。

“当警察以后说不定会有潜入工作，可能就包括了服务员这类性质的职业，”江奏有理有据地侃侃而谈，“如果到时候让你上，你总不能说自己没有经验就不行了吧？与其临时学习，还不如早点培养。”

培养什么？

明明只是想使唤他而已吧？！还说得这么好听……

从这家伙嘴里说出来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江奏大加赞美道，“我看得出来，你很有当服务生的天赋。”

何止是天赋，简直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降谷零：“……”

“不觉得美化自己的目的来让行动顺理成章的行为很虚伪吗？”只不过是想使唤他做事而已，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他嘲讽道，“你以后也是警察吧，如果都要学，那为什么你不用？”

江奏淡定道，“会了当然就不用学。”

降谷零摆明了一点都不信，冷淡道，“只是嘴上说的话，当然不需要费什么功夫。”

他并不否认自己使用了激将法，因为讨厌对方随意愚弄他人。

鬼冢八藏怎么想都觉得是两人被胁迫了，学生的训练固然重要，但是心理健康也同样重要，为了避免内讧，还是要及时关注他们的心理变化。

主要还是要防备寒河江奏欺负其他人……

安全起见，他和前辈告别，向几人走过去，想再重申一遍警校的校纪校规。

“主人，欢迎回来！”清脆甜美的女声娇憨可爱。

原本盘坐在地上的姿势改为跪坐，短发女人两只手撑在双膝前，身体向前倾，向来缺乏表情、可以直接cs机器人脸的头号刺头褪去了生人勿近的气质，变得柔和起来。

还露出了超级可怜的表情，眼神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狗，专注地盯着男同期。

“零大人是想要先吃lve lve的蛋包饭还是先吃我施加了爱魔法的kyun泡芙塔呢～”

降谷零错了一瞬呼吸，蓝色的眼睛里映出了对方清澈的瞳孔，里面浮动着金色头发的倒影。

他凝固在原地，被咫尺之遥吹拂来的温热气流强势扰乱心神，有片刻的紧张，“都、都可以。”

说完之后差点咬舌，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目睹了全程的鬼冢八藏瞳孔地震：“……”

“这样就算达到你的要求了吧，降谷。”江奏从两人僵硬的肢体和变乱的呼吸节奏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秒收敛表情，坐回原地。

还真是纯情，只不过是初级版的可爱女仆就成这样了，她还准备了升级版的都没用上。

不过没办法，毕竟现在还只是初出茅庐的降谷零，不是后来那个JK捕捉器，让波洛咖啡厅工作日都排长队的安室透。

“降谷！松田！”鬼冢八藏怒气冲冲地大步跨过来，毫不留情地抬手在两个人脑袋上一人撂一拳，“尤其是你！松田，迟到就算了，居然在这里欺负女同学！”

松田阵平捂着脑袋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他们没有欺负我。”江奏道，“刚才的事我是自愿的。”

鬼冢八藏恨铁不成钢道：“你不用为他们掩饰了！”

江奏：“。”

最后花了相当于一段时间才让鬼冢教官相信刚才的事确实只是一场误会，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结束了一个晨练的时间后，上午正式上课的时候，班上就已经开始流传“松田和降谷让女同学当女仆”的消息。

没过多久又变成“松田降谷公开暴露女仆xp”……

降谷零：“……”

越来越离谱了。

虽然有一个和自己不那么对付的松田阵平帮忙分担火力，不过在这件事上和他一起被那么说，总令人有种微妙的不快。

不过，他确实没有想到寒河江奏进入角色的速度那么快，但对方的确做到了说过的事，那他之前生的气现在看来就有点无理取闹。

寒河江这家伙说话做事的确过分随心所欲，有时让人深觉被冒犯，但如果接受了她的说话风格，就会发现她其实要比其他人更加坦诚。

只是目前还没有习惯。

“zer，你……”诸伏景光欲言又止，zer脑袋上的包真的好明显……

“那些都是假的，”降谷零无奈道，“只不过是发生了一点小误会而已……hir，你该不会也跟着相信吧？”

对自己在好友那的人品保证，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当然不会。”诸伏景光坚定地摇头道，“我已经给你辟过谣了。”

“那就……”

“你是年上大姐姐派的，对可爱系女仆不感兴趣。”

降谷零：“……”

他无奈抚额，麻木道，“下次你可以不解释。”

“不过对寒河江君有什么也没关系哦，”猫眼青年温和地笑着，“她给人的感觉很成熟，就像是一个大姐姐一样。”

“拜托，饶了我吧，”金发警察痛苦地闭上眼睛，“我看上去很像一个吗？”

“嗯……”

“不要在这种可疑的地方突然沉默啊你。”

“嘛，哈哈。”

不想提前进教室听其他人的非议，降谷零干脆等上课的时间快到才进教室。

踩着点进门，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刚放下书包，哐当的一声，椅子直接散架。

检查之后才发现上面的螺丝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椅子腿也是坏的，不是他之前的那把椅子，应该是被谁顺手换过。

往周围扫了一遍，其他人说说笑笑，有的在看书，有的和同桌聊天，也确定不了是谁做的。

他垂下眼，掩去眸中的暗色，自嘲地笑了笑，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了，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上课了，保持安静，不要再说话了，”鬼冢教官从教室外走进来，站在台上没有注意到刚才的事，“降谷，快点坐下。”

“教官，”降谷零无奈道，“我的椅子坏了。”

鬼冢八藏也觉得略有点难办，学校仓库里倒是还有几把椅子，不过门锁了，现在去其他地方拿又有点耽误时间。

“报告。”江奏道。

“你迟到了，寒河江，有没有点时间观念……”

“叮——”

铃声正好响起，鬼冢八藏略带尴尬地停下，只能挥手让门口的江奏进来。

“下次提早进教室。”他板着脸嘱咐，继续解决降谷零的问题，“暂时没座位那就——”

“坐我的位置吧。”江奏道。

鬼冢八藏：“你坐哪里？”

教室没有多余的座位。

“不用担心。”黑发女人径直越过神情复杂的降谷零，走到窗边，伸手拉开窗户——

一个翻身坐上窗台。

挟带着樱花的春风吹进来，风卷起窗帘，吹起了女人柔软的发丝，这画面是如此的祥和，宁静，美好。

江奏把被风吹起的发丝撩到耳后，淡淡道，“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降谷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