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叶源忐忑不安地打开邮件,看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不由握紧拳头，在心里小声地喊了一声“yes”。

他是从一所普通二本校考进S大的研究生的,在选导师这件事上,他纠结了很久。

对他这样研究生来说，好的导师几乎能决定命运,他试探性地给其他老师发邮件，却在第一时间内被拒了。

叶源明白，自己的本科院校着实算不上出色,在同期考研的同学里,他恐怕是唯一一位二本毕业生。

越是好的学校越挑第一学历,但叶源没办法,他高中的时候偏科严重,最后总分特别低，但化学一向是他的强项，他本科选了化学专业,之后还想继续从事化学行业,就自己努力考了S大的研究生。

叶源没办法,只得转换目标，他这次给顾熠发了邮件。

其实叶源心里有数,他一开始找的都是S大化院名气不算高的老师,可即便如此，对方依然不愿意收他，而顾熠……

不说顾熠自身的学术成绩,就只聊他的大众向知名度，想当他的弟子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据说，S大化院每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研究生是奔着顾熠去的。

有关考研的论坛上,只要涉及报考S大化院，顾熠的名字必然被反复提及，谁有幸当了顾熠的学生，帖子必然被置顶再置顶。

叶源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态给顾熠发邮件的。

作为这届研究生里本科院校最差的一位，他拿得出手的只有自己的毕业论文，在本科这个阶段，高谈阔论研究其实并不合适，绝大多数学生的研究都是从研究生阶段才开始的，甚至到了博士阶段，才能做出一些像模像样的研究成果。

叶源倒也不是盲目自信，如果没有一点基础的话，他未必能考进S大。

只是……

叶源陷入了焦虑之中。

当初决定考研的时候，他一点也不焦虑，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从备考到出分，一切倒是很顺畅，只是选导师这件事上他确实遇到了障碍。

叶源一想到这事就心情不好，他平时12点前就睡了，今天熬到了1点还思维清晰，脑子里转来转去就这么点事，忽然听见电脑提示响了一声，叶源大脑蓦然一突，打开邮件，果然是顾熠给他的回复。

他的心情在这一刻不安到了极点。

但更让他惊讶的是顾熠的回复时间，之前他在考研论坛和人交流过，其他人都说，以顾熠个人的行程来看，他回复的时间必然不会太早。

但叶源是昨天给顾熠发的消息，今天就已经收到了对方的答复。

邮件的前半部分说了什么叶源暂时没看，他的关注点只在邮件的后半部分。

看到最后一行字的瞬间，叶源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时候他才有空去看邮件的前半部分。

在前半部分里，顾熠说，他读了自己的毕业论文，认为自己具有本科生难得的研究资质，对化学的热情和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态度也很让他欣赏。

读完邮件，叶源感觉心脏一直砰砰跳，虽然已经是半夜1点多，他还是忍不住在好友群里通报了这一好消息。

“我被顾老师挑中了！”

“恭喜！！！”

“源儿你太太太棒了！”

就算是半夜1点，群里依然有好几位没睡，叶源乐得发了一个大红包。

S大化院的老师里，顾熠一直是他的梦中情导，只是他喜欢顾熠，顾熠却未必会选他，这不是一个双向奔赴的过程。

但现在，梦想居然真的成为了现实。

第二天起床，群里更是热热闹闹，和叶源熟悉的小伙伴喊着要请他吃饭，大家都知道他能被顾熠挑中有多不容易。

“顾老师选人挺严的吧，我记得，每年报他的学生都挺多，但真正能被他看中的就那么几个。”

叶源发了个欢乐的表情：“可能是他太严了，其他人不敢报名，反而让我捡漏了？”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如果你没有实力的话，顾老师是绝对不会选中你的。”

“就是！”

“等你成功潜伏到了顾门门主身边，可以给自己安排一个大护法的位置，再替我要几张顾老师的合照。”

“合照+1，别的可以没有，合照必须有。”

叶源考研这段时间，好友们担心影响他的状态，平时能不叫他就不叫他，今天这氛围反而像他大一大二那阵，成天欢欢乐乐的，根本没有什么苦恼。

对朋友们的要求，叶源承诺会尽力满足，但顾熠这位导师究竟是什么样，他心里其实也没有把握。

叶源倒没听说顾熠有虐待学生或者抢学生研究成果的黑历史，叶源一开始其实已经被本校保研了，不过他本科化院的实力一般，有几位老师在学生中的口碑很差，叶源直接放弃了保研，改为自己报考。

“加油啊源儿，打入内部，成为顾门精英！”

事实证明，一切只是空想。

在成为顾熠学生的一段时间里，不要说潜伏进顾门了，只是完成导师交付的任务就耗费了叶源无数精力。

顾熠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这一点叶源百分百相信，不仅不难相处，甚至比其他老师还要没有架子。

但顾熠对学术的要求并不低。

对于叶源的研究，他永远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叶源很想辩解，但事实总证明顾熠是对的。

当了顾熠的学生之后，什么和大明星面对面接触，什么导师不在家玩的游戏……全部不存在！！

顾熠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学生的要求，他甚至比一般老师更关心手下的研究生！

叶源才在顾熠手底下一年，就经常会怀疑人生。

对于外界所谓顾熠是个花架子的传闻，叶源只能以最凶狠的态度去驳斥，因为真正成为这个人的学生、了解过对方在化学上的天赋后，他只会感觉到强烈的自卑。

顾熠的效率和专注度都高到可怕，让叶源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是怎么把所有事平衡地做好的？

总而言之，成为顾熠的学生之后，叶源感觉到自己在学识上的飞速增长，他一开始完全跟不上顾熠的节奏，但在慢慢尝试向顾熠靠拢的过程中，他的视野在开拓，对化学的理解力更深了一层。

就好像，直到这一刻，化学的大门才真正在他面前开启。

同院的研究生都很羡慕叶源。

他一开始是不清楚的，甚至还吐槽过顾熠待学生太过严格，然而后来他才发现，作为顾熠的研究生，他只需要专注于学习和研究，不需要为导师打下手，更不需要替导师处理无关紧要的私事，他拿到的补贴是同一批所有研究生里最高的，除此之外，顾熠从不在节假日喊他干活。

甚至两人面对面的交流都很少，但只要涉及到他的论文，无论多忙，顾熠总会以最快的速度答复他。

至于作为学生的福利，叶源收到了的巡演门票。

他读研的这个周期，他一共收到了两张门票——在这个期间只开了一场巡演，两张票却能让他叫上关系亲密的朋友一起去看。

他还有顾熠主演电影的免费电影票和的专辑，因为顾熠和影院关系亲密，叶源研究生三年的电影票都是免费的。

除此之外，他还有顾熠商业合作的赠品，顾熠自己用不上的，包括其他成员用不上的，都被顾熠分给了学生——这些商品并不是二手货，都是全新的未拆封的新品，在海鲜市场上能卖出相当不错的价格。

“就差一点啊啊啊啊！我当初就差一点就能读顾老师的研了。”

“平等地恨每一个顾老师的研究生，真的，一到开巡演，人家都是结伴去看的，为什么我没有这种机会？恨！”

“据某位已毕业的研究生学长说，他读研究生这几年，不仅没花钱，每年还能援助家里两万块，顾老师不介意他们去海鲜市场交易贴补家用。”

“顾老师出手也很大方吧？帮他小忙他都付费的。”

“其实我很想说，这些只是顾老师其中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品质，作为导师，他最牛的还是学术吧？”

“说到这里我就更恨了，他肯给学生一作啊，他还有《Angew》和《JACS》的人脉，又肯给学生提供灵感，这样的导师真是八辈子修来的。”

叶源很想炫耀给顾熠当学生的快乐，但论坛上一片哀怨之气，他还是别刷存在感了。

刷着刷着，有一层楼透露了一件S大化院前两年的秘密。

“当时X院家孩子想去E国读书，但是论文差了一些，大家知道的，X院他儿子本科就发了N篇论文，属于我每个月不吃不喝不睡觉也发不了的篇数，那几届的学长学姐全被他霍霍了一遍，后来没人敢报他的研究生博士生，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其他老师身上。”

“其他人迫于X院淫威同意了，但顾老师那边硬是不肯同意。”

“X院确实是学阀，但顾老师是朱教授的弟子，也算是硬茬子，X院拿他没办法，就想对他打击报复，然而实验室顾老师捐了一座，顾老师还直接找到院长，就问了他一句，你们猜顾老师怎么问的？”

“怎么说的，好奇？”

连叶源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他说，我有一亿粉丝，您真希望有一亿人知道这事吗？”

“哈哈哈哈，活该，找到顾老师头上，他活该被处分。”

“X院蹭论文的本事年轻时候就有，混成博导了就抢学生的成果，论实绩，他拼得过人家顾老师吗？顾老师又快发《Nature》了，他最近十年出过《Nature》吗？”

遗憾的是，这只是论坛上的顾熠，一到了现实中，叶源所面对的依然是比旁人更严格的导师。

“导师，您要求就不能低一点吗？”

“不行。”顾熠拒绝得干脆又冷漠，“给我看看你修改过的内容。”

叶源看着自家导师从摘要开始看，继续往下，那张英俊的脸让人联想起他所扮演的不同角色，可惜吐出的诸如“不行”、“再改一遍”的话语太过冰冷，让叶源很难产生对大明星的那种滤镜。

真奇怪，明明他是顾熠的影迷，的每张专辑他都听了。

但他对顾熠的了解比过去更多了一些，已经从纯粹的对顾熠事业、学术的佩服转变为对个人的敬佩了。

当叶源自己在化学界有了立足之地，成为博导、开始收学生之后，他没有去刻意模仿顾熠，但不知不觉中，他发现自己的行事作风有了顾熠的影子。

这样其实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