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同志也不卖关子：“是高卢国际动画节, 我们公司去年也有参加，不过很遗憾没有获奖。”

潘同志说是遗憾，但表情显然不是这么回事，高卢动画节聚集了那么多优秀的作品, 他们败选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败了就败了, 明年他们还继续参加。

他抬头看向在座的林南音等人，想听听他们几个想法, 却没想到他们虽然面带微笑, 但目光却有些茫然, 他顿时想到了什么, 清了清嗓子, 开始解释道：“高卢动画节是国际上公认的最权威、影响力最大的比赛, 每年6月份会在高卢昂东举行，基本上全世界优秀的动画作品都会参赛。”

接着他又列举了一些参加过高卢动画节的知名作品。

林南音几个听到这里神色认真了起来, 他们现在亟待走出国门, 跟其他国家的同行多多交流, 取长补短创作更优秀的作品, 今天这个机会简直就是瞌睡遇到枕头了。

潘同志非常满意林南音的重视，他有意送人情, 自然是希望这人情得对方看重。

“林厂长这边有没有意向？”

“自然是有的，就是不知道高卢动画节对作品有什么要求？”

林南音对这个高卢动画节是一点都不了解，就连名字都是刚刚才听说的，这也不能怪她功课不到位，毕竟由于种种原因，国内的动画作品已经淡出国际舞台很多年了。

潘同志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劲，侃侃而谈起来, 从报名资质到比赛流程，再到往年的得奖作品，他可谓是知无不言，细细的给他们科普。

末了还颇为热情的道：“如果林厂长确定想参赛，我这边可以帮忙报名。”

林南音有些讶异潘同志的态度转变，就她这两天的观察，潘同志并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这会突然主动提出帮忙，确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还真要麻烦潘同志了，说句实话我们现在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林南音抛开其他思绪果断应下，现在除了潘同志，他们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帮忙。

“客气了，我也希望你们的作品能够在国外脱颖而出。”潘同志语气带着笑意，神色真诚?地说道。

机会难得，林南音也错过，又细细地问了些动画节的问题，潘同志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过了九点，潘同志明天早上就要回港市，打算早点回去休息。

回去还是伍曙光开车，林南音几个将潘同志到宾馆，等他进门才准备上车。

“走，我们送你回去。”许学文说完拉开副驾的车门，把后排的空间留给林南音。

上了车，林南音往靠背一靠，毫不掩饰一整天忙碌的疲态。

“还好今天有你们帮忙招待潘同志，要不然我这边还真忙不过来，等下周咱们找个时间吃饭？”

“客气啥，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伍曙光说的非常豪爽，接着话锋一转又故作感叹道，“就是可惜，泽年那家伙来不了。”回头他要打个电话跟白泽年吹一吹，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调侃他，怎么能放过呢。

许学文不用想就知道伍曙光估计又要去作死，直接假装没听见，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林南音聊了起来。

“对了，今天跟潘同志谈了下，我打算跟他们合作玩具这块的生意，他们授权，我们这边制作销售，当然，只负责内地这边的销售。”

许学文早在玩具厂成立之初就有计划让他们的产品走出去，只不过当时想的是先做大陆的市场，再慢慢往外走，没想到刚好来了个潘同志，还是个能直接拍板的人，这种到他嘴边的鸭子想要飞走那是不可能的。

“这么快就敲定了？”林南音很是佩服许学文的高效，他跟潘同志今天才认识，却能成功搞定一个合作，想到这脑海灵光一闪，一脸了然的道，“难怪刚刚潘同志给我推荐高卢电影节，敢情是看在这次合作上。”

“应该不是，他估计是看了今天的开业仪式，觉得你值得合作。”许学文不邀功，冷静的分析着，说完又说回合作的事，“这个合作大体已经敲定了，不过我过几天还要去趟港市那边，谈下细节。”

许学文一脸笑意，语气轻快的道：“其实我们玩具厂的打模技术和生产线跟国外工厂差距不大，而且我们还有个最关键的绝对优势。”

他心情颇好地卖了个关子。

“什么优势直接说啊，卖什么关子！”伍曙光不满的怼道，他在部队呆的久，难得听到这些话题，正听的津津有味，没想到这人居然还卖起关子来了。

“是人工成本。”许学文解释着，“你们可能没了解过，现在国外一个工人每个月的工资都快1000了。”

“这么高！”林南音和伍曙光都被震惊到了，1000一个月啊，他们这边一个高级工才一百多。

“哦，对了，是1000刀，不是我们国内的货币。”许学文继续补刀。

林南音和伍曙光这会已经在心里默默换算1000刀相当于他们这边的多少钱，算完心里一塞，完全不想说话。

林南音心情无比复杂，一方面高兴这巨大的人工差距让他们占优势，一方面又心酸同样的工作他们的工人只能拿到人家的零头。

“不过，我们现在这种优势也不会一直都存在，而且单纯的低人力成本也只能吸引那些低端的产品，最后大钱都让国外的赚了，我们拿到的只有零头，归根到底，还是要有属于我们的真正的优势。”

许学文非常清醒，这乍看是一笔大买卖，但却走不到多远，而且他也不甘心当别人的加工厂，每次只能拿一点微薄的酬劳，尤其是在了解到国外产品的售价后，这种不甘心达到了顶峰。

林南音能够理解许学文的野心，因为她也有着同样的野心，希望有一天他们厂制作的动画片能够在全世界播放。

想到这她又开始琢磨起潘同志说的高卢动画节，吃饭那会她只是想着去参赛，借此认识国外的同行，但现在她有了更大的野心，如果他们的作品能入围决赛，那是不是能在国外留下一点名声？

想到这她顿时感到时间紧迫，本来还想着明天回学校，但这会直接把这个想法从脑海划掉，开始安排明天的工作，首要的就是跟钟导演他们商量下带哪部作品去参加明年的高卢动画节。

许学文和伍曙光看到林南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都默契的没有再说话。

小汽车穿梭在人烟稀少的马路上，窗外偶尔闪过一点点黄色的微光，划破漆黑的夜色。

————

隔天林南音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了下就往厂里去，本以为这个点应该没什么人，没想到刚厂门口，就看到一堆人围在门卫处，踮着脚伸长脖子，不知道在看什么。

林南音也跟着凑过去，伸了伸头问道：“在看什么？”

“报纸啊，都在说我们厂呢！”旁边一位同志想都没想的回道，说完才意识到这声音有点熟悉，转过头一看，哟，还真是林厂长！

“厂长来啦！”

他敞开嗓门喊了一句，大家顿时齐刷刷地转过头，热情高涨的朝林南音围了过来。

“厂长，我们上报纸了！”

“还不止一家！好多家都报道我们了。”

“还有首都日报！夸我们开创什么先河。”

……

林南音听他们这么说，顿时非常好奇这些报纸写了些什么，她刚想伸手拿一份过来看，却猛然看到门卫郑叔以与他年龄完全不相称的速度挤过来。

“厂长你看！”郑叔满脸兴奋的将首都日报塞给林南音，激动的指着一张图片道，“这是我！我也上报纸了！厂长你看！”

林南音满头问号，这，郑叔上报纸？

她顺着郑叔指的图片仔细的看了好几次，才终于看到小小的门卫处里边，隐隐约约有个人头，如果没人说，林南音还以为是报纸粘到了什么脏东西。

她笑了笑道：“看到了，郑叔你还真上了报纸。”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群如蚁附膻，迫不及待地向前拥挤，都想第一时间看看报纸上的郑叔。

林南音不得不控制下场面：“大家先别急，等会我让人将这些报纸贴在宣传栏上，你们有空了就能去看，这样挤来挤去大家都看不到。”

“对对对，还是厂长想的周到。”

“那我先不看了，等午休再去看。”

“等晚上下班了我要买一份回家收藏。”

“嘿，我也要去买一份，回家给我爱人说说。”

“那我也去买，上次我爸还说我们厂不靠谱呢。”

……

林南音看他们还在热情高昂的讨论着，也没打算继续留下来看报纸，吩咐郑叔等会把报纸贴好，就悄然退出人群。

出来后才发现大门墙角还蹲着一个人，那人正拿着一份报纸看的津津有味，完全不管周围的喧闹声。

林南音走了过去，打了声招呼：“钟导演，走，我们先讨论个事。”

钟导演看得入迷，已经自动屏蔽四周的声音了，林南音无奈的提高嗓子再喊了一句，他才猛然反应过来，收起报纸，不太好意思的站了起来。

“厂长，什么事啊？”

“边走边说。”林南音率先往厂里走，“钟导演有没有听过高卢动画节？”

“有啊，这个我知道。”钟导演说道，“这个动画节都办了有20年了，以前我有个同学还去过呢，不过他现在在国外，早年去留学就没有回来过了。”

说到最后他语气满是怀念，心情也微微低落。

林南音没有继续说，等了一会才开口道：“如果有机会去参加高卢动画节，你觉得带哪部作品去合适？”

“带哪部啊，这个要好好考虑，不过我觉得现在在制作的《星际探险家》就很不错，不管是故事情节还是人物形象都很新意……”

钟导演侃侃而谈，说了一大堆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向林南音。

“厂长！我们要去参加高卢动画节吗？”

“对，明年三四月份就要把作品拿去参赛了。”林南音肯定回道。

得到林南音的回答，钟导演高兴得都同手同脚了，搓搓手激动得语无伦次：“这可是高卢动画节啊！我们也可以去参赛了！”

直到到了林南音办公室，钟导演才稍微冷静了下来，语气严肃的开口道：“厂长，就我刚刚说的，如果要参赛，我觉得《星际探险家》最好不过，其他的作品虽然也各有千秋，但在故事情节上比不上《星际探险家》那么曲折跌宕，也不够有新意。”

林南音摇了摇头，直截了当的道：“《星际探险家》制作赶不及，明年三月份我们就要送作品过去。”

“可是……”钟导演神色犹豫，《星际探险家》是他最看好的一部作品，单单投入的人力物力就比之前那些动画片高了好几倍，如果不拿去比赛，他心里总有些遗憾。

“《未来列车》怎样？”林南音问道。在她看来，高卢动画节是面向全世界的，那选作品就不能选那些太深奥的，要不然人家评委都理解不了作品里面的寓意。

钟导演想了想道：“这部故事情节跟画风也不错，不过有个缺陷，之前电影厂给的资金跟时间都不是很够，有个别画面的流畅度就没那么高，总之，是比不过《星际探险家》的。”

林南音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如果真拿去参赛，那自然逃不过专业人士的眼睛，但现在他们手上拿得出来的优秀作品不多，还有一些是以前的黑白动画片，这就更不能拿去比赛了。

好不容易有个走出国门的机会，难道就只能拿部有缺陷的作品过去，最后连决赛都进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