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上交秦始皇》

陈平:终究是错付了(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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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武县, 户牖乡。

靠近外城城墙的偏僻巷子里。

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美如冠上之玉的美男子。

美男子名叫陈平,少时家贫, 却好读书, 同大兄陈伯一起居住。

后来娶妻乡中富人张负那五嫁而夫死的孙女, 自张氏女嫁入家中后多有贴补, 方才资财日益宽裕, 交游也日益广阔。

陈平虽搬出了这个穷巷之中蔽席为门的房屋另住,却也常回大兄家中探望。

陈家有田三十亩,大兄陈伯平常就在家种地为生。

陈平跨过门外贵人途经留下的车辙印, 掀开一领破席当作的户门。

心道:得给大兄这户门, 换上一扇好木门。

“大兄,正巧你在家中。”

陈伯今天在家中修理锄犁,没有下地,见幼弟到来, 喜道:“也是真巧。”

陈伯招呼着幼弟入座, “今日来家,可是有事?”

陈平也直接说起今日来寻大兄的原因,“大兄可已经知道,咸阳诏令,征召役夫之事?”

陈伯闻言,当即一脸苦相, “前日黄昏归家时便听说了:县中要征召役夫, 具名以待。”

又颇庆幸道:“幸好一户只出一人, 你虽搬离别居,傅籍上却还是一户。大兄一人去即可,不必你也去受苦了。”

陈平闻言心暖, 然而却道:“大兄此言差矣!”

“何出此言?”

陈平条理清晰地道来:“首先,并非每户都出一人,而是县邑乡里间,素来德行良好的黔首才可具名一人。”

“我们家,未必有幸具名。”

陈伯不明所以,“应役是要命苦差,我们家若不必出人,岂非幸事?”

陈平深入说道:“此次咸阳诏令,言是黔首中德行良好者方可具名,此乃普中择优之举,为何?”

“又严令一户仅限一人,为何?”

陈伯鹦鹉学舌:“为何?”

陈平揭晓答案:“必然是此次应役,实乃有利可图的好事。咸阳亦是在对素日德行良好者予以嘉奖!”

陈伯不甚信服:“咸阳的始皇帝功高德显,想必是觉得德行良好者才配为其服役,普中择优不过寻常之举。”

“再者,徭役岂会是好事?若说我嘉奖你徭役,你会心甘情愿,甚至欢喜应役?”

“摊派到户的家中徭役,常是我去应役,你不知其苦累也正常。”

末了,陈伯为幼弟之言找到了缘由。“所以你才会觉得此次徭役是好事。”

陈平并不认同大兄之言,只因:“大兄知我交游广阔,岁首之前,我结交一位从咸阳而来的商贾。”

“其人言之凿凿,亲眼目睹,大赞仙使神通广大,正以改建咸阳为起始,践行营建仙秦之大计。”

“结合传闻中县衙在年前屡收咸阳文书,皆道仙使改建咸阳之事,想来或许真有其事也不一定。”

“那商贾曾道,咸阳黔首人人争相应役只为致富,却是自功德良好者中挑选,中选者无不欣喜欢庆。

放眼当下,不正是先行具名、择优中选?不是好事又是什么。”

交通通信的落后,让咸阳已经大变,新年三天欢庆满城喜庆时,三川郡的阳武县还不知仙使之名。

尽管有文书通告,却也下不及乡里。

陈伯将信将疑,“商贾多欺诈之言,未必可信。”

陈平见大兄如此,不曾气急,反而意识到:“大兄固执己见,而如大兄者必也不在少数。”

“如此一来,即便我陈家平日不显,也未必没有挣得一人之位的机会。”

陈伯知幼弟聪敏,见他这般笃定,虽不曾全信,却也不再笃定阻拦。

对待既当阿父又当阿母,自幼养他长大的长兄,陈平是实心实意对待。

“岁首时,咸阳诏告天下,今年首开科举取士之制。我自幼爱读书,也自诩满腹经纶,又交游广阔,未尝不能借此机会考取出身。”

“我欲观测形势,首选考取进士科,来日行那事圣王之举。若形势不利,我便考取明法科,大秦以法治国,明法科也大有可为。”

“再不济,也有明算科和明字科,便是先为一写算的下官小吏,来日也未必不能图谋晋升。”

陈伯也很赞同幼弟的打算:“自幼大兄便知你胸怀大志,于是听任你出外求学,旁人道你不事生产,大兄也不曾责怪你。”

“如今咸阳科举取士,正是你趁风直上青云之际,你尽管专心准备,莫为大兄之事分心。你考得出身,大兄自能得享福荫。”

兄弟二人待对方都至真至诚,陈平心中感动无以复加,却也不作小儿之态。

只道:“便是因为幼弟我要备考科举,不宜通过交友自谋应役,方才想让大兄前去,好事总不能便宜了外人吧?”

陈伯相信幼弟是真以为此次徭役是好事一桩,正欲同意下来,便听外面骤然响起兵戈马踏之声!

兄弟二人一时不知何故,不敢轻举妄动。

但几息之间,兵戈碰撞、马蹄踢踏之声愈发清晰,并愈发近了!

陈平竖耳细听,“是大批兵马即将入城!”

陈家就在外城城墙里边,又靠近城门,出入的贵人车马常从家门前碾过,天长日久,留下了深深车辙印。

因此兵马入城,必经过陈家家门前。

分辨门外的动静,兵马已经开始入城了!

但陈平再细细分辨,发现兵戈声轻盈,马蹄声徐缓,并非冲阵攻城的急促□□。

反而……反而是刻意收束了队伍,避免侵民扰民。

陈平来到门前,凑到破席的口子向外觑看,便见两马并列的骑兵从自家门前经过。

定睛去细看,只见高大剽悍的骏马,马背上是魁伟英武的士伍。

而骏马的背上,佩着似鞍鞯又更能固定身体的两头翘起的物事,其下坠着踩脚的圆环,

马蹄声有金属之音,应当在蹄下钉有金石做垫。

陈平猛然意识到什么,目光上移,果然见到士伍腰佩的兵械,竟然是铁器!

立即掀开破席探出头去看,便见已经走出三十来丈的骑兵队首,果然飘着一面玄黑旗帜。

旗面四角有玄鸟飞翔,旗面正中以银色丝线文绣出一个小篆字。

字形飘逸轻灵,如有月辉照耀其上,正是一个‘仙’字!

意识到什么,陈平当即猛地掀开破席,立于门中。

好有足够宽阔的视野,去观察这支浩浩荡荡,又肃杀严明的队伍!

陈平掀席出门时,前面骑兵队伍已经走完,精锐步兵正排成四列经过。

而因为陈平陡然的举动,队列中有骑马前后护卫巡逻的将领,猛地看过来。

神情中尽是警惕,一旦他有妄动,便斩杀当场!

跟着出来的陈伯见此情景,骇得立时腿软扶着门框,小声催促:“快快进去!快快进去!”

陈平却不曾听劝,反而道:“若我们此时关门进屋,反而更显鬼祟歹意,说不得更要招致怀疑了。”

陈伯何曾见过这般虎狼之军入城的阵仗,六神无主之下,也只得听从幼弟的话。

陈平看向戒备地看过来的小将,回以温和的笑容,以示自己并无歹意。

果然那小将见陈平并无异动,只是好奇地伫立观看,便也没有采取更进一步的措施。

只是却也没有继续往前巡逻,而是停在此处戒备。

随着队伍入城,后面又来了两个巡逻小将,互相交换一番信息。

最终留下两骑在此戒备,余者继续向前巡逻。

陈平见此,便知道此行队伍纪律严明。

竟不曾上来驱赶道旁围观的他,甚至不曾呵斥一声。

随着越来越多的士伍入城,队伍也走到中段了。

开始有车驾进入。

两马拉的车驾驶过两辆之后,接下来又驶过的一辆车驾,车旁护卫明显加强。

而随后的一辆车驾,护卫力量更强。

车辕上坐着一个赶车的驾驺2外,还坐着一个高大魁伟,一看便知勇武的武将,看穿着……竟是侯爵之位!

侯爵做护卫,车周两步一武士,至少有二十武士环绕护卫。

车中之人是谁,已经显而易见。

不。

陈平立马否定了自己的猜想,或许是疑车之计。

因为在此车之后,又有一辆车驾,车辕坐隶妾和隶臣各一名,车周也有二十武士环绕护卫。

三辆主车,坐在哪辆车中都有可能。

随着车驾前行,陈平的目光从车驾厢壁扫过。

从狭小的窗棂上可见,隐绰之间,每辆车中都坐了人。

而在其后一辆驶过时,他似乎在窗棂格间,看见了一双好奇灵动的眼睛。

四辆两马拉的车驾驶过去,后面又跟随几辆一马拉车驾,最后又是数辆满载行装物资的货车。

等车辆驶过,其后又跟随一半的步行士伍,最后还有骑兵缀尾。

等队伍完全走过之后,陈平望着门前几乎加深一寸的车辙印,久久不语。

装备精良,以一当十的骑兵约有五百之数。精锐步卒士伍,约五千之数,另有近身护卫的魁梧武士五十。

如此防卫……

陈伯直到此时才敢大喘气,“这阵仗,可吓死人了!这是什么贵人啊!”

“如此防卫,又举‘仙’字旗,当是仙使队伍。”

陈平虽不曾得知咸阳通告沿途郡县的诏令,但也已推断笃定,此行必是仙使出巡。

如此防卫,可知始皇帝对出巡仙使的看重,仙使对大秦的重要。

也由此可知,先前结交的咸阳而来的商贾,所言多半为真。

心念电转间,陈平当即抬腿迈步:“大兄,我走了!”

陈伯在身后焦急追问:“走得这样急,可是有什么妨碍?”

由不得陈伯这样担心,刚才阵仗太大,他们从始至终又被两骑小将盯住戒备。

陈平走得这样急,万一是招惹了什么祸事呢!

陈平跨过门前车辙印,回头道:“大兄不必担心,无事。县中将要准备大宴,我得赶去帮忙!”

说完就又扭头,追着队伍离去的方向,疾步而去。

得到回答的陈伯心中纳罕,“县中大宴,要你去帮什么忙?”

又不是县中官吏,又不是里典乡啬夫3,凑得上前吗?

但陈平已然走远,听不见他大兄的话了。

……

队伍行到阳武县,正好需要补给物资,扶苏于是和周邈商量入城。

周邈怀着打卡知名历史景点的心思,也想看看阳武县,于是最终一致决定入城。

队伍入城时,周邈凑在窗边透过窗棂格向外偷看。

然后就在入城后,一个道旁小巷的门中,见到了一个身量高大、美如冠玉的美男子。

心中不由惊叹一句:好一个美男子!

驶过后也就不以为意了。

又偷看一会儿,就对公元前灰扑扑的小城池失了兴趣。

回身坐正,周邈在摇晃颠簸的车架中,不知是不是把短路的脑筋,给摇得搭上了。

脑袋上的灯泡‘叮’地亮起!

猛地一拍大腿!

他想起来那个人是谁了!

除了张良,提起一个什么人,也会想到阳武这个地方。

而这人是谁,他终于想起来了!

这人就是……

张苍啊!

就是那个被判斩首后脱衣伏法,‘身长大,肥白如瓠’,王陵见了惊叹长得好,于是向刘邦求情而得到赦免的张苍啊!

那个早年也在荀子门下学习,李斯和韩非的同门师弟的张苍。

最初就仕秦国,担任御史,掌管宫中的各种文书档案,后因犯罪逃回阳武老家。

那个曾校正《九章算术》,制定历法的历算学家张苍。

写《过秦论》的贾谊,就是其门生。

那个妻妾数百人,老了口中无齿,靠吸食人乳度日,用青年妇女当他的乳母,活了一百零四岁的‘四奇’宰相张苍!

周邈:嗯,怎么说呢?

张苍真的是各个方面、各种意义上都很强!

没在咸阳听过张苍的名字,那现在是逃回阳武老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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