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动山摇，两个妖界之间的隔膜消失，隔离了数万年的两个世界开始融合，灼目的白光将整个世界包围，仿若灾难降临的末世场景。

不知过了多久，白光渐渐消散，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浓黑。

电闪雷鸣依旧不断，黑紫色的漩涡依旧在搅动风云，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然而晏清却看见了，那漩涡吸入的血色光晕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越来越大，最后甚至化为了一条倒流的血河！

不知有多少生命，在这一刻，化为了血祭阵的养料。

晏清兴奋至极，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没有谁能够明白他此刻的感受，谁也不知道，他蛰伏数年，为的就是这一刻。

晏清忽然仰天疯狂大笑起来。

鲛人皇也是一脸兴奋，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变化。

唯有桑禾，随着两个世界相融，有什么东西在她大脑里横冲直撞，没有片刻的停歇。

桑禾只觉得大脑像是要爆炸了一样，尖锐的疼痛不断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咬着牙，蜷缩着身体，试图将疼痛感压下去，然而她越是拼命抵抗，脑袋便越痛。

有哀嚎在往她的脑袋里钻，那是血祭阵吸食的一条条生灵。

他们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已经消散在世间，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桑禾听见他们的哀嚎、疑惑，还有祈求。

他们祈求上苍，告诉他们这是为什么，祈求上苍，救救他们…

桑禾莫名其妙地开始流泪，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无意间用手触碰了下脸颊，才发现满脸的泪水。

痛，好痛，是血肉在消弭的感觉。

桑禾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强烈的眩晕感让她看不太清眼前的情况，她只勉强看见了晏清的背影，随后，便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

这一扑，是晏清始料未及的，如今，他满心满眼被大计将成的兴奋占据，根本没有想到，一直安安分分的桑禾会在此时突然发难。

他本就站在山崖的边缘处，桑禾这一扑，直接将他给撞飞了出去。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晏清不过是瞬间便反应过来，刚想稳住身子，却发现手脚被一股力道给锢住了，同时，桑禾紧紧地抱住他，让他的行动受了限。

那一瞬间，桑禾身上爆发出来的力量强大得要命，他一时间竟挣脱不开。

“你疯了！”晏清怒不可揭。

桑禾现在只想跟他同归于尽，她不管不顾，拼命地掏空自己现有的力量，将晏清死死地拖住。

“桑禾，你想用这种方式杀死我，简直是异想天开！”

话音刚落，桑禾便感觉到一股汹涌的妖力将她推出去数米远，她和晏清一前一后，直线下坠。

晏清落在底下，却并不焦躁，反而还冲着桑禾冷笑了声。

各种各样的声音灌入她的耳中，她听见山河动荡，风暴雷鸣，生灵破碎的嚎叫，还有近在咫尺的，晏清疯狂的大笑。

有什么东西包裹着她，她的身体开始发热、发烫。

“你还真把你自己当救世主了，桑禾，你看看你自己，其实，你什么都不是！”

晏清运起妖力，稳住身形，稳稳当当地停留在半空中，他正准备去捞桑禾，却发现她不知何时也停下来了。

晏清一愣。

桑禾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平和，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悲悯。

那是他一直以来，都追求的感觉。

他本性狠辣恶毒，却希望自己在众妖的心中是救世主的形态。

“晏清，你根本就不懂，天道存在的意义。”

桑禾的声音很淡，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不是天道创造了生灵，而是生灵造就了天道，天道，永远是为万民而生的。”

就像现在这一刻，天道要做的，就是奉献。

应生灵呼声，献祭自身，拯救他们。

晏清从一开始就错了。

“所以，你根本不配！”

晏清被这句话刺激到了，尽管他不信，可心里仍然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这几十年的努力，他一辈子的渴望，都将付之东流。

信念破碎的感觉让晏清崩溃了，他疯了似的伸手去抓桑禾，然而却只抓了个空。

桑禾明明在他眼前，身体却已归于无形之态。

他看着桑禾，对上她怜悯的眼神，他在她眼里，就是个卑微的可怜虫。

晏清眼睛像是被血水染红了似的，脸色狰狞无比。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他筹谋多年，苦心经营，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晏清周身被银灰色的妖力充斥，他神色疯狂，试图最后一搏。

然而散发出去的妖力却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像是归于混沌，他再也感受不到分毫。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晏清惶恐不已，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试图去将那些消散的力量收回来，然而却只是徒劳无功。

不知何时，周遭安静下来。

风声消失了，雷暴声也消失了。

周围安静得可怕。

晏清浑身僵硬，看着对面身体渐变透明的桑禾。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可他无力改变，这种感觉真的很可怕，很无助。

晏清不自觉地流出了眼泪，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消失的不止是他的力量，还有他的思想，他的灵魂。

空荡荡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离他而去。

不知怎么的，晏清最后只想起了那个雪夜。

好大的雪，几乎遮盖住了所有，好冷，却也好温暖。

只是，他亲手将那温暖的火苗掐灭了。

他真的…什么也没得到，反而还失去了许多。

记忆的最后，是老者微微弯腰，朝落魄不堪的他伸出手的画面。

晏清茫然地看着天空，渐渐消散于世间。

他的对面，桑禾慢慢闭上了眼睛，体内的天道之力占据了她的身体。

天道是无形的，它是世界的一抹意识体现，平日里无声无息，生灵需要它时，它便会出现。

在那之后，便会归于混沌。

这一刻，她不是桑禾，是应万民呼声而出的，充斥着善意力量的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