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了温云一支棒棒糖的叔叔, 最后被爸爸赶走了。

只见那位叔叔灰溜溜地回到了座位上，嘴里似乎还念叨着“凭什么为什么”之类的话。

长途大巴摇摇晃晃的到达了目的地，温云拉着妈妈的手下了车。

下车前她回过头去, 车内的所有乘客和司机都静静的望着她，随后抬起手来齐齐对她做着道别。

温云也对他们挥了挥手，接着彻底离开了这里。

陌生的城市让温云对这里充满了好奇, 她紧紧跟在妈妈的身边，大大的蓝色眼睛好奇的东张西望着。

在老家放眼望去满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但这里却满是高高的楼和数不清的车辆人群。

温云跟着爸爸妈妈，一家人提着大包小包坐上了一辆不同的车。

这辆车上的人很多也非常热闹。

只是在他们一家人走上车后大家突然都安静了一会儿，接着才逐渐恢复了原先的热闹。

温云最终跟着爸爸妈妈来到了他们的新家, 她站在单元门楼下抬头向上望去。

温云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努力的抬起头了, 却依旧看不见最顶层在哪里。

他们的新家在三楼，看上去有点旧旧的公寓阶梯并不高，温云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在路过二楼时，温云看见有一户人家的门没有关上，偷过门的缝隙隐隐能看见里面供奉在玄关的佛像和红光。

新家是爸爸妈妈租的房子，衍用的是房东留下的家具。

不过被爸爸妈妈打扫了一番后，换上了新的生活用品。

小孩的身体总是在消耗完所有的精力后, 能很快地沉沉睡去。

温云趴在新的被褥上，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隐约看见妈妈走过来为她盖上了被子。

从今往后，这里就是她的第二个家。

........

妈妈说转学手续还没有办下来, 温云只能乖乖待在家里自学。

虽然温云不懂那是什么东西, 但她很听妈妈的话乖乖待在家里。

可爱的人类幼崽在搬家过来后的第二天，就得到了所有楼层住户的欢迎。

在爸爸妈妈出去工作的时候，温云便理所当然地被每户人家给轮流照看着。

老旧的公寓没有电梯，总共似乎也就只有六层楼高。

一楼住着腿脚不便的爷爷奶奶, 他们家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后花园，还养了一只很大的金毛狗狗，温云很喜欢在花园里和大狗狗一起玩。

二楼住着一户四口之家，对她非常好的叔叔阿姨生了一对龙凤胎。

哥哥姐姐看上去和漂亮的叔叔阿姨一模一样，都有着非常好看的脸。

哥哥姐姐会分给她很多小玩具小零食，还会教她读书认字。

三楼是温云的家，四楼的住户居然是和他们坐着同一辆长途大巴的小哥哥与漂亮阿姨。

漂亮阿姨每天都会出门工作，但黑发小哥哥会独自带着她玩耍。

只是不知为何，二楼的哥哥姐姐非常讨厌黑发小哥哥，黑发小哥哥也非常不待见他们。

温云希望他们能和平友好的相处，但三位哥哥姐姐似乎并没有互相交好的打算。

这让温云感到非常苦恼，小脑袋每天都会因此而发会儿愁。

每当这三人在她的家门口相遇后，总会爆发一场争执。

但每次都是三人间的战火还没彻底燃起，便在温云又露出担忧纠结的神色后，迅速地偃旗息鼓了下去。

“乖崽和哥哥姐姐们在一起玩的开心吗？？”

“乖崽有没有想爸爸妈妈呀？”

爸爸妈妈工作回来后，立刻便迫不及待的抱住小小的一团温云，随后对她嘘寒问暖着。

温云缩在妈妈怀里，任由大人们捏捏她的小脸又捏捏她的小手。

她每次都会如实回答爸爸妈妈的问题：“哥哥姐姐们对我特别好，温云很喜欢和他们一起玩。”

接着，她会把哥哥姐姐送给她的零食或是玩具，拿出来展示给爸爸妈妈观赏。

温云很喜欢大家送给她的东西，这些都是她最珍贵的宝贝，被她用爸爸专门为她做的一个小木盒子好好装着。

温云在这里无忧无虑的生活了数年，很快便到了该上小学的年龄，却因户口的问题迟迟上不了学。

温云对上学并没有多少概念，没有期待也没有憧憬。

对于她来说，能待在爸爸妈妈的身边，能和公寓里待的大家生活在一起，就是非常幸福和美好的事情。

但这样的生活，在某天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向温柔且对家庭极为负责，也对她宠爱有加的爸爸忽然性情大变，像是身体里换了个芯似的。

曾经那温柔的爸爸不复存在，新的爸爸脾气非常暴躁，整天在家里酗酒打骂。

曾经是那样自信张扬的妈妈也变得无比软弱。

她坐在地上无声哭泣，无能为力地承受着来自父亲的怒火。

酒气、哭嚎、打骂声，逐渐充斥了整个家。

像是忽然由天堂转变为了地狱，一切都是那样的猝不及防。

温云不知所措地缩在房间角落，她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何会突然变成了这副她不曾认识的模样。

像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原本那无比熟悉的两张脸也都逐渐扭曲，继而变得愈发丑陋了起来。

客厅里再次响起咒骂、争执，以及东西摔碎的声音。

温云在卧室角落瑟瑟发抖着，不敢多听一秒也不敢多看一眼。

直到卧室的窗户外照进了红色月亮的光，光照亮了温云的身体，让她整个人看上去也变为了红色。

外面传来了爸爸摔门的声音，温云立刻冲出卧室扑向了跌坐在客厅沙发旁的妈妈。

“妈妈！”温云有些焦急的喊着，眼泪凉凉的黏在脸上。

妈妈却像是一具毫无生气的人偶一样坐在那里。

黑色的眼眸像滚动的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随后钉在了温云的身上。

恶狠狠的咒骂从妈妈嘴里传来：“都怪你！你这个小怪物！”

.......

妈妈？

温云瞪大双眼，一时间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些话是妈妈对她说的。

她下意识往两边看了看，没有发现小怪物。

好奇怪。

温云重新看向了妈妈，妈妈突然崩溃地捂脸大哭起来，嘴里不停的叨念着“滚开！”、“滚开！”、“滚开！”。

——这不是妈妈。

温云瞬间明白了这一点，然后慌慌张张地夺门而出。

她借着窗外红色月亮的光来到了二楼，龙凤双子将门打开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乖崽有什么事吗？”

只见姐姐的手上拿着温云从未见过的脏娃娃，娃娃的样子看上去和哥哥姐姐的爸爸很像。

脏兮兮的娃娃被扯断了一条腿，关节像是水管一样不断的流出红色的水来。

或许是红色月亮的光，让水的颜色变得是这样的红。

温云有些愣愣地想到。

哥哥伸出手来抚摸上了她的脸，温云的脸蛋还有着嫩滑的婴儿肥。

“乖崽过来干什么？”

即便温云如今已是一名大孩子，但这些哥哥姐姐以及周围的长辈依旧喜欢称呼她为乖崽。

但今晚，双子哥哥的声音和以前相比并没有任何变化，却无端地让温云感到一阵森然。

手臂在不经意间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姐姐在这时也开口了：“哥哥姐姐现在有事走不开，乖崽等一下再来找我们好不好？”

属于孩童特有的机敏直觉让温云立刻点了点头，接着迫不及待的往一楼跑去。

双子站在门前，两双眼睛齐齐注视着温云离开的背影。

只是在那转身的瞬间，獠牙和猩红的眼再也控制不住地出现。

双子用手捂住了嘴，眼眸猛地瞪大，晶莹的液体逐渐从指缝中渗出。

好香、好香......

好想吃掉、吃掉她......

温云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后发生了什么，她来到一楼后敲了很久的门也没有人应她。

住在一楼的爷爷奶奶似乎此刻并不在家，于是她又立刻跑到了四楼。

在路过三楼的家门时，她忍不住往家门看了一眼。

那里静悄悄的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温云也不知道此时的门内究竟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温云立刻收回了视线，随后来到黑发小哥哥和漂亮阿姨所在的地方。

来给她开门的也并不是记忆中熟悉的黑发小哥哥。

虽说黑发小哥哥和漂亮阿姨也住在这老旧的公寓里，但从他们看着却像是从大户人家偷跑出来的母子——

平日里，阿姨永远是一副极为漂亮艳丽的打扮，黑发小哥哥也精致得像温云在连环画里见过的小王子一样。

但今晚给她开门的黑发小哥哥，却浑身穿着脏兮兮且破烂的衣裳。

那头黑色碎发也不知何时到了能遮住双眼的程度。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青青紫紫的痕迹，还有各种新鲜以及结疤的伤口。

看上去很痛，似乎没有一块好肉。

温云不知所措地看着和以前毫不相同的黑发小哥哥，对方身后似乎印出了漂亮阿姨的影子。

因为温云认出了那头红色卷发的轮廓。

房间里猛地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叫声，温云听见后不禁哆嗦了一下。

黑发小哥哥在这时也开口问道：“乖崽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声音比以往还要低沉嘶哑，像是裂开的声带正十分艰难地发出声音一样。

“我、我没事......”

黑发小哥哥看了她一眼，随后像往常那样揉了揉温云的头：“那乖崽自己去玩吧。”

温云立刻点了点头，接着又匆忙逃走了。

温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不过三楼的楼梯中央有一处延伸在外的阳台。

温云来到阳台后，抬起头来所看见的便是高高挂在天空中的那轮红色月亮。

从小到大，温云从未见过这种颜色的月亮。

她睁大双眼注视着红月，而那月亮正看着她。

温云瑟缩了一下，立刻收回目光低下头来。

她找到阳台一处较为干净的角落，接着在那里缩成了一团闭上双眼。

等早上的太阳出来后，爸爸妈妈还有大家会变成原来的模样吗？

白发女孩在墙壁上、天空上、地面上、绿树上、红花上的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最后沉沉坠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