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棠》

65 刀伤 他怎的不早些时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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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六月十三, 郑太后圣诞,百官休三日。宋霆越一早入宫为郑太后贺寿,出宫后便策马往王府去。

顾锦棠坐在凉塌上打着团扇, 因宋霆越允她每日告知厨房用什么,胃口变得好了不少,用过午膳不多时便睡着了, 手里的团扇落到塌下。

是以宋霆越一进门,入眼的便是美人阖目而憩的景象。他未出言唤她起来,只是上前将那团扇拾起放到小几上,而后叫陈嬷嬷去收拾衣物细软,再命崔荣去套马车,道是要与顾娘子往洛京西郊的龙池沟去避暑。

小几上置着一盘橙子和一小碟吴盐, 那橙子是按照规律仔细摆盘的,宋霆越推测出她吃了两个, 心道那橙子的味道应当不错。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顾锦棠方幽幽醒来, 饶是有冰块融化透出的凉气, 还是叫她身上透出了一股薄汗。

甫一睁眼, 宋霆越的身影落入眼中, 差点叫她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噩梦,待发现果真是他时, 不免纳罕, 心说今儿也不是休沐,他怎的这个时候过来。

“今日乃太后圣诞,休三日。本王昨日已经政务处理妥当,上回你说想出府,本王便带你去龙沟池避暑两日。”

龙沟池, 大圣则天皇帝曾在此处避暑,并建避暑宫。顾锦棠从前只是听人说起过,饶是在她有侯府嫡女身份时,那处地方却也不是她能去的。

看她垂眸若有所思的样子,又道:“本王已命人预备车马,不消多时就可出发。你且决定要带谁与你同去。”

顾锦棠闻言想也不想,先点了绿醅。又想起云枝素来待她不错,去岁公主要惩戒绿醅时,还是她冒着被公主迁怒的风险去报信给陈嬷嬷救场。然而留云珠一人在此处也是不妥,便央着宋霆越将她们二人也带上。

宋霆越似乎心情不错,很好说话,一口应下。

崔荣套好马车,陈嬷嬷吩咐人将一应物品放到马车上,宋霆越携她上了前头那辆高大的马车,绿醅三人则在后头的马车里坐了。

龙池沟距离洛京城不过三十余里,马车跑快些不过半个时辰就可抵达,此时那行宫外头处早有人候着迎接他们。

此间没有外人,倒不必担心有人瞧见她的样貌,顾锦棠并未戴帷帽。

行宫四周绿树成荫,不远处的山谷前还有深潭,水面上时不时吹来阵阵凉爽的风,舒爽怡人,感受不到丝毫洛京城中的暑气。

倘若宋霆越不在身侧,她的心情可以更好许多。然而她不是悲观主义者,这会子并未因为宋霆越的存在就不去享受这一刻的快意。

“明日晨间还可穿过山谷去那边的草坪骑马,到了晌午怕也是有些晒人。”顾锦棠不过轻轻嗯了一声,未曾过多言语。

入夜后颇有几分凉意,绿醅拿了披风替她披上,由着她在外头看星星。

次日,因昨夜宋霆越没有折腾她,她很早就睡下,是以天才微微亮就醒了。

顾锦棠想去骑马,崔荣告诉他需得问过王爷的意思,顾锦棠只得去屋里问宋霆越,宋霆越叫上两个侍卫,自己也随她们同去。

看着顾锦棠与绿醅同乘一匹马,宋霆越垂头看看自己身下这匹,再容下两个她也不难,可她应是不愿的,他也没开这个口。

隔天,到了回去的时候,顾锦棠不免有些不舍,在外头放风的这两日,实在比在那王府里自在太多,宋霆越看出她的心思,道是下回有时间再带她过来。

马车行驶在林间小道上,略有颠簸之感,顾锦棠打了两个哈欠,开始泛起困来。

还不待她睡沉,马车忽然一个急停,若非宋霆越及时扶住她,险些摔出去。

“何事?”宋霆越高声问道。

崔荣道:“前头有人,戴面具着白衣,约莫是燃灯教的人。”

话音未落,对面为首的人直取崔荣而来,崔荣虽也会些功夫,却不是那人的对手,不过三五招便败下阵来。

顾锦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正要问话,一支箭射了进来,好在宋霆越反应足够快,抱着她俯下身躲过。

“莫怕。”宋霆越安抚她,护着她出了马车,那白衣男子见他这般维护怀中女子,心知此女于他而言非同小可,奋力一搏挣脱开夏衍的缠斗转而往他这处来。

顾锦棠方躬身欲要小马车,忽的一并长剑来至眼前,还不待她惊呼出声,宋霆越拔剑挑开那道剑锋,复又将顾锦棠往怀里拉。

那人却不肯轻易放弃,刀刀攻向顾锦棠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宋霆越一心只想护她,竟是未曾察觉身后又袭来一人。

“王爷小心。”夏衍急呼一声,宋霆越忙转身去挡,先时那人见状亦扔出杀招,腹背受敌,前又分了不少心思在顾锦棠身上,将她拢得越发紧,一番厮杀下来,右臂和背后各挨了一刀。

二人以为自己占了上风,越发使出浑身解数围攻,然宋霆越的名号又岂是白来的,即使这会子怀里拥着人,平复心神聚力后不过数十招便杀得二人节节败退。

此二人乃是燃灯教中屈指可数的高手,合力也未能及过宋霆越半分,当下不免心中颓然,吹了口哨欲要撤离,宋霆越看出他们的意图,吩咐夏衍抓个活口,已死的不必去管。

风平浪静后,顾锦棠的鹅黄色夏衫被他手臂伤口流出的鲜血染红,可她却未看她一眼,挣脱开他的怀抱跑向身后的马车,全然看不到他所受的伤。

“绿醅,你还好吗?”

绿醅惊魂甫定地从车轮旁站起来,脸色尚还苍白着。

“我没事,三娘你呢?”绿醅活这么大没见过杀人的场面,声音随着手脚一起发颤。

顾锦棠轻拍她的手背安抚她,“我也无碍,一切都过去了,无事了。”

天色微暗,崔荣借着点点月色观察宋霆越的面色,再看看后边转而去关怀云珠云枝对王爷不理不睬的顾娘子,神色复杂。

“王爷,顾娘子无碍,您留了很多血,需得速速止血。”崔荣一面说,一面手忙脚乱地去行囊里寻找可以用来止血的药物。

宋霆越回到马车里坐下,崔荣帮他脱下上衫,后背那道狰狞的伤口立时显露出来,相比之下,右臂上的伤就要寻常许多。

“去叫她来。”

崔荣知他是想让顾娘子替他上药,当即下了马车转而去请顾锦棠过来。

顾锦棠将绿醅三人送上马车,这才不情不愿地随崔荣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小瓷瓶。

“娘子当真狠心,就连一句谢也无。”

顾锦棠取下盖子,正欲挤出个谢字来,又听他冷冷开口:“你方才是不是巴不得本王就此死了,你便可自由了?”

事实上,顾锦棠不是这会子才想他死的,她早就暗自腹诽过:他怎的不早些时候死。只是这东西太过玄学,着实不可靠。

被他说中心事,顾锦棠有些窘迫,没有答话,只是漫不经心地往他伤口处撒药,看着那道新伤添在旧伤上,不为所动。

药粉落在伤口处,刺痛感越发清晰,宋霆越不知捱过多少次这样的痛楚,可这回他却觉得格外难忍,那伤口的痛感直往心口上钻,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是心烦意乱加剧了伤口的疼痛,还是伤口的痛感牵动了他的心神,他只知道,此刻在顾锦棠的眼里,他比不上她那贴身丫鬟的一根手指,甚至就连云珠云枝,他也是比不过的。

他要的不过是她的人,至于心,可有可无。宋霆越这般安慰自己,可心中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挫败感却欲要将他吞噬,令他心乱如麻、方寸大乱,仿佛那刀伤不在背上,而是在心上。

待顾锦棠将那伤口处撒上药后,崔荣递了两条披帛进来,顾锦棠淡淡扫视一眼,见是她因为不喜欢而没用过的,抬手接过来漫不经心地缠在宋霆越的伤口处。

浓重的血腥味入鼻,顾锦棠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语气平平地道:“我不懂照顾人,还是让崔小爷在马车内照看王爷吧。”

说罢也不等宋霆越答话,一溜烟地下了马车转而往绿醅她们坐的那辆马车走去。

若非先前在上清寺也经历过一遭刺杀,后又被那燃灯教抓去当那劳什子的圣女遇上官差与燃灯教的人缠斗,顾锦棠大概也会吓得同绿醅一般容颜失色。

“是我不好,平白连累了你们。”顾锦棠看向云枝云珠道。

云珠那厢坐在一边没有接话,独云枝连连摇头,也不知是不是还没缓过来,声如蚊蝇:“顾娘子也是一片好心,焉能想到会在此处遇到歹人,娘子无需自责。”

马车一路东行,入城后已是戌正,天色大暗。

陈嬷嬷在府门口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将人盼回来,却只瞧见顾锦棠一行人先下了马车,宋霆越由崔荣搀扶着慢慢下车。

观他面无血色,一行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鲜血,便知王爷这是又遇刺了,且还失血过多伤得不轻。

陈嬷嬷来不及多问,先去请府医,又叫人去拿对牌请太医。

石室内,燃灯教教首坐在石床上盘腿打坐,缓缓睁开眼看向立在石桌旁的负伤男子,低声问:“此番损失多少?”

“十二人。”

“你与老三可能与他交个平手?”

“不及半分。”男子答的坦诚。

教首藏于面具后的剑眉微微蹙起,“可有人被活捉了去?”

男子摇头,道出另一件事:“属下观那摄政王身侧的女子,与在江城时七娘寻来的圣女很是相似。”

“知道了,你且退下。”

此番不过是为着探探他的虚实,如此看来,今日即便是他亲自出手,也未必能敌得过他。

崔荣原以为宋霆越用了那顶好的金疮药,血大抵是能止住,却不想脱衣时摸到那背部的布料湿漉漉的,覆在伤口处杏色的披帛早被染成红色,刺目得很,看着就叫人心惊,也不知王爷是如何忍住不发一言的。

不消一刻钟,府医小跑着过来,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水兑在温水里替宋霆越将刀伤处的污血擦去,又拿草药敷了撒上药粉,最后再将纱布在伤口处缠了好几层,交代他不可乱动,亦不可有情绪过激,且先趴上几个时辰。

王爷于顾娘子一事的确过于冷酷霸道,不怪顾娘子见他这般了仍是不为所动。可王爷作为他的主子,向来待他不薄,他亦不忍王爷想见顾娘子却又嘴硬强忍着,只得寻了个借口离开此处,叫那府医好生照看着王爷,他则去顾娘子那处说情。

顾锦棠身上也沾了不少血,故而这会子正在沐浴,崔荣心急如焚地等了她两刻钟,一见着她就劝她发发慈悲过去瞧瞧王爷,顾锦棠佯装为难,拧着眉回绝他:“我这会子身上也乏的厉害,恐仪容有失,不好过去惊扰王爷,有崔小爷在边上伺候着,我很放心。”

话毕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崔荣那厢听她语气决绝坚定,心知劝不动她,只得悻悻而归。

绿醅看他走远了,旋即回屋拿起一颗橙子切开沾着吴盐吃,顾锦棠也用了两块,刷牙漱口后往床上躺下,不多时就入了眠,全然不曾想起过宋霆越。

至后半夜,上房那处闹了起来,陈嬷嬷指挥人烧热水兑成温的,又叫人去拿冰块,一大帮丫鬟忙进忙出,陈太医开了退烧的方子交给崔荣,崔荣飞也似的去药房抓药,再叫厨房熬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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