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顾嘉晨的乳母急匆匆跑进来，喊道：“三少爷，老夫人请您赶紧去前厅。”

顾嘉晨蹙眉，有些不悦：“祖母叫我做什么？”

“小的也不清楚。”乳母答。

顾嘉晨只得起身，往前院去。

他到了老夫人院子，就看到老夫人和大伯母，正在屋子里说笑。

“大嫂，你瞧我的宝贝孙媳妇如何？”老夫人拉着顾琇莹的手，问顾琇莹。

顾琇莹脸颊泛起绯色。

“老祖宗，我还小呢。”顾琇莹羞赧笑道，“不着急。”

“不小啦，十六岁了。”顾老夫人道。

她拉了顾琇莹坐下。

“这次来，给你送嫁妆的，是你五婶和四姐。”顾老夫人又道，“她们两个也是孝顺，知晓你今天出阁，特意过来帮你置办嫁妆的。”

她扭捏着，不说话。

顾珊琅在旁边，偷偷笑。

老夫人就拍拍她的手，笑呵呵道：“你们两姐妹一块儿，我倒是省了不少力。等添了新人，咱们家热热闹闹，也让外头看看，我顾家的姑娘不比任何名门闺秀差。”

顾珊琅就凑趣道：“老祖宗的话，我们都爱听。等添了新人，我和姐姐就常来探望您。”

“你呀，最调皮捣蛋了。”老夫人点了点顾珊琅的额头。

顾瑾之就笑。

老夫人又指了指顾珊澜：“你们两姐妹都是好的。”

顾珊澜笑道：“是，老祖宗，我们姐妹都孝敬您。”

大房有两位公子，一位嫡出，一位庶出。

嫡出的顾琇琛，已经娶妻。

庶出的顾琇瑞才七八岁，还没有定下人家。

顾嘉晨是嫡长子，按例是要先议亲的。

他的未婚妻是赵家女儿，也是大学士家的千金。

赵素画的父亲，也是个大学士。虽然比不上顾家这种名门，不过官职也不低，算是高攀了。

顾嘉辰娶赵素画的话，就会得罪顾家嫡系。

顾家如日中天的地位，并不是靠着武勋，也不是靠着顾湛的名望，而是他自己。

顾嘉辰从小到大，都是用功读书。

他在仕途上很有天赋，又勤恳努力。

他一直是顾氏子孙的领军人物。

他的婚姻大事，牵扯甚广。

顾嘉晨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他不愿意让别人插足他的婚姻。

当初，他喜欢上了赵素琴。

可赵素画死活不肯。

他曾经想方设法逼迫她嫁给自己。

赵素琴宁折勿弯，宁死不屈。

顾嘉晨恼羞成怒，就把她卖掉了。

赵家人来要赎金。

顾嘉辰没有还钱，反而趁着赵家找赵素画的时候，派人绑架了她。

他用赵素琴威胁赵素画，要么自尽，要么嫁给他做妾。

赵素画哭喊着寻死。

可顾嘉晨不允许她死。

赵素画最终还是被救了下来。

她逃走了。

她离开顾家之后，再也没回来，顾嘉晨也以为她死了。

没多久，赵家人找了来，顾嘉晨被罚跪祠堂三天三夜，险些没撑住。

他伤寒病了一场。

从此，他不近女色。

“素画不想嫁给我，是因为怕我连累顾家的荣耀。她是我妹妹，我怎会害她？”顾嘉晨道，“我和她之间，根本不存在背叛。你休要胡搅蛮缠。”

说罢，他甩袖而去。

他一口气跑到了顾琇莹的卧房。

顾琇莹正在收拾箱笼。

她准备搬到自己的院子去。

每年春节，她爹娘都会带着她和哥哥住在外宅。

所以她不需要回侯府。

顾嘉晨闯进她院子里。

她吓一跳，抬眸看见他，愣愣的。

“二哥……”她怯生生喊道。

“你怎么在这里？”顾嘉晨板着脸，“快回自己屋里待着去。”

“那个……我……”顾琇莹结结巴巴半晌，才道，“我要出阁了啊……”

顾嘉晨一怔。

他没想到，自己的行踪被妹妹知晓了。

他脸涨得通红，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他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辩驳。

顾琇莹就轻声道：“我知道你和赵小姐……不过，她现在不能生养了，你要守寡的。这桩婚约，你不能违拗。”

顾嘉晨瞪向她。

顾琇莹忙道：“是真的，二哥。赵小姐患有宫颈癌晚期，已经不能怀孕了。她父亲不同意退婚。她不肯嫁过来，只想和你远走高飞……你也知道，赵家是名门，她要是跟了你，她爹娘不可能同意，你也不能娶她。与其委曲求全，不如断了她的念想，你们各自安生吧……”

顾嘉晨沉默不语。

他转身就走。

顾琇莹追了出去，对他道：“二哥，我没骗你。你信我，这件事是真的，我不会拿这种事撒谎。”

顾嘉晨却像受了惊吓似的，脚步踉跄，几乎跌倒，他跑回了自己的院子，砰地关上了门，任由顾琇莹在外敲门。

顾琇莹呆立原地。

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戳痛了顾嘉晨。

顾嘉晨从前是疼爱她的，从不舍得责怪她半分。

“他这是怎么了？”顾琇莹疑惑不解。

“二哥……”她喃喃自语。

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她有点茫然无措。

不仅仅顾嘉晨的表情令她恐慌，连她自己内心深处，都有丝惶然和悲哀。

她也说不清楚。

她在窗户缝隙往外张望。

顾嘉晨的卧房灯火辉煌，他的随侍在外间伺候，他自己独坐桌案前，手里握着笔杆子，写字写得认真。

他的笔锋遒劲漂亮，仿佛蕴含了强烈的恨意。

他一副要把字撕碎的狠戾。

顾琇莹吓得躲到了屏风后面。

她趴在屏风上，悄悄窥视着他。

她二哥是真的生气了。

“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顾嘉晨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咬牙切齿骂了句，然后摔了笔，起身朝外走，“这辈子都别想嫁给我。”

他要去告诉母亲，赵素画想和顾家撇清干系。

她既然想和离，顾家绝不拦着她。

“你站住。”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

顾琇莹缓缓迈入屋内。

她身上裹着雪白狐裘，脖子、胳膊上挂满了银铃铛，一摇晃叮咚作响，煞是好听。

她容貌俏丽娇艳，笑靥如花。

“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偷懒做什么？”顾琇莹问道。

她一路走进来，脚步轻盈。

顾嘉晨蹙眉：“这是我的闺房，轮不到你一个姑娘家随便乱闯。快出去！”

他语气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