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视线落在许遇的身上,敛眉问道:
“何出此言?”
许遇拱手,颇为恭敬地回道:
“回老夫的话,付小姐说是奴才在假山后轻薄于她,无非是仗着那里偏僻,鲜少有人去,更不会有人看见,才会污蔑奴才,但付小姐毕竟不曾亲历过被人强迫,因此并不了解其中的过程,亦是因此,付小姐忽略了最关键的一步。”
“何处?”秦老夫人上身前倾,似是颇有兴味地问道。
而跪在许遇一旁的付馨朱,偏头盯着他,脊背绷得紧紧的,心里甚是紧张,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自己方才的说辞,确定说辞并无纰漏。
那他又为何说,自己忽略了最为关键的一步?
许遇冷笑一声,扭过头,看向身侧的付馨朱,冷冷道:
“回老夫人的话,那处不在于旁人,便是在付小姐自己身上。”
“我?”付馨朱听到少年说纰漏便是出自自己身上,上身不由自主地往后倾了倾,好似只要拉开自己与少年的距离,便能平安一般。
许遇直截了当道:
“其一,付小姐,您说是奴才强迫了您,您又挣扎了半晌方才逃脱,那么请问,为何挣扎后,无论是您的身上还是奴才的身上都不曾有淤青、抓痕,甚至没有半点挣扎的痕迹。”
少年娓娓道来的嗓音,不疾不徐,却又极为有力,如一块浸透水的布,看似轻飘飘的,实则能如千斤一般重。
付馨朱明显慌了:
“那是因为我……”
许遇根本不给他狡辩的机会,直接打断她,继续道:
“其二,付小姐您说您的衣裙是我撕的,那为何付小姐的指甲上会勾着您自己衣裙上的丝线?”
“那是我整理衣裙时,不小心勾上的!”付馨朱抬起头,声音顿时提高了一个度。
许遇看着付馨朱的双眸微微眯起,唇角勾起一抹奸诈的弧度:
“既如此,那便说明发付小姐的指甲极易勾线了?”
“没错!”付馨朱瞄了一眼秦老夫人铁青的脸色,大声道:“没错,我的指甲极易勾线!”
听她如此说,伊娇不禁恨铁不成钢地扶额,就连看向跪在堂下女子的目光都颇为嫌弃。
付馨朱怎能蠢到如此地步?
这分明是许遇给付馨朱下的套。
许遇的一步步逼问,看似是在给自己辩解,实则是在一步步攻破付馨朱的心理防线,最后让她处在极度的恐慌之下。
那样,付馨朱的大脑,便会没了思考的能力,只能顺着许遇的话说,继而一步步走进许遇早已给她设好的陷阱。
果不其然,只听许遇道:
“那为何奴才的衣物没有一点勾线的痕迹呢?要知道,付小姐您衣裙的材质可比奴才的衣物名贵多了,质量亦好多了。”
“总不能是付小姐您站在那里,让奴才如何吧?”
“我……”被许遇一件件证据戳破谎言的付馨朱,一时六神无主。
“大胆!你敢愚弄本夫人!”秦老夫人一拍梨木桌,怒不可遏地喝道。
谎言被少年拆穿,触怒秦老夫人,付馨朱俯首,整张脸埋在臂弯里,脸好似要贴到地上一般,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掉,“老夫人赎罪,老夫人赎罪,我也是一时糊涂,呜呜呜……”
许遇扭头看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的少女,似乎是如释重负,又夹杂着一丝得意,宛若在同少女说:你看吧,我没做。
迎着少年那般清澈真诚的目光,伊娇只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遂僵硬地扯起嘴角,冲着少年讪讪一笑。
而后,她便心虚地撇过头去,避开少年的视线,抬起素手,把鬓边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
等许遇移开了目光,眼看着事情又马上要盖棺定论了,伊娇坐在椅子上坐立难安,频频向房门处瞟去,人呢?怎的还不来?
人还不来,伊娇遂侧头瞥了一眼书夏,意思是,人呢?怎的还不来?
书夏回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小姐放心。
伊娇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揪着书夏耳朵,想问一问她,她如何放心?
这外祖母马上便要一锤定音了,她找的丫鬟还没影呢?
便在伊娇以为没戏了,颓唐地靠坐在椅子背上时,门口又生了响动,她旋即挺起身子,抻着脖子,往门口望去。
丫鬟来了。
一身穿着粗布地的丫鬟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跪在堂下,冲着太师椅上的秦老夫人,问安道:
“奴婢金戈,拜见老夫人,祝老夫人福寿绵长。”
秦老夫人那双含着岁月阅历的眉,微微蹙起,然了些许疑惑,抬了抬手,道:
“起来吧,你来所为何事?”
丫鬟道:
“回老夫人的话,奴婢是来给付小姐作证的。”
闻言,伊娇彻底放下心来,方才紧握住桌边的手断然一松,再一次靠回了椅背。
“嗯?”秦老夫人心下的疑虑愈发重了,少年说的证据皆可以作证那个付馨朱在撒谎,为何又平白冒出来一个不相干的丫鬟,莫非这里有何隐情?
遂问道:
“你要作何证?”
丫鬟抬起头,目光甚为坚定道:
“回老夫的话,奴婢要给付小姐作证!”
突如其来的变故,便是连这场戏的主角—付馨朱,都愣在了原地。
她转回头,目光讶异地看着身后的丫鬟,上上下下打量了须臾,才在心里默默道:
难道是那人安排的?
好戏开场了。
伊娇颇为懒散地端起手边的茶盏,漫不经心地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浅酌了一口。
热气缭绕升腾,模糊了少女芙蓉出水般的面容,藏于热气下的少女,眉尾轻挑,未点而朱的唇,缓缓勾起。
眼角眉梢间的得意之色,仿若倏然绽开的牡丹,更给她添了几分娇媚。
来了。
殷御,你便受着吧。
这佳人浅笑酌茶的一幕,恰好落进了一直用余光盯着少女的许遇眼里,他一时看得痴了。
周遭种种杂音,皆在耳边远去,唯独只剩下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少年呆若木鸡的样子,让方才已经问了他一遍“是否有言辩解的”,却未得到回应的秦老夫人,心生不耐,遂猛敲拐杖,沉声问道:
“你可有言辩解?”
许遇恍然醒神,回道:
“回老夫人的话,此丫鬟所言子虚乌有,皆是污蔑,她说她看到了奴才强迫付小姐,那老夫人不妨问问她,事情的经过,与付小姐所言是否对得上,若是对不上,那便是有人暗中指使,届时,还望老夫人不要轻饶了那幕后之人!”
“堂堂镇国将军府,又岂能容得下如此栽赃嫁祸的腌臜事?纵使你不说,老身也断断不会饶了此等脏污之事,无论是何人!”
秦老夫人神色冷凝,把目光移向了丫鬟,问道:
“你说,方才在花园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半盏茶的工夫后,正堂里,许遇、付馨朱、秦老夫人以及许安定,皆是一脸的错愕,唯独坐在最下首的伊娇,一脸的云淡风轻。
因为那个丫鬟与付馨朱说的竟然大差不差。
伊娇甚为淡定地搁下茶盏,眼神淡淡地扫过正堂里的众人,最后落在了堂下的少年身上。
事备万全。
殷御,这是你教我的。
事情随着丫鬟的一番话,便如戏曲班子吹响了谢幕的曲子,终于给这场闹剧落下了帷幕。
许遇被镇国将军府的人,拖了下去,秦老夫人勃然大怒,命人重打他三十大板。
一声声沉闷的声响于堂门外传了过来,听得伊娇胆战心惊。
伊娇抿起苍白的唇。
事情做了是一回事,真真切切看到许遇因自己受这场无妄之灾,是另一回事。
十几板子下去,愣是未曾听见,许遇半声哀嚎。
许安定坐不住了,走到秦老夫人身前,唤了一声:
“阿娘。”
她现在满心记挂着的都是伊涵参军一事,若是此事定了,那便是断了去青素寺修行的退路。
到那时,伊涵不去参军都不行。
秦老夫人目光不忍地瞧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自是知晓她为何心急如焚。
事情发生时,她凭着这些年识人的经验,便断定付馨朱在撒谎,故此,才叫定儿放心。
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事情竟然会发生到这般田地,真真是无力回天了。
秦老夫人遂哀叹了一声,把许安定拉到跟前,安抚她:
“定儿,事情已成定局,另想法子吧。”
堂门口忽而灌进一阵冷风,伊娇受不住,被吹得捂唇咳了一声。
不咳还好,这一咳,便似卸了闸似的,根本止不住,刻得她面色涨红,连腰都直不起来。
正堂里响起的接二连三的咳声,惊得丫鬟全身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她暗暗瞥了一眼伊娇。
哪成想,恰好与伊娇的视线于半空中对上。
伊娇:还杵在那里作何?外祖母,还不快走?
丫鬟:伊小姐瞅我,难道是我事情没办对?
想了几息,丫鬟倏然福至心灵。
方才书夏姑娘来寻她办事之时,除了命她如此诬陷这个少年,还说了半句:“小姐与付小姐不和……”
后半句,还没等书夏姑娘说出口,便有仆从过了来,书夏姑娘亦是匆匆离去。
思及此,丫鬟瞥了一眼伊娇那张涨红的脸色,书夏姑娘没说完的话,或许是:“小姐与付小姐不和,你先诬陷那位少年,再呈堂翻供,反咬一口是付小姐指使你的便可。如此一来,付小姐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丫鬟遂俯首高声道:
“老夫人,那位公子是冤枉的。是付小姐指使奴婢这般做的。求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啊!”
丫鬟的临时倒戈,便如飓风吹过平静的海面,引起惊涛骇浪。
伊娇更是惊诧得凝视着跪俯在地上的丫鬟,久久不能回神。
发生了何事?
怎会如此?
丫鬟为何会临时倒戈?
那殷御一调查,便知是自己搞的鬼,她又害得他白白挨了十几板子,他又岂会饶了自己?
恍惚间,她仿佛都听到了,他如前世那般,笑着捏起她的下巴:
“你背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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