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尘站了起来，语气之中带着几丝感叹：“就在我……我们随同烨王平定十三城回来的路上，先皇后披甲上阵，阵亡在叛军面前，烨王一回来，皇帝就找到了证据，说在烨王府搜查到了烨王勾结游城叛军给了城防图的证据，说烨王意图造反，与他相关的人被赶尽杀绝。”

原来如此，原来烨王来不及说明，便身首异处了。

“这南源侵害十三城的事情，很快被先皇后牺牲的消息压了下去，而知情人烨王的军队全部身亡，这事情便被蒙上了黑纱，三十万百姓冤屈，知晓的人少之又少。”夜无尘背着手站在了岸边上，雪白的衣服在风中疯狂的舞动，萧条寂寥，透着无尽的悲哀与凄凉。

姜令月听得心中又惊又怕，愤怒不已，就南源这样，昭宁帝还跟他们和亲？和毛线的亲，出兵攻打不好么！

淦！

“可有罪证？”姬元泽忽然开口。

姜令月和夜无尘齐刷刷地回头，二人眼中风雪弥漫，流光溢彩。

夜无尘先开口：“皆有罪证，只是无人在意。”

“从前无人在意。”

姬元泽眼神坚定，疾风掀起了他的衣摆与发，如巍峨耸立的高山守护大地一般，冷冽之中透着坚定与决绝。

西陵是姬元泽想要守护的西陵，是天下百姓的西陵，有人对西陵百姓做出如此血腥的事情，姬元泽绝不会坐以待毙！

夜无尘看向姬元泽，眼眸之中闪烁着异样的光一般。

“你当真如同她一样……”

“她？”

“你的母后，你如同你的母后一样正义热血，将来，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的君王。”

夜无尘挥了挥手，夜箫奕站了起来往书房走去，不一会儿，他便抱着个羊皮包裹跑了出来。

夜无尘接过了羊皮包裹，当着姜令月和姬元泽的面一点一点儿的拆开，这羊皮包裹，其实是一张地图，西南十三城的地图，里面藏着一本染血的手札，和许多泛黄的书信。

“这是我们平定战乱之后，从南源人手中缴获的他们与南源皇后通讯的书信，还有做实验的手札。”夜无尘将东西推到了姬元泽和姜令月的面前。

姜令月凝望着那本手札许久回不过神来。

手札上染着猩红的血液，里面记录的是实验的结果，字字句句简短，几个字便记录了一个人，甚至数百个人的生命，那些结果，触目惊心，看的姜令月体内的血液都在沸腾，恨不得将出这主意的人，杀死得了！

除了实验，这些南源的百姓，也是他们射箭的活靶子，炼武的人肉桩子。

他们将百信驱赶与广场之上，从四面八方用锋利的箭攻击，漫天箭雨之中，西陵的百姓被射成了筛子，这其中有蹒跚学步的儿童，也有杵着拐杖的暮年老者。

读这些文字的时候，那血淋漓的场景一点一点在姜令月的眼前铺开，哀嚎遍野，残肢碎肉满天飞，前世今生，她第二次读到这样惊悚的事情，却都是真实发生的，都是鲜血与尸骨堆砌而成的。

姜令月心中那刻苦铭心的恨意被一点一点唤醒，她的手指捏着薄薄的信纸一点一点收紧，暗骂了一声：“一群畜生！”

夜无尘瞧了一眼姜令月，将一本记录执行人的名单递给了姜令月和姬元泽：“这上面是所有参与了的人的名单，第一个，就是韩昭雪。”

姜令月一怔：“这……韩昭雪也参与了这一件事请？十二年前，韩昭雪才多大？她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恶魔，不分年龄。”

恶魔么？

姜令月赶忙一看，韩昭雪的名字下方，还记录了她提出的思想与她做过的事情，生剖取子，就是她想出来的，上面还写到，由此可以观察孩子的大小，让南源的太医多学医，可以更好的给皇室安胎，养胎。旁边，还有南源皇后的凤印，用的是龙泉印泥，时过境迁，却没有褪色半分，证明，南源皇后也参与其中。

姜令月的手指头都在颤抖：“这群混蛋！为了南皇室一己私欲，将西陵的千万孕妇当做小白鼠做实验，百姓当做猪狗牛羊随意斩杀，这……”

这未免太过于残忍，毫无人性，尤其是韩昭雪这样，便更加让人觉得恶心！

尸骨堆积成山，冤魂哀鸣遍野。

夜无尘面色阴冷：“正是！所以韩昭雪是踩着西陵的人，踩着西陵百姓的尸骨长大的，她有什么资格嫁到西陵？有什么资格母仪天下！”

说完，夜无尘看向姬元泽：“如此，你还觉得无所谓吗，你还觉得他可以做太子吗！到时候的西陵是什么样呢！”

姜令月抬头看了一眼姬元泽，他的脸色难看，眸中染上了几丝冷意，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风暴一般。

“王爷并非麻木之人，你先不要着急。”

“太子册封即将开始。”夜无尘低声说道：“王爷此刻应该立刻回去，阻止……”

夜无尘的话还没有说完，姬元泽忽然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仅仅一眼，夜无尘便恍然大悟。

他低声说道：“如他所愿，顺他所想，根枝展露，方能连根拔起。”

天理昭昭，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姜令月点点头，看向夜无尘：“你放心好了。”

姬元泽用羊皮地图将那些手札，小心翼翼的包裹了起来，他狭长的眼眸之中透着几分凉意，薄唇染上了一抹残忍，整个人如冰封千里的山河，透着冷意与杀戮。

他将东西收好之后，抬眸看向了夜无尘：“这些东西……”

“交由王爷处理。”

夜无尘低声说道，眼中多了几丝信任，他做不到的事情，希望姬元泽能做到，能将凶手绳之以法，能将三十万百姓的事情公之于众，能让天下人知晓，南源欠着西陵三十万认命，而韩昭雪轻飘飘的一句话，便使得百姓民不聊生，她才该受到制裁！

冷风吹过山岗，树枝上挂着的冰棍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雪越来越大，被夜箫亦打开的冰面又开始结冰，夜箫奕弹了一口气，将鱼竿收了起来，提起了笼子往茅屋走，他打破了屋子里面死一般的寂静：“爹，王爷，聊完了回去了？”

“嗯。”夜无尘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大氅：“回去了。”

夜箫亦提着鱼框问道：“结果如何，爹要跟王爷走么？回到西陵朝堂大杀四方？”

这孩子！

“不回。”夜无尘简言意骇。

夜箫亦脸上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之中的光芒瞬间变灭了，整个人身上笼罩着的光彩也跟着熄灭，变得消沉了几分，低垂着头，提着笼罩就往外走。

他走的飞快，脚步落在雪地里面，连脚印都没有留下，他行动诡异跟个鬼魅一样，真是性格有问题，阴晴不定的，前一秒还嘻嘻哈哈，后一秒就炸了。

姜令月抬眸瞧了一眼夜箫亦，又看向了夜无尘，这孩子咋教成了这个样子。

夜无尘暗暗摇头：“当年烨王之事情，诛连部下一百七十人，这些人全部抄家灭族，夜家也一样，我们逃出来之后，他就这个样子了。”

姜令月心中一沉，想来是受到了刺激，影响了人格，变得情绪多样化了。

“思安将军真的不打算归顺朝堂么？”姜令月问，夜无尘是个人物，躲在山中，无疑是珍珠蒙尘。

夜无尘忽然笑了，声音温润地开口：“皇帝诛杀我一族，血流成河，我如何为他所用，不过有朝一日，庆王若是当上了皇帝，我可以考虑。”

这句话一出，别说姬元泽了，姜令月都跟着笑了起来，这话说的何其容易，中间就要经历怎样的腥风血雨才能达成这目标？

“王爷准备何时回去？”夜无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