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

第 125 章 一步诛仙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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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声螺没有被江雪禾发现,最后却到了花长老花明阶手中。

那些捉拿江雪禾的人虽然没有找到缇婴,却仍是尽责地将方壶山搜了一遍。落于淬灵池畔的留声螺本就是有人刻意留下,花长老得到它,自然十分容易。

花明阶甚至听了留声螺的话——少女情窦初开的稚嫩话语,落到他耳中,十分可笑。

他不在乎这种儿女情长,但他知道这必然是击倒江雪禾的一把利器。

诛仙听上去疯狂,却不是最终目的。最终目的始终是要仙人解除敕令。

花明阶预感,这留声螺必有用处。

花明阶便去找江雪禾谈判。

江雪禾如今被扣押在玉京门的“封仙阵”中。

听闻那人夜杀本性不藏,十分难驯。想让那人解除敕令,得想些法子才是。

--

花明阶亲自去见江雪禾时,他驾云腾空,耳目清明,听到下方玉京门中关于江雪禾的讨论。

弟子们各执一词:

长老们说了,江师兄不是青木祖师的转世,但确实是仙人的转世。咱们不好对祖师不敬,但听说江师兄前世的那个仙人,与咱们玉京门是敌人。那如今我们囚禁江师兄,并没有错。”

“可原先以为江师兄是青木祖师转世时,长老们待他那么殷勤。现在听说不是了,就这种态度……万一以后又说是呢?他到底是哪个仙人的转世,确定吗?”

花时与陈子春一同在弟子中,听他们讨论。

陈子春犹犹豫豫,态度纠结。

他十分想向江师兄询问情况,但江师兄失联已久,他没有资格联络那般厉害人物。

何况,仙人之事,亦听得他满腹疑问。

花时脸色不太好。

但她还是更倾向于她爹没有错。

众弟子见花大小姐带着她的跟班陈子春一同到来,便默契十分地让路,再不敢如之前那样轻视花大小姐。

花时道:“我们只是想让江雪禾解除敕令而已。只要他肯解,我们又不是要如何。”

花时又道:“敕令不解,我们谁都成不了仙,仙门路断,难道你们都愿意庸庸碌碌修行一生,却修不出结果?

“多少祖师天赋极佳,都在临终时直叹‘仙门路断’。你们觉得江雪禾无辜,难道那些修不成仙的祖师们不无辜吗?”

有人悄然反驳:“那仙人和玉京门的仇怨,都是千年前的事。谁知道那时候真相如何呢?江师兄昔日教咱们功法并非不尽责,这样囚禁人家……”

花时脸寒,她心中亦是摇摆纠结,但她口上道:“正是你说的道理。只要他肯解除敕令,我就求我爹放过他。不管是除名还是什么,让他离开玉京门就好了。”

有人嘀咕:“我若是花长老,不管成功失败,都不可能放这样一个祸端在外活着。”

花时厉声:“你闭嘴!我爹与你不一样!”

众人默然。

却突而,有人想起来:“那缇婴呢?”

有人道:“她跟江师兄关系那么好,她估计也和江师兄一条心。看起来也是咱们玉京门的仇人了。真奇怪,花长老怎么不把她抓起来?”

有人道:“哎,我早看那个小师妹不妥了。她以前总缠着江师兄,还动不动就给人脸子,还要江师兄好言好语带着她跟人道歉……江师兄现在这么倒霉,说不定都是她连累的。

“她连累了人,却不敢回来了。”

陈子春脸色难看。

他想反驳,花时却先暴怒:“胡说八道!缇婴那个小废物,她懂什么?!我看她是在外面玩得不亦乐乎,根本不知道这些事。”

弟子们正在吵,却忽而神魂齐齐一震。

半空中浮现一张长卷,卷轴展开,浮云滚滚,是这一代的年轻弟子们的名号轮转。

这长卷是玉京门的“弟子簿”,记载着所有弟子的生平、阅历、年龄等等信息。

此时此刻,“弟子簿”发出古板苍老的声音,念道:

“第二十二代内门弟子缇婴,自玉京门名册中除名。从此缇婴生死轮回,皆与玉京门无关。”

众人怔忡。

--

“封仙阵”前,花明阶手一收,将“弟子簿”收回。

花长老慢悠悠:“如此,江师侄,你可满意了?”

封仙阵笼天罩地,五行属性的力量凝成一根根肉眼可见的“涤魄丝”,共同压制被困于阵中的少年。

江雪禾实在厉害。

他没有安静被囚,他一直在破坏这个阵。黑衣凛冽的少年身上、袍袖上、脸上,都被“涤魄丝”割出了伤痕,但他同样给这个阵法造成了不小破坏。

封仙阵共有七十二阵脚,此时每一阵脚都要安排一位长老守着,与那被困于其中的江雪禾斗法。

只怕一阵脚空虚,便被江雪禾找到逃出的机会。

花明阶到来时,众长老被江雪禾折腾得苦不堪言、心力交瘁,纷纷向花明阶告状。

花明阶与那杀气凛然的江雪禾谈话后,便给出了这个解决法子——将缇婴从玉京门除名,玉京门再无法用弟子令牌上所留的力量,来控制或伤害缇婴;而江雪禾愿意安静待在阵中,不再破坏这个法子。

江雪禾亲眼见花长老消了缇婴的名字,他自己又用自己的神魂探查一番,才微微笑。

江雪禾温润有礼貌:“如此,我满意了。有劳长老。”

藏于暗处操控法阵的七十二长老、站在封仙阵外的花明阶,一时都用古怪又敬佩的眼神打量着江雪禾。

不愧是仙人转世。

不再掩藏实力的江雪禾,无愧于他当年的杀名“夜杀”。

此时,这少年慵懒又优雅,疏离又客套。双方分明已是仇敌之势,江雪禾那般清雅温和的模样,又让他们生出错觉,以为双方之间还有谈判的机会。

丛丛黑气包裹着江雪禾,那是黥人咒。

花明

阶道:“你还是不肯解除敕令吗?”

江雪禾挑起眼。

他慢条斯理:“我说过了,我不会。”

他轻笑着叹:“可惜你们不信啊。”

众人怔怔:江雪禾本性……这般的“妖气森森”吗?

哪里像个仙人模样?

他们不会又搞错了吧?

长老们偷看花长老,花长老却确定没有弄错。

花长老道:“解除敕令,天下人皆可看到仙路大门。这是对世人都有好处的事。你为何不肯?”

“花长老好是大义凛然,”江雪禾慢吞吞,温文有礼,“敕令一旦解除,仙门有路,魔门亦有道。早已消失很久的魔气会再次纵横天地,滋生魔物,破坏普通百姓的生活。那可不是如今的无支秽、秽鬼比得上的力量。你为了成仙,不惜要魔重新诞生吗?”

在场诸人,皆有些不自在。

玉京门本身圈养的无支秽,不就是为魔而培养的养料吗?他们虽然没有成功,但是若世间再无仙路,他们自己都要生出心魔了。

有人便正义凛然道:“魔气又何惧?我玉京门除魔卫道,以为己任。”

江雪禾幽幽看着他们。

他玩味道:“恶魔一旦放出,就收不回来了。”

花长老甩袖,阻止他继续蛊惑他人之心:“你枉为仙人,却不庇佑众生,如今还说这样的胡话,将魔与仙同道而论。你若真如你说的那般为众生着想,昔日便不该封印仙门,只封印魔门便是。”

江雪禾道:“凡事皆有代价,皆要平衡。”

他俯下眼,暗自思量。

花长老:“说来说去,你不肯如我等所说,听我们的安排,和平解除敕令?”

江雪禾撩起眼皮看他们。

他不说话,已然是一种态度了。

花长老怒道:“好,那你就别怪我等的手段了。”

花长老拂袖要离去时,听江雪禾慢悠悠:“凡事皆有代价。你如此行径,可能承受你将要面临的代价?”

花长老悚然一惊,回头看他。

江雪禾静静看着他们:“惹怒一个仙人的代价。”

他话语平静,话中凉意,让一整个封仙阵内外之人皆失声,心中不安。

花长老半晌咬牙道:“若能解除敕令,我为众生先迎仙人之怒,义不容辞。”

江雪禾轻嗤一声。

众人又怒又惧。

--

接着,玉京门中的弟子们,先从长老们那里听说——

江雪禾曾是“夜杀”。

夜杀之名,夜杀之恶,多年前,是笼罩于修真界低阶修士头顶的一片乌云。他们不知有谁会买自己的命,不知何时会被无冤无仇的夜杀取走性命。

断生道灭门,修真界人人叫快。

而江雪禾就是夜杀!

花时和陈子春皆怔愣。

连陈子春,都霎时想起了以前自己做凡人时,听到

的许多无辜修士死于夜杀之手的噩耗。

连很少下山的花时,都听说过夜杀的残忍弑杀。

弟子们纷纷怒起:“我入门前,曾有一个交好的师兄,就是被夜杀所杀!”

“我伯伯一家十二口人,都是被夜杀所害!”

其实“双夜少年”在断生道中也是十分厉害的存在,只杀厉害人物,寻常人物不值得他们出手。如今众人口中提到的大多案件,与夜杀无关。而与夜杀有关的那些杀人事件,当事人大多不愿意提。

众弟子只义愤填膺:“我早觉得江雪禾人面兽心,不值得当弟子首席!他平时总是一副没脾气的样子,但你们想一想,谁占过他的便宜啊?”

“他伪装成普通弟子进玉京门,该不会想灭了玉京门吧?”

“狼子野心,口蜜腹剑!江雪禾实实伪君子,该杀!”

“我、我要为我伯伯一家报仇!”

而消息灵通的,知道更多的事:“江雪禾身染黥人咒!你们想想,什么人,会被黥人咒找上,被成功种上黥人咒?手里罪孽不多的人,黥人咒根本无法上身!”

“身负黥人咒的人,都会疯魔,被孽力吞噬,成为世间大害。”

黥人咒!

那便不值得犹豫了——黥人咒只找罪孽深重之人。

上天早已判了江雪禾死罪,他们要手握正义之刃,除掉黥人咒所缚的恶徒。

陈子春和花时被裹挟其中。

群愤之下,所有人共同仇恨一件事、一个人,个人的思想便都无足轻重。

他们只记得江雪禾是恶人。

他们觉得诛仙是为天下除害,是大义之举。

何况诛仙后,仙路重启,对每个修士都是大善之事。

被大势裹挟着的每个人,跟着众人的口号,迷失自己。他们迫不及待地寻找着江雪禾的每一处错,审判着他昔日的每一个微不足道的行为。

可惜江雪禾为人低调,很少与他们同行。他们的目光,便落到与江雪禾相交的人身上。

昔日可亲可爱的人,如今看起来皆是恶徒:

“那个缇婴,一直装可爱,装傻!她其实恶毒、自私、阴森,我还亲眼看过她偷食堂的饭呢。饿死鬼投胎!”

“还有黎步!江雪禾是夜杀,那黎步是谁?他是不是……”

有人狠狠推那个说“黎步”的人一把,急忙使眼色:黎步虽然不在,可他们其实都猜到了黎步是“夜狼”。一个没有被关起来的夜狼很危险,轻易不要得罪。

于是人们继续审判:“陈子春平时也常跟在江雪禾身边啊……”

众人目光落到陈子春身上,陈子春一慌。他结巴:“我、我……”

花时狠狠将陈子春拉到自己身后,她挡住人,挺胸直面众弟子:“我们和江雪禾势不两立!我爹是现在的代掌教,你们要和我爹对着来吗?”

弟子们不敢说了。

他们倏而抬头,看到无数仙鹤从玉京门主峰飞出

,向各方天下飞去。

仙鹤们腿上绑着卷轴,口上直呼:“诛仙解敕,天下大势!”

众人呆呆地仰着头。

羽白仙鹤们载着玉京门的决策,征集天下修士共同诛仙。

只有生灵意念,可以对抗仙人之力。只有无数意念集合统一,他们才能按照封仙阵说的那样,封住仙人之力,逼仙人解除敕令。

仙鹤们拍翅飞过高空:“诛仙解敕,天下大势!”

“诛仙解敕,天下大势!”

渐渐的,下方弟子们跟着握拳高呼:“诛仙解敕,天下大势……”

--

黎步被关在一“南墙阵”中。

他意识到花长老用他给的信息,将江雪禾骗回来。

黎步愤怒之间,被早有准备的玉京门人困在南墙阵中。他破坏阵法时,听到外面的“诛仙解敕”之声,不禁失神。

静心殿中,剑阵中的沈玉舒起身,凝望着天窗口飞过的羽白仙鹤,听到“诛仙解敕”之语。

她脸色微变。

沈玉舒喃喃自语:“要变天了……”

她思量来去,踱步往复。她终是召出持月剑,嘱咐月奴:“帮我打听打听,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在缇婴那一边,她一直不知道玉京门山上发生的事。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被解除了弟子名号,玉京门已经收回令牌——

她的识海中,江雪禾所留的那团迷雾,既罩住她的灵根,也屏蔽了她神魂中一定程度的感应。

缇婴只是闷闷不乐,心神不宁。

白鹿野带她走的路,也分外巧妙。

这一路都是凡人之境,偏僻地段。既避开散修、名门大派的修士,也避开巫神宫在中州所设的神女宫、天官宫地段。

这条路,是江雪禾早早安排好的。

白鹿野不过在忠实执行江雪禾的计划。

师兄的计划安排得实在太满了。只要按照师兄的计划走,缇婴便永远不会知道江雪禾在经历什么——

那日天蒙蒙,雨霖霖。

背对着他的江雪禾声音清渺淡漠:“……带着她回千山。千山封印已然解开,你们可以回山去了。之后开启护山大阵,外界发生什么,你们都不必理会。

“你带着缇婴一同修炼。

“她年纪小,情缘浅,好一些差一些,都只是一时的,她不会太在意。她若问起我,你就说我有事在外忙,待我处理好了就回山。”

江雪禾甚至将一大片写好的留音符交给白鹿野。

江雪禾说:“若是我还在,她在神魂中与我说话,我自会想法子打消她的疑问。若是我已经不在了……你观她神色,时不时用这些符纸哄骗她吧。我在里面留了很多声音……应该足够你糊弄很久了。

“然后,她起初会与我赌气,接着是恼怒、怨愤,最后……会忘了我。

“我若是有法子,便会归来。若是没法

子……这样结局,对她已是极好。”

白鹿野询问:“她喜欢你,怎会忘记你?”

江雪禾垂着眼。

师兄的声音在薄雾中那样单薄、沙哑:“……她会忘了我的。”

就如他在心魔中看到的那样。

他多么惧怕她遗忘他的结局。

而今他却不得不将故事导向那样的结局。

他安排好了一切。

可他不能确定……不确定的事,就不要拉缇婴入局了。

--

缇婴心情很不好。

白鹿野心事重重,既担心他们路上撞到散修,又有些伤怀于江雪禾。

他还得收敛这些,安抚缇婴,每日逗缇婴开心。

缇婴却没心思理会二师兄。

她心事不宁。

自从离开方壶山,自从她哄着二师兄在山下等了江雪禾很久都等不到江雪禾来追她,她便忐忑不安。

他怎会不来找她呢?

他没那么喜欢她吗?

怎么会呢?

她自己听自己留在留声螺中的声音,都感动非常,热泪盈眶。若是师兄给她留那样的话,她必然抵抗不住,必是要去追师兄。

那为何师兄不来追她呢?

她的话残忍到他接受不了,连她主动一次,他都仍然生气?

若他一直生气……他一直不理会她,她怎么办呢?

缇婴纠结万分。

这几日,她不断进入自己的识海,思量着要不要用神契联系他。可她终是无法下定决心,心中有一腔怨气。

总是被呵护被谦让的孩子,习惯了理所当然。当那人不再向她低头时,她难免错愕震惊,满心委屈。

缇婴在识海中翻找无果,退了出去。

她辗转反侧,睡不着,又拿出自己的乾坤袋玩耍。

她的乾坤袋中堆满了吃的喝的玩的,她一一摆出来,怔怔看着夜宿的床头被摆得琳琅满目:

糖果、雪丸子、泥人、木偶、剪纸、纸鸢;

叠得整齐的四季衣物、发带、胭脂、口脂、梳子。

她闷闷不乐地把玩这些,听着一墙之隔、白鹿野与她的说话声:“过几日,就是你的十六岁生辰了,你今年想要怎么过?我们要不回千山,让师父给你过?”

缇婴不吭气。

白鹿野大约知道她脾气,夸张十分的:“大师兄还在我这里留了给你的生辰礼物,你想不想要?”

缇婴:“不要!”

她怒气冲冲:“我不要他的。”

……她要他人回来。

只送礼物算什么?

可她没有说出来,白鹿野以为她小孩子脾气,便又说起其他的庆生礼。

缇婴又不理会他了。

小师妹的脾气总是这样,白鹿野误以为哄好了她。他困顿又心烦,仍笑嘻嘻地与她道了别。她没有再吭气,白鹿野以为她睡了,便返回自

己的房间。

他试图与江雪禾联络,联络不上;他试图与南鸢联系,也找不到人。

白鹿野怔然卧倒,只觉天地苍然,自身微渺薄力与天相抗,何其艰难。

--

缇婴则是趁夜离开,走了返程路。

她夜里乱翻自己的乾坤袋,越翻越难过,委屈地掉着眼泪,只恨江雪禾不来。

乾坤袋中全是他准备的,她此时恨恨地想将这些东西全都烧掉,火苗已经从符纸上燃起来,她又快快把火扑灭,更觉心酸。

他把她变成了这样不果断的人。

他怎能辜负她?

蹲在乾坤袋旁边掉眼泪的缇婴,忽然发现乾坤袋中少了一物:参与明年开春“猎魔试”的令牌。

年初下山前,她从沈玉舒那里早早拿到了这令牌,虽然还没想好如今到底要不要去猎魔试,但是令牌不见了,她便必然去不成了。

她的乾坤袋,只有江雪禾可以翻动。二师兄都没有这种特权。

如今令牌不见了,若不是缇婴自己不小心弄丢的,那必然是他拿走了。

缇婴虽然不知是不是自己弄丢了,但是一出事,她必然怪罪到江雪禾身上……

黑夜中,守着乾坤袋的少女眼睛倏然明亮,沾着水雾的眼睛烂烂若星子。

缇婴嘀咕:“必然是他!”

她找到了理由,欣喜万分,快速无比地收好乾坤袋,急急忙忙跳出客栈,要走回头路找江雪禾。

她想跟他算账。

她要质问他拿走自己的令牌做什么。

她还要……还要他抱抱她,亲亲她,不和她吵架,和她一起回千山过生辰。

--

白鹿野天亮之时发现缇婴不在。

他慌了神,忙去找缇婴。

他在离此地不过半里的山巅找到了面色苍白的缇婴。

仰起头,可以看到空中拍翅而过的仙鹤们。

缇婴乌发拂面,雪衣单薄,猎猎托着纤细腰身。

她指尖燃烧着一张符纸,花时的声音随着符纸而一同堙灭:“……身负黥人咒的混入玉京门的恶徒夜杀,难道不该杀吗?”

天空中飞过的仙鹤们口吐人言:“诛仙解敕,天下大势!”

蒙蒙亮的天幕下,山下火光稀稀疏疏,无数散修、各门派修士遵照仙鹤所引,前往玉京门。法眼张开,五感散发,能听到空气中无数弱小的声音汇聚成的河流之声:

“诛仙解敕,天下大势。”

山巅是如此之冷。

天地是如此寂寥。

白鹿野与师妹之间的距离这样短暂,却沉重得他快要迈不出步子。

白鹿野艰难万分:“小婴……”

缇婴回头看他。

拂到面颊上的细碎发丝凌乱湿润,她睫毛与眼睛一样潮湿。

缇婴道:“他们都要杀师兄吗?他们不是很敬仰师兄,以前觉得师兄是仙人转世,他们都觉得很自豪吗?”

她困惑问:“他们不是很喜欢师兄,只觉得缠着师兄的我有些烦吗?为什么他们现在变了?”

世间恶意与善意转变过快,年少的女孩很难看懂。她虽然看不懂,她却知道何谓恐惧、张皇、迷惘。

这尘世间的道理这样复杂,她一人独行踽踽孑孓实在慌然。她需要师兄。

缇婴眼中的星光,一点点凝聚,点点光暗,流光仓促,在风中一吹变散。

缇婴垂下眼。

她握紧自己手中的乾坤袋,她道:“我要回去。

“我要救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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