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7章

就在一年前，魏家栋因为打架斗殴，被判入狱一年。一年之后，当他穿上一年前的衣服站在家门口时，发现家里已经住了别人。

一个围着围裙的农村老太太站在自家门前，一脸茫然的看着魏家栋。

“小伙子，你找谁啊？”

魏家栋眉头蹙着，嘴角一阵抽搐，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寒冬。

“我就问那个老太太，我爸爸呢？”

魏家栋用胳膊肘狠狠抹了一下眼角，也不知道是重力所致，还是天冷，魏家栋的眼珠子红了。

“老太太说他不知道，说他们家搬过来前，这里面死了一个老头子……”

魏家栋哇的一下子，趴在审讯室的桌子上痛哭。

“我爸死了。”

魏家栋的父亲，在部队大院里是个很不起眼的存在。但是有父亲在，他就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

现在父亲没了，家也没有了，他就像一块蒲公英，随风消散。

“我真不是故意去佳林食品厂闹事的，我就是想找到康理，让他给我解决一个工作问题。当初，我们一起玩儿的几个，就他有出息。”

“你说说，现在不靠兄弟靠谁啊……没想到，兄弟也是靠山山崩，靠水水流，没他妈的一个靠得住的！”

温玉珠听到这儿，也没必要再听下去，他和夏辉打了一声招呼，转身出门。

张书恒跟着他走了出去，夏辉回身望了一眼张书恒的背影，眼中泛起一阵异样的目光。

“你打算怎么办？”

张书恒紧跟温玉珠的脚步走出派出所的大门，寒风中，温玉珠耸了一下肩。

“康理做的很对。”

“是么？”

张书恒目光灼灼，落在温玉珠的脸蛋儿上，“但是我看你，似乎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温玉珠并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康理对待所谓“好兄弟”的态度，温玉珠觉得很对，公私分明，这是做企业人应该有的基本素质。但是温玉珠不满意的，就是康理逃避态度。

“他应该站出来，而不是躲着。”

张书恒同意温玉珠的观点，他插着兜，在寒风料峭的黑夜中，深深吸了一口气，茫然四顾下，张书恒问温玉珠。

“你知道康理在哪么？”

温玉珠眯起眼睛，“跟我走。”

温玉珠驱车，直奔孤儿所，临近凌晨，孤儿所里早已经漆黑一片，只有门前的灯泡，冒着严寒在风中摇曳。

灯泡上的灯罩，撞在红砖墙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张书恒坐在车上，探出头仰望三层小楼。

“你觉得康理在这儿躲着？”

温玉珠点点头，分析给张书恒听，“他不敢回家，也不再工厂里。更不可能住在江归家。按照他的尿性，他只敢找我爸爸他大爷求助。我爸，就是耳根子最软的那个。”

温玉珠下车，锁门，一套行云流水下来。温玉珠已经来到了门卫室边，值班的是霍世楠的大管家张管家。

张管家不再是西装革履，他穿着一身棉大衣，就像所有老头子一样，坐在那里萎靡不振的打瞌睡。

温玉珠回头看了一眼张书恒，在他脸上没看出什么意外，温玉珠微微一笑，转身面对着张管家。

“张叔，怎么您值班了？”

张管家被温玉珠的话惊得一跳，这才回过神，用力搓了一把脸。

“玉珠啊？”

张管家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你咋来了呢？”

陡然间，张管家的眼睛越过温玉珠，直接抵在了张书恒的脸上，张书恒的舌头在口腔里裹了一道，这一瞬间的动作，被张管家刻在眼中。

张管家一时间慌了，他不明白，眼前的张总，为什么小动作和霍世楠一模一样。

“我问你一件事，”

灯光昏暗，加上张管家偏了一下身子，温玉珠没有看见张管家的脸。

“你说，”

张管家很快掩饰了去，他转身抄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今天啊，值班室的老王身体有点问题，我让他睡觉去了。”

温玉珠微微一笑，

“您辛苦了。”

温玉珠凑近一下，指着二楼温大强的方向，

“康理这几天来了么？”

张管家喝了一口水，转身回来，他脸上已经恢复平静，每一根皱纹的走向都像平常，温驯谦和。

他淡然的笑了一下，下巴微扬，冲着温大强所在的屋里努努嘴，

“来了，就在你爸那个屋里躺着呢。这几天我看有些奇怪，他东躲西藏的，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温玉珠点点头，冲这张管家道了声谢。

带着张书恒来到温大强门前时，温玉珠特意停住脚步，站在窗台边上细细往里看了一眼。屋里，顺着窗帘缝子，透出微微的光。

她靠近窗户，顺着缝隙往里看。

康理披着温大强的军大衣，坐在书桌边上。一边看书，一边做笔记。他的手指冻得通红，是不是的抵在嘴边，用嘴哈气。

温玉珠一时间感慨万千，

当初，如果康理没有和自己去淮海，现在只怕成为第二个魏家栋了。

想到这儿，温玉珠轻轻扣了一下窗户。

“玉珠，在里面？”

张书恒也往里瞅着，温玉珠点点头，“在读书呢。”

康理从里面扯开房门，看见温玉珠和张书恒，两人一前一后站在自己面前，两人脸色都不太正常，康理知道出了什么事。

他站出来，轻轻合上房门。

“咱们天台上说，大爷已经睡着了。”

温玉珠点头，很平静的和康理来到孤儿所的天台。这附近都是四合院和大杂院，位于三楼楼顶的天台，已经是最高处了。

高处不胜寒，温玉珠打了个寒噤。

“姐，你回来了。”

温玉珠没打算寒暄，她站在天台边缘。转身向康理勾勾手，康理就像一只小狗似的，叭叭的冲到温玉珠身边。

“魏家栋你认识么？”

康理身子一软，扶着天台的墙面。

“认识，姐。他又去厂里闹事儿去了？”

白雪勾起嘴角，

“人家一直在厂大门口等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并且，”温玉珠拖了一下长音，“魏家栋找了十几个街溜子，堵着厂大门，厂里三天没开工了。”

“啊？”

康理骂了一声娘，

“妈的蛋，这个混蛋是想毁我。姐你在这儿等着，我现在就是赶走他。”

“不必了。”

张书恒慢悠悠的发话，他活动了一下脑袋，走到温玉珠身后，“康理，你姐已经报警，把魏家栋抓走了。”

康理的眼睛差点掉出来，他急的咬着嘴唇，搓着手，

“姐，张哥。是我的错！你们，你们能不能原谅他？”

温玉珠一改严肃的脸，突然笑了，

“康理，你是不是很矛盾？又不能违背做企业的原则，又不知道怎么帮助你的这个朋友，所以，索性逃避？”

康理仿佛被戳中了死穴，他咬着下唇，点点头。

“魏家栋是我最好的朋友。去年，他出事儿前曾经找我，问我应不应该去什么的，但是我在店里忙，随便敷衍了几句，”

康理面对着墙，开始用头撞墙。

“没想到，他是问我应不应该区和南城的老拐子动手，我没听清他的话，就说你随便。南城的老拐子啊！”

康理抱着墙，狠狠呜咽。

张书恒拉过温玉珠，声音低沉道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

“南城的老拐子，是京城有名的混不吝。他打架斗狠一向是不要命的。其实这件事儿，也不能怪魏家栋他们，只要粘上老拐子，就不能全身而退。”

温玉珠撩起眼皮，月光涌进张书恒的眼中，清澈无比。

温玉珠点点头，他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小理，这样吧。”温玉珠背着手，做着最后决定，“魏家栋的事情我交给你处理，你觉得怎么办合适，就怎么办。”

康理往后退，怎么也不肯正面面对这件事。

“姐，我不行！”

温玉珠火了，他并不想让魏家栋赔偿这次的损失。但是身为一个企业管理者，康理回避退缩的态度，肯定不行。

“小理！这件事就是对你的考试，你如果处理不好，就转屁股走人。”

说完这话，温玉珠不能在给康理任何提示。

她摔下一个狠厉的眼神，哒哒哒的走下楼梯，回到自己的车上。张书恒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温玉珠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