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僵持之际，鸾镜司陈副司带着一个鸾卫回来了。

孟兮他自然很熟了，就是这个在陆鸾和面前很是嘤嘤怯怯小白花一样的小娘子，他觉得眼生得很。

刚刚陆侍郎与他说的行一个方便，就是为了金屋藏娇？

虽然不得不说这个小娘子确实生得娇到不像话，但是，陆侍郎什么时候有了喜欢的小娘子？

他不是一向都是出了名的谪仙洁身自好坐怀不乱的吗？

陈副司有一点酸了，他们主司至今都是单身。

云溶溶悄悄看一眼这个陈副司，鸾镜司的官服与三法司的不一样，没有那么严谨，而是透着一种妖冶诡谲，非常浓重的墨色与赤色，下摆是一种和地涌金莲很像的花的图腾，也有鸾鸟，鸟喙衔在腰际，紧紧扣着一把白骨匕首。

陈副司和一旁的鸾卫面上都有一个黑檀木的面具，半面是佛，半面是鬼，十分阴沉。

“他是鸾镜司十二副司里面最得主司喜欢的一位，当然，也是最有城府捉摸不定的一位。”孟兮悄悄地说。

燕迟就站在她的一旁，可以嗅到很重的青梅酿的味道，也不知道她喝了多少。

“安静一点。”燕迟提醒。

“本朝刑律可没有哪一条禁止说话。”孟兮白了他一眼。

如果他刚刚拦下了陆鸾和，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以前没有，现在不一定了。”

“嗯？”

“今上已经下了令，今年修订刑律。”燕迟看着陆鸾和，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言语，然而一旁陈副司的态度明显谨慎了许多。

“你不妨猜一猜，主修是谁？”燕迟视线一转，看向了孟兮。

孟兮于是立马老实了。

就是说为什么三法司资历比陆侍郎深的那么些了但是偏偏总是让他占了C位。

C位这个词也是云溶溶那里学的。

孟兮想了一下，总结出一点：比他资历深的没有他的道行深吧。

孟兮也只好小小声与燕迟说话：“陈副司的真面目你看过没有？”

“没有。”

“看着他的身形，感觉长得应该不错。”

“你对他有什么想法？”燕迟突然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孟兮赶紧解释：“鸾镜司我是高攀不起了。”

“只是好奇。”

“鸾镜司有一个规矩。”

“谁看到了面具之下就要娶了谁？”

“孟神捕，当真不掩饰自己的居心。”燕迟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

孟兮讪讪：“真的没有。”

话本子看多了而已。

燕迟深深看她一眼，说：“不是娶，而是——”这个字他咬得重了一些：“杀”

孟兮：……

少女幻想没有了。

陈副司让一旁的鸾卫回禀了，就静静等着陆鸾和的话。

然而等了半晌，陆鸾和却是一言半语都没有，陈副司于是看过去，发现陆鸾和看着地上的小娘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兮是知道陆鸾和饶不了自己，所以不打算起来了，至于云溶溶，则是发现了一个很要命的事情。

她似乎也许可能来了月信了。

云溶溶：每一天都在怀疑自己不在甜文。

刚刚摔下来的那一刻她就隐隐有一点感觉了。

“怎么了？”陆鸾和问了一句。

云溶溶不知道陆鸾和看出来什么没有，尽量掩饰自己属于少女的羞耻：“没有怎么。”

“没有怎么，就自己起来。”陆鸾和嗓音很沉。

云溶溶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自己曾经用过的一个表情包：我摔倒了，要男朋友抱抱才可以起来。

她当然不需要也没有那个胆子，只是暗暗祈祷陆鸾和赶紧走了。

不然，她真的会当场去世。

“陆某的话，云小娘子是不是很难理解？”陆鸾和稍稍倾了身。

他在今上面前都是端方清正，不卑不亢，自来很少有弯腰的时候，到了云溶溶的面前，屡屡破例。

“需要说得明白一些？”

陆鸾和身上白檀香的气息沉了下来，一起沉下来的，是他永远难窥一分的深眸，像是源于亘古洪荒的虚空，看一眼都要被吞噬了。

孟兮第一回看到这么形象且真实的花容失色，不需要如何形容，真的就是眼睁睁看着一株娇娇颤颤的小芙蕖褪了色，褪得干干净净。

事实上云溶溶的面色确实也苍白了，而且是一种不正常的苍白。

孟兮以为她是被陆鸾和吓到了，看了一会儿发现不对。

“你是不是摔到哪里了？”

“没有。”

“真的没有？”孟兮不相信，也顾不上陆鸾和在一旁了，很是急了一些：“要是没有，你起来给我看看。”

云溶溶：……

感觉自己很难活到下一章。

“我觉得这样很好。”

“可是你看起来十分不好。”孟兮非常怀疑。

“你一定看错了。”云溶溶尽量一本正经。

陆鸾和却仿佛看出了什么，起身与陈副司说了两句，他就带着鸾卫下去了。

“走吧。”燕迟走的时候，叫了孟兮。

“干什么？”孟兮一脸防备。

“你在这里碍事了。”燕迟也不管，直接提了她一把。

真的就是提，完全说不上怜惜。

孟兮在女子里面算高了的，在燕迟面前依然显得“楚楚可怜”了一些。

“我怎么碍事了？”

“我给你说你不要占我便宜，松手！”

“燕迟你的力气小一点！”

“你不是文官吗？”

孟兮说了那么多，燕迟终于施舍一样地回了一句：“我是文官，不是文弱。”

“哦——”

孟兮于是安静了。

如此，这里就剩下了云溶溶和陆鸾和。

“现在，可以说了？”陆鸾和很是耐心。

陆鸾和此时居高临下地站着，云溶溶就可以看到他的指间黏黏腻腻的樱桃汁，他的骨相很好，手上尤其的好，指骨分明，修长如玉，此时看着，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靡艳。

就觉得勾得很。

然而她现在真的看不得红色！

“这个不可以告诉郎君。”

“我想让孟兮姐姐——”云溶溶提条件。

“她已经回去了。”陆鸾和神色平静。

可是，平静之下他的骨子里那一种危险的气息就浓厚了。

云溶溶吓到不行，说话磕磕巴巴：“可是，我——”

“没有可是。”陆鸾和平时一贯的自制自持，很少表现出这种明显的掌控，他在云溶溶面前尤其如此。

现在，他的身上那种山水不显的沉稳就慢慢地被一种控制欲压下了。

云溶溶看着地上，依然不说话。

“云小娘子可以慢慢考虑。”陆鸾和就那么站在那里，静静地打量。

“陆某，有的是时间。”

云溶溶继续保持镇定。

“上一回抄的书，你当是忘了。”

“什么？”云溶溶假装自己不知道。

“应言上而不言上——”陆鸾和垂眸，淡淡地说：“一百遍，是不是少了？”

云溶溶想起了自己被律法系学霸男朋友支配的恐惧，当即也顾不上那些了，支支吾吾说了实话。

她的嗓音软软糯糯，那么认真地看着他的模样实在嫩生生的，陆鸾和面上一时凝住了，久久没有说话。

女子月信他自然知道，只是云溶溶这么小小一只，青绿色的裙摆乱糟糟散了一地，眼巴巴地看着他，自己以为把羞怯掩饰得很好，其实颈下已经起了红晕，瞧着比初初开了的山樱都要经不起任何的触碰。

他竟然有了一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郎君，怎么办呀。”

怎么办？

陆鸾和蓦地发觉自己好像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了。

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娘子，倒是比一些悬案疑案知道怎么磨他。

当真，磨得很。

“难受？”陆鸾和突然问了一句。

“一点点。”云溶溶伸出指尖尖比了一下。

陆鸾和于是俯了身，没有任何犹豫捞起了地上的云小娘子。

至于为什么说是捞，那是因为他觉得云溶溶此刻真的很像一团软蓬蓬的石竹绿毛球散在了地上，很轻，软到不像话。

不对，也很像化了的蜜糖，黏黏糊糊粘在他的身上，捞起来就再也松不了手了一样。

云小娘子的嗓音也和蜜糖一样：“郎君，这样会不会不好？”

如此在他颈下，尤其的甜。

陆鸾和顿了顿，嗓音凉凉：“怎么，陆某让云小娘子觉得不体面？”

“不是不是——”云溶溶紧张死了，赶紧解释：“我是担心郎君这么抱着我，若是让刑部和鸾锦司的同僚看到了，晚节不保。”

“晚节不保。”陆鸾和低低重复了一遍，垂眸，静静看着云溶溶：“这个也要抄上一百遍，你就知道怎么用了。”

陆侍郎：我的同僚英年早婚，我在这里晚节不保。

“郎君，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云溶溶被陆鸾和抱着，想要看到他的表情很难。

但是，她可以看到陆鸾和的下颌，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笔可以勾勒出这样凌厉干净的线条，继续往下，云溶溶就看到了陆鸾和的喉结。

他的衣领一贯束得紧，如此看着就有一种非常高不可攀的禁欲感。

“你在看哪里？”

云溶溶不禁缩了一下。

我就知道在他面前矜持很难。

陆鸾和拿起桌上的一摞卷宗扔给了云溶溶，说：“抱紧。”

云溶溶于是立刻抱住了，她与陆鸾和之间就隔了一摞卷宗，但是她抱得很紧，就像是一块小糖糕深深陷在他的怀里。

陆鸾和面上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云溶溶自是不知道，她在他怀里闷闷地说：“这样紧不紧？”

陆鸾和很少会有什么情绪，然而此刻如果有谁在这里，就可以看到他的眼里雪销云散一般，终于不再那么凝着了。

半晌，他对着云小娘子说了一句：“我说的是卷宗。”

云溶溶：……

立马松手。

“郎君也要抱紧一些。”云溶溶轻轻嗫嚅：“我说的不是卷宗。”

陆鸾和于是淡淡回了一个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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