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沙雕克反派》

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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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水剑清光如月,照出一派澄明。

廊下的阴影里,沈流霜目色沉沉,柳如棠单手掩唇。

阎清欢从拐角探出半个脑袋,看清大堂里的情形,两眼骨碌碌一转。

被缭乱的剑气所吸引,阎清欢盯了好一阵,才松鼠般缩回身子。

江白砚坐在正对楼梯的位置,抬眼之际,瞥见廊道中的人影。

依然是单手支颐的动作,他怡然自若,无声笑笑。

一副心安理得的坦率姿态,叫人挑不出毛病。

“唉呀黛黛和江公子在邪潮里折腾这么久,肯定累了,是该坐下来休息会儿。”

柳如棠说话像倒豆,语速飞快“那是断水吧不错,很有活力。”

沈流霜缓缓转头看她。

她怎么觉得,队友之中,出了一个叛徒

拐角后的阎清欢探一探头,满目憧憬“断水也可以这么乖吗他们在鉴剑”

印象里,这把剑削铁如泥,总是沾满血的。

在江南遇到过多不胜数的名剑,见此情形,阎清欢仍想去摸一摸。

断水太强,也太漂亮了。

沈流霜

原来叛徒是两个。

不对,阎清欢只是找不到重点的迟钝脑袋瓜而已。

他们在原地怔忪片刻,桌边的江白砚笑意清疏,竟是先开了口“二楼查完了”

二楼的人下来了

施黛听懂他的意思,侧过头去,朝三人挥手一笑“我们这边完工了。”

气氛瞬间松弛,她指了指桌上的雪色长剑“快看,断水。”

沈流霜知道那是断水。

她想不明白的,是江白砚的心思。

对于剑客而言,手中剑是最为重要的依傍,轻易不予人,也不可能让人随意触碰。

以江白砚的实力和性情,恐怕到了视剑如命的地步

他就这样,让施黛摸他的断水剑

很不寻常。

沈流霜心中警铃大作。

“我们找到了韩纵的日记。”

柳如棠坐上木椅“是个还算有意思的人,只不过和案子没关系。”

她本想再开口,隐约感应到周遭灵气的翕动“画境在变化。”

柳如棠低声“快结束了。”

君来客栈外,阴风如野兽咆哮,窗边暗影狰狞。

猝然间,一声尖锐惨叫刺破夜色,火光飞掠,照亮窗牖。

山林响起窸窸窣窣的杂音,众多妖邪四散而逃,紧随其后,是一道沉稳有力的男声

“你们去左侧包抄。”

在人心惶惶的当下,无疑是一颗定心丸。

“有火光”

大堂里炸开锅“是镇厄司的人我们有救了救命”

人们如遇大赦,喜极而泣。

宛如电影情节落幕

,施黛所见之处,万事万物化作朦胧墨烟,长廊消融,人影散作一滩水色。

耳边嗡地一响,她再回神,眼前换了景象。

夕阳西下,红霞漫天,光晕淌进客栈,映出残损不堪的桌椅与门窗。

住客们消散无踪,站在她身前的,是一袭轻柔长裙。

施黛抬头,对上虞知画的眼睛。

“啊。”

阎清欢猛然回神,看看自己手掌“回来了”

好神奇,真真假假,像做梦一样。

“回来了。”

虞知画温声笑道“几位可有不适”

施黛摇头“没事。”

除了刚出画境时略感眩晕,她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说话时,施黛垂下眼,望向桌上摆放的画卷。

长卷原本泛有雾蒙蒙的灵气,被他们在幻境走上一遭,变得泯然如常物。

“我们探查一遍,基本锁定凶手了。”

柳如棠道“君来客栈的厨娘,锦娘嫌疑最大。在她的卧房里,我们找到与邪术相关的物件她是个邪修。”

白九娘子憋了太久,尾巴一晃,由项链重回蛇形“没错,简直了”

一个残害过人命的邪修,在案发后离奇失踪。

怎么看,她都是板上钉钉的凶手。

“还真是她啊。”

宋凝烟坐在僵尸怀里,轻哼一声“最初定下的犯人就是锦娘要找到她,又得费一番功夫。”

陈澈目光扫过柳如棠“你们可有受伤”

“小伤。”

柳如棠挑眉“一群普通邪祟,难得了我们几个”

靠在墙角的苗疆少年适时插嘴“如棠,陈澈这是在关心你。”

沈流霜“嘿。”

苗疆少年“嘿嘿。”

宋凝烟“嘿嘿嘿。”

柳如棠嘴角一抽,罕见噤了声。

白九娘子用尾巴摸摸她耳朵。

“总而言之,尽快找到锦娘吧。”

沈流霜道“若她修成心因法,日后定会继续残杀平民百姓,祸害无穷。”

宋凝烟打个哈欠“包在我们身上。”

之后的半个时辰里,沈流霜逐一叙述了画境中的来龙去脉。

她说得一气呵成,末了礼貌笑笑,对虞知画道“多谢虞姑娘。若非虞姑娘相助,我们发现不了锦娘的邪修身份。”

当天晚上,等镇厄司赶到客栈,锦娘房间连人带物消失一空,没留痕迹。

虞知画虚弱摇头“是我应当答谢诸位仙师。我与家人突逢此难,卫霄又他伤成那般模样,我比谁都更想找出凶手。”

入画消耗她的大部分灵气,虞知画薄唇惨白“既然已查明真相,我能否先行回医馆卫霄的伤,不知如何了。”

追捕凶手,是踏莎行的任务。

施黛作为外援,这会儿没别的事

,望向自己几个队友“我们也到医馆瞧瞧吧毕竟是亲手办过的案子,去看看客人们怎么样了。”

镇厄司医馆里的大夫技艺精湛,阎清欢经常进去请教。

听施黛开口,他完全没意见我可以”

江白砚也道“嗯。”

“也好。”

沈流霜对上她视线,若有所思“听你的。”

君来客栈里的遇害者们,被安置在医馆里侧。

一来作为证人保护,二来防止潜藏其中的罪犯逃走。

施黛踏进药房,首先遇上一张陌生的脸。

“嫂嫂”

红裙少女小跑而来,拉起虞知画右手“你的脸色怎么这样白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动用太多灵气而已。”

虞知画轻抚她手背,对施黛等人介绍“这位是卫霄小妹,卫灵。”

施黛头一回见到卫灵本尊。

这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颊边带有婴儿肥,一举一动张扬灵巧。

施黛心有所感,眼珠挪了挪,不出所料,卫灵身后跟着个黑衣青年,相貌端正,腰间别一把长剑。

这位是阿言。

虞知画轻声介绍“小妹,这几位是查办此案的镇厄司仙师。”

她有些担忧“你哥哥怎么样了”

“哥哥伤得很重,白天一直在发烧,不久前缓过来一点儿。”

卫灵叹气“他醒来后始终念着你呢。嫂嫂去看看他吧”

虞知画颔首,转向几人,露出歉然之色“几位,失陪。”

阎清欢赶忙道“虞姑娘快去,不必陪着我们。”

虞知画步履匆匆转身离开,卫灵将他们打量几眼,急不可待“仙师,知道是谁干的了吗”

“卫姑娘不必担心,镇厄司正在缉拿真凶。”

沈流霜道“你受伤了吗”

“我我还好。”

卫灵笑嘻嘻,指一指身后“有阿言护着我。”

施黛“卫姑娘不是被卷进过鬼打墙在鬼打墙里,也没怎么受伤吗”

这是她想不通的一个疑点。

施黛在画境遭遇的鬼打墙可谓九死一生,处处潜伏有杀机毕露的妖魔鬼怪。,饶是她,也觉得心惊胆战。

卫灵不懂术法,为什么能安然无恙

“鬼打墙”

想到不好的记忆,卫灵苦巴巴“别提了,我简直被吓个半死。那地方又黑又吓人,多亏我运气好,没一会儿就撞上哥哥嫂嫂和阿言。我是被他们护着出来的。”

说到这里,她眼中生出黯然。

正是在鬼打墙中,卫霄被怪物刺穿小腹,没了半条命。

施黛一怔“没一会儿你们汇合得很早吗”

卫灵心有余悸“嗯。要不然,我一条命就交代在那儿了。”

施黛低低应声,与江白砚交换

一道视线。

他们亲身经历过鬼打墙,花去不少功夫,才在千钧一发之时找到彼此。

与卫灵的遭遇大相径庭。

不过

施黛抿了下唇。

鬼打墙的长廊交错纵横,她不可能重复和卫灵一样的道路。

两人选择的路径南辕北辙,拥有不同的经历,说得过去。

“对了。”

施黛状若无意“你哥哥卫霄,他给过你什么保命的符箓吗”

“保命符箓”

卫灵“没有。我哥用剑,不会画符。”

这就奇怪了。

施黛记得清清楚楚,鬼打墙里,卫霄曾问过她一句,“我给你的保命符箓,用光了吗”。

她当时就觉得纳闷,进入画境前,虞知画把所有人的性格特征和行为轨迹说过一遍,从头到尾没提过“符箓”。

同一件事,为什么在这一个细节上,居然出现两种情况

“姐。”

施黛凑近沈流霜,小小声“我们在画境里经历的一切,确定全部为真,对吧”

沈流霜“嗯。怎么了”

施黛摇摇头“没什么。”

想不通。

难道所谓“保命符箓”只是其它物件的代称可即便如此,卫灵也不应该对这四个字如此陌生。

她暗暗思忖,身旁的沈流霜道“卫姑娘,你哥哥和嫂嫂关系很好。”

“那当然。”

卫灵扬起小脸“你们也觉得他俩般配吧”

沈流霜语调不急不缓,有意引导“他们认识多长时间了怎么认识的”

“五六年了。”

卫灵道“怎么认识的天定良缘呗。”

她骄矜一笑“我哥总爱调皮捣蛋,一日去河里凫水,不慎抽了筋是嫂嫂把他救下的。”

江白砚淡声“那时卫霄只有十五六岁。”

他言简意赅,表达的内容很明显。

卫霄当时年纪太小,虞知画却活了几十上百年。

这要能生出爱意,实在古怪。

“嫂嫂年纪比我哥大,画中仙嘛。”

卫灵不甚在意“初次见面,他们没往郎情妾意的方向想。是后来接触越来越多,哥哥和嫂嫂才相互动心的。”

她哥哥如今已有二十岁了,与虞知画正好相衬。

这事儿无可厚非,施黛却追问一句“接触越来越多虞知画救卫霄一命后,他们还有往来”

“这就更巧了。”

卫灵兴冲冲道“我爹喜欢画画,请来一位教授丹青的先生,恰是嫂嫂。嫂嫂在我家,和哥哥低头不见抬头见,一来二去,可不就熟悉了”

施黛嗯了声,指腹轻捻“确实很有缘。”

“在虞知画包袱里,有个姻缘笺。”

江白砚看她一眼,问卫灵“是虞知画和卫霄求的”

“姻缘笺”

卫灵有点儿懵或许吧他们两个求签,我不是回回都知道。不过heihei姻缘笺的话,肯定是哥哥嫂嫂一起求来的。要不然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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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想到什么,江白砚安静笑了笑,莫名有讽刺的意思。

线索越听越乱,头脑中像被塞了团乱糟糟的线。

施黛轻敲头顶,试图让智商流进脑子里。

想起又一个疑点,她压低声音,避开侍卫阿言,对卫灵悄悄说“你对韩纵很感兴趣”

邪潮来袭的间隙里,其他人皆是惊若木鸡,生无可恋静坐在地。

唯独卫灵兴致高昂,一直缠着韩纵不放。

按理说,她身为一个娇纵的小姐,既被妖邪吓得够呛,又受不了韩纵的脾气

怎么做到持之以恒找韩纵搭话的

听施黛问出这样一句话,卫灵神情微僵。

她似是犹豫,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用更小的音量回答“你想知道”

施黛点头。

瞧了下身后的阿言,卫灵凑到她耳边“我想让阿言吃醋。”

施黛一愣欸

施黛醍醐灌顶两眼放光噢

感谢卫小姐,让她得到今天的第一个答案。

八卦果然是第一生产力

“当时外面有很多妖魔。”

卫灵“我想着大概活不成了,想激一激他,谁让阿言平日里像个闷葫芦。韩纵长得还行,剑法也厉害,我假装对他感兴趣”

她嘿嘿一笑“阿言就不高兴了。”

之前都以为卫灵是个粗线条的姑娘,万万没料到,他们想到第二层,卫灵在更高深的第三层。

施黛眨眨眼“你和阿言现在,怎么样了”

“互通心意啦。”

卫灵眉眼弯弯,颊边浮起淡淡绯色,如落雪的粉团“你今后遇上喜欢的人,也可以这样气一气他。百试百灵。”

施黛隐有所悟“明白。”

近处的江白砚一言不发,掠来意味不明的眼风。

“卫姑娘。”

江白砚打断对话“此番上山狩猎,由何人提议”

卫灵后退一步“狩猎当然是我哥。”

施黛想起来,在卫灵这个身份的推荐台词里,有“好累,不想走了”。

这位大小姐不像是热衷于野外打猎的性格。

她心下一动“你以前很少打猎吧”

“不是很少。”

卫灵皱眉,闷声嘟囔“是第一次。累死我了,以后再也不去。”

沈流霜顺水推舟“为什么这次去了狩猎”

“我哥提议的。”

说到这儿,卫灵嘴角上扬“你们知道,阿言是我的侍卫,我与他身份有别。哥哥原本不同意我俩在一起,被我臭骂了一顿他和嫂嫂不也是相差甚远一人一妖。”

卫灵道“那之后过去几天,哥哥便想通了,主动告诉我,不如大家一起去山中狩猎。野兽靠近,阿言定会护着我。”

沈流霜笑你哥哥heihei真是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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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隐有言外之意,卫灵没听出来,欢欢喜喜“狩猎虽然遇上这档子事,但说到底,我和阿言顺顺利利在一起了。不亏。”

正说着,药房木门被人推开,蓄山羊胡子的大夫探头出来“外边儿干嘛呢进来喝药。”

不止卫灵,连施黛也露出惊恐的神色。

镇厄司医馆的汤药,堪称人间疾苦,尝过一回,施黛至今没忘掉味道。

卫灵磕磕巴巴,本能抗拒“喝、喝药”

话音方落,袖摆被人轻轻拽住。

卫灵侧目,见阿言一手捏着她衣袖,另一只手乖巧上抬,掌心摊开,是一袋饴糖。

“小姐。”

他开口,是低沉悦耳的声线“吃这个,会好些。”

卫灵绽开喜不自胜的笑,张开双手,将他抱了抱。

阿言垂眼含笑,耳根通红。

施黛缓缓扬起姨母笑。

阎清欢目光温柔。

沈流霜眉心一跳,毫无征兆,皱眉觑向江白砚。

江白砚

看他做什么

“身体要紧。你们进去喝药吧,不打扰了。”

施黛挥挥手,扭头一望“我们也进药房看看”

她还有问题想问老板娘。

推门而入,浓郁药味直撞鼻腔。

施黛不喜欢这股苦味,屏住呼吸。

房中或坐或躺近十人,全是在画境见过的熟面孔。

老板娘杨玉珍抱紧算盘坐在墙角,凄凄惨惨戚戚,端起药碗一口闷。

药不苦,命苦。

施黛四人表明镇厄司身份,老板娘先是一愕,旋即用力点头“大人们有什么要问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说罢咬牙切齿“那混蛋砸了我的客栈。要知道是谁干的,我”

阎清欢好心安慰“老板娘,等我们抓到凶手,会从她充公的钱财里,抽一部分补偿你的损失。”

说完又觉不对,目前认定的凶手是锦娘,这人钱袋比老板娘更空。

“你客栈里的锦娘,”施黛问,“她精神是不是不太好”

“锦娘是。”

老板娘有些懊恼“起初我看她可怜,姑娘家孤零零一个人,这才把她留下。没想到刚过几天,就见她蹲在墙角自言自语。”

那姑娘神神叨叨的,留下吧,无异于养个闲人。

可若说把锦娘赶走,她狠不下心肠。

“大人。”

老板娘面露苦色“凶手,该不会是她吧”

施黛软着声尝试安慰“案情尚未水落石出,我们在查。”

她脑子里盛满太多念头,说话间略一抬眼,猝不及防,瞥见一道漆黑影子。

以及两把被那人背在身后的剑。

韩纵正一言不发站在他们身边,眸色幽深。

他想干什么他什么时候靠近的他不是不爱与人打交道吗

心口咕噜噜冒出疑问三连,施黛听见他的声音。

“我名韩纵,擅双剑。”

韩纵道打不打11”

施黛

韩纵紧盯江白砚“你用单剑,若觉得不公平,我拿一把剑也能打不过以你的实力,想必不用。”

施黛大受震撼。

居、居然是与画境里一模一样的台词,他想打架的那份心,是刻在骨子里的

韩纵仍在面无表情吐台词“我的剑已许久没遇上好的对手,你来,或许能满足它们。”

江白砚

江白砚不动声色避开他的气息“你有伤。”

余光瞥见施黛满脸吃瓜看好戏的表情,他闭了闭眼。

韩纵握拳“等我伤好。打不打”

被这人缠得心烦,江白砚终是应下,数日后与韩纵一决高下。

横竖一套剑法的事,他习惯速战速决。

从药房出来,施黛笑得肩头直颤“你好受欢迎。”

被她笑得无奈,江白砚摇头,生硬转移话题“去看看卫霄”

卫霄和虞知画是画境里的重要角色,直到现在,他们没见过前者本尊。

施黛正有此意“走。”

卫霄受伤太重,被安排在单独的病房。

敲响房门,室内的虞知画应了声“进”。

推开门扉,在靠窗的木床上,施黛见到卫霄。

与画境中的青年如出一辙,却又迥然不同。

意气风发的豪情消退殆尽,只剩失血过多后孱弱的死气。他醒着,瞳孔混浊,投来淡淡一瞥。

“多谢仙师”

卫霄开口,气若游丝,四个字艰难吐出,再发不出声。

虞知画坐在床边,眼眶微红。

沈流霜“卫公子的伤,大夫怎么说”

“伤及肺腑,很严重。”

虞知画竭力勾出浅笑“要不是我当时为他渡入气息,卫霄大抵没命了。”

卫霄握了握她的手,用作安慰。

施黛在意鬼打墙时的细节差,试探问“卫公子,可曾送给卫灵保命符箓”

卫霄眼睫一颤,张了张口。

他哑声道“符箓山中多邪祟,狩猎前,我给过她几张。”

“卫霄一向不爱画符。”

虞知画为他拢好颊边碎发“那几张符箓,还是我帮他画的。”

这样。

想起卫灵,施黛眸光微动。

她大概想明白了。

卫霄疼得说不出话,意识迷迷糊糊,从他嘴里得不到有用情报。

四人很有职业素养地不打扰重病患者,没待多

久,便与这对未婚夫妻告辞。

来到医馆正堂,新鲜空气迎面而至,施黛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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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方才的问话,她的思绪总算通畅了。

沈流霜扬眉“黛黛对这起案子怎么想”

与她对视一眼,施黛轻快笑笑。

她在想什么,沈流霜果然知道。

若非对案件心存疑虑,打从一开始,施黛不会提出来一趟医馆。

“有些细节对不上。”

施黛低声“我觉得,凶手可能在什么地方动了手脚。”

“动手脚”

阎清欢“是指线索有古怪吗”

施黛“嗯。”

把所有七零八落的线索串连起来,她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这个猜测,需要更多事实来支撑。

“如果说,”施黛想了想,“我们之中,有人取代凶手的身份进入画境,会怎么样”

他们进去查案,不可能像真凶那样布置邪阵害人。

没有招邪阵法,就没有后续的邪祟侵袭,这样一来,幻境不就自然瓦解了

“邪潮仍会出现。”

江白砚道“画境以虞知画的画卷为准。她根据记忆,在画中绘有邪潮,即便无人设阵,也将重现当时的情形。”

施黛仔细回忆,想起那一幅由虞知画绘制的长卷。

她画的是山中狩猎,鬼打墙,和邪潮入侵。

这三件事,一定会在画境出现。

“你们觉不觉得,这次调查过于顺利了。”

沈流霜双手环抱,低眉思忖“而且那个东西,很奇怪对吧”

“嗯,非常奇怪。”

施黛明白她的意思,扬起嘴角“所以,我想去查明一件事。”

好奇宝宝阎清欢踮了踮脚,迫不及待“什么事”

“查”

施黛说“君来客栈里,几十年前的那一次邪潮袭击。”

一天过去,入夜的长安落了场雪,天地上下一白。

待旭日升起,又是一个好晴天。

时值正午,日色明媚。因少爷病重,卫府人来人往,个个神情肃穆。

听闻镇厄司的施小姐和沈小姐前来拜访,虞知画特地为她们斟上两杯热茶。

施黛身穿朝霞绸绯色襦裙,乌发松松挽起,瞧上去心情不错,见她后脆生生道了声“虞姑娘”。

沈流霜照例温和含笑,一身绿竹纹青衣略显懒散,腰间挂有一个灵官傩戏面具,脊背挺拔如刀。

“两位请坐。”

递给她们盛茶的瓷杯,虞知画温声道“天寒地冻,喝杯热茶吧。”

“我们今天来,是想感谢虞姑娘的画境,顺便问几个和案子有关的问题。”

施黛语带感激,笑吟吟说“没有你的画境,这桩案子破不了。”

沈流霜静静坐在她与虞知画中间,靠

上椅背。

虞知画摇头“凶手抓到了吗是那位厨娘吧”

“其实我们觉得,凶手可能不是锦娘,所以才来问你新的线索。”

施黛有些不好意思“锦娘现在不知所踪,哪儿也找不到她。”

这姑娘生得乖巧,低眉顺目的形貌像只兔子,娇憨可爱。

虞知画眉眼舒展,诚恳道“施小姐问吧。我有问必答。”

施黛关切道“卫霄的情况怎么样听说他被带回了卫府照料。”

“伤势几乎危及性命,家里请了名医。”

虞知画轻叹,眼底覆上薄愁“只望他能挺过这一遭。”

施黛笑了笑“好人有好报。卫公子为了救你才受伤,老天会保佑他的。”

虞知画嘴角轻勾,看不出在想什么。

“施小姐为何觉得,”虞知画道,“凶手不是锦娘”

“调查得太顺了。”

施黛诚实回答“幕后凶手修炼心因法,已经杀了好几个人,而且每次杀人,都没留太多痕迹这是个心思缜密的家伙。”

与之相比,锦娘露出的马脚太多。

“实不相瞒,在画境里,我们甚至找到她的记事簿和法器。”

施黛说“全部大大咧咧摆在床底下,毫无防备。但凡有人走进她房间,俯身瞧一瞧,锦娘不就露馅了”

锦娘是个新入门的邪修,连邪气都没办法好好控制,怎么接触心因法、神不知鬼不觉杀害那么多人

虞知画“这样说来,施小姐觉得,有人陷害锦娘”

“锦娘下落不明,可以说她畏罪潜逃,换个角度”

施黛认真思考“凶手杀了她毁尸灭迹,营造她是真凶的假象,同样行得通。”

虞知画沉吟片刻“对。”

“暂时排除锦娘,就得从剩下的人里找凶手。”

施黛说“凶手的必要条件是,每次邪潮间隙,至少离开所有人的视线一次,去启动驱邪阵法。”

虞知画顺着她的思路“我记得大部分人全程都在。离开过大堂的,只有韩纵和锦娘。”

她始终置身一楼,最有发言权。

沉默须臾,虞知画补充“卫霄和迎春也不在。但卫霄身受重伤,迎春迎春胆子太小,在二楼撞见几只邪祟后,逃下了一楼。”

迎春是照顾卫霄的侍女。

施黛想起来,他们在画境里,的确遇到过徘徊在二楼的妖物“迎春撞上邪祟,没受伤吗”

“多亏老板娘。”

虞知画温眉善目“迎春说,当时老板娘也在,为防身,手里拿着菜刀。”

她说罢抿唇,语气沉了沉“施小姐,究竟怀疑谁”

虞知画不傻。

怀疑到韩纵头上,施黛不会特意来找她问话,她与那位游侠八竿子打不着边。

四目相对,风声一时凝滞,落针可闻。

施黛攥了攥指尖,尾音如石子坠地,清晰可辨“虞姑娘心里想的那个。”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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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知画脸色微白,轻笑道“施小姐,卫霄腹部的伤口,你们是亲眼见过的。他受那么重的伤,哪来的力气召来邪祟”

“伤口可以二次加工。”

施黛没再绕弯子“在任何时间,他都能趁镇厄司没来,给自己小腹捅刀子比如即将尘埃落定的第三波邪潮期间。”

“这就更没道理。”

虞知画语带愠怒“小妹亲眼见过他被邪祟所伤。施小姐你你进入画境,也看过他的伤势吧”

施黛没反驳。

在鬼打墙里,她为了确认卫霄的状况,切切实实检查过那道伤痕。

深可见骨,足以致命。

“嗯,见过。”

场面有些剑拔弩张,不知怎么,施黛反而松了口气“正是在这里,我中了凶手的骗术。”

虞知画一愣“什么意思”

“我的确见过一个人,为了保护你,小腹被邪祟贯穿。”

刹那的寂静。

施黛抬头,直视她双眼“如果那个人,根本不是卫霄呢”

并不习惯紧绷的对峙,她紧张得心口怦怦直跳。

眼前的虞知画薄唇轻颤“什么”

“不是卫霄,还能是谁”

虞知画匪夷所思“他和卫霄长得如出一辙。施小姐,卫霄可没有双胞胎。就算是我的画笔,也画不出活生生的人。”

一息冬风拂过,吹得脊骨瑟瑟生寒。

施黛打了个寒颤,手背被人轻轻抚下,抬眸望去,沈流霜朝她轻扬嘴角。

是一个安抚性质的笑,和煦如风,很有安全感。

手背传来令人安心的暖意,施黛点点头。

“此人的来历,说来话长。”

施黛定神“虞姑娘,你和卫霄有个姻缘笺,对吧”

虞知画身形微顿“是。”

施黛直言不讳“在画境里,我们见过它。”

她当时觉得奇怪,问过柳如棠,这对未婚夫妻是不是认识了很多年。

因为姻缘笺太旧,纸张泛黄,看材质已有数年。

这就是昨晚闲聊时,沈流霜口中“非常奇怪的那个东西”。

倒推几年,卫霄是个半大的小少年,虞知画哪能和他去求姻缘笺

可偏偏,在阎清欢得到的卫霄行动轨迹里,又说卫霄很重视它。

他总不能随身携带虞知画和别人的姻缘笺吧。

“姻缘笺上写,南风知我意。”

心绪渐渐平息,施黛从容出声“虞姑娘,这是你在什么时候,和什么人求来的签另一半吹梦到西洲,不在卫霄身上吗”

破天荒地,虞知画没有回答。

女人沉默盯着地面,眸底暗色翻涌。

“你和卫霄

很有缘。”

施黛目光渐沉“卫霄十几岁时,就因坠入河中,被你所救。后来卫老爷找人教授丹青水墨,恰好是你来了卫府。”

她默了默,忽然单刀直入地问“可是画中仙技艺超群,会无缘无故留在一户商户人家,当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吗”

虞知画不语。

“这个案子,其实有非常多的疑点。”

施黛道“首先,凶手身为邪修,为什么要大摇大摆袭击客栈像以前一样,一个接一个杀人行凶,不是更能隐藏身份吗”

“其次,为什么是君来客栈它太不起眼,攻击这里,邪修得不到额外的好处。”

施黛目光一转,看向近处的女人“非要解释的话,凶手有不得已的理由,必须、一定要选择这个地方。”

虞知画看着她“什么理由”

一个能解释鬼打墙里一模一样的“卫霄”,也能解释祈愿笺的理由。

施黛心口跳了跳“画境里,老板娘告诉我们,君来客栈曾被妖邪袭击过三次。几十年前的某一回,毫无缘由地,邪祟大肆围攻过客栈。”

在那次惊变中,几名修道之人挺身而出,以身死道消为代价,除灭邪祟。

虞知画半阖眼,缄默无言。

“我在镇厄司的卷宗里,找到了当年的记载。”

停顿半晌,施黛说“逝去的牺牲者中,有个男人名叫秦箫。同样死去的,还有他的表妹秦筝和好友严明。”

虞知画从没叫过“卫霄”。

自始至终,她对未婚夫的称呼是“阿霄”。

阿霄,阿箫。

施黛至今没忘,第三波邪潮结束后,有人说起死后化作厉鬼游荡的事。

虞知画笑得温柔,轻声告诉他们,逝去之人的魂魄难以被阳间窥见,一旦死去,便入轮回。

逝者已矣,转世投胎,心怀眷念不舍的,永远是活着的人。

“姻缘笺,是你和秦箫求的吧那是多少年前”

四十年,亦或五十年那个时候,虞知画刚入世不久,应当如白纸一样懵懂纯白。

为救虞知画,秦箫在邪潮中丧生。

虞知画徘徊数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遇见秦箫转世,如今的卫霄。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与缘分,不过源于悄无声息的蓄意接近。

落水相救和教授书画都是。

卫霄与秦箫拥有相同的魂魄、相同的形貌,虞知画时隔多年与他相逢,很难不意动。

“正因如此。”

施黛鼓起勇气,定定看她“虞知画,你才能瞒天过海,顺利骗过我。”

虞知画默然抬眸,卷翘浓密的长睫下,双目不辨喜怒。

“你的记忆确实不会骗人,你的画卷也不可能出错。”

施黛道“但整整第二幅画里,我见到的从不是卫霄,甚至于,一切远非当天的景象”

“那是四十年前,秦箫死去的晚上。”

即便早有准备,亲口说出这段话,还是让她生出了深入骨髓的麻。

画中仙的三幅画,是虞知画亲身经历过的事实。

事实没法改变,为混淆视听,虞知画绘画时,用了个隐晦的伎俩。

第一幅和第三幅,选取前天夜里的记忆,很正常。

第二幅分为两部分。

鬼打墙内,是四十年前的往事重现;鬼打墙外的君来客栈,仍采用前夜之景。

因此,沈流霜等人察觉不出异样。

而施黛与江白砚置身于暗无天日的回廊里,从头到尾,只见到虞知画与“卫霄”。

虞知画容颜不老,身为转世,卫霄与秦箫相貌一致。

在四十年前的记忆里,施黛成为秦箫的妹妹秦筝。对卫灵和秦筝,虞知画统一称作“小妹”,分不出差别。

江白砚也不再是侍卫阿言,而是秦箫的朋友“严明”。

施黛和江白砚的长相在画境不变,几乎不可能意识到,自己这一幕角色更改,换成了数年前的另外两个人。

一切严实合缝,任谁都会被唬过去。

施黛想,难怪卫霄非得带着卫灵和阿言,他想要的,是“小妹”和“阿严”,从而与四十年前的称呼对应。

哪怕没有侍卫阿言,他也会邀请另一个同音的人来。

“四十年前,秦箫为了救你,腹部被妖邪贯穿。”

施黛想起那个拿着剑、笑意干净爽朗的年轻人,原来他早就死在多年前。

“现如今,用心因法残害数人后,为摆脱你们在镇厄司的嫌疑,你带卫霄故地重游。”

施黛轻声“你早就想好了计划。领着卫灵和阿言上山狩猎,声称天色已晚,住进君来客栈。当夜邪阵启动,和多年前一样,你带卫灵与阿言进入鬼打墙。”

“在鬼打墙里,卫霄假装被邪祟重伤。卫灵胆子小,怎会掀开衣服去细细检查离开鬼打墙后,你借口为他治疗,让卫灵与阿言出门看看客栈的情况。”

到这里,就和第三画的情形一样了。

“房中只剩你和假意重伤的卫霄。”

施黛说“作为真正的幕后凶手,随时随地,他都能驱动邪阵。”

在虞知画创造的画境中,俨然是另一种情形。

施黛把前世的“秦箫”认作卫霄,特意检查他的伤口,确认他只剩下半条命,直接排除了卫霄的嫌疑。

前世的因,换今生的果。

好一出偷龙转凤。

“这就是凶手选择君来客栈的原因。”

施黛深吸一口气“你们要复刻四十年前的景象。一样的卫霄,一样的虞知画,一样由君来客栈走廊形成的鬼打墙。”

柳如棠曾言,虞知画被目睹与连环凶杀案的死者有过接触,在镇厄司的重点怀疑名单。

很快,镇厄司将对她展开调查。

到那时,卫霄修习邪法的事迹定然暴露,必死无疑。

在被查出邪修身份之前,他们需要洗清嫌疑。

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

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并把罪名嫁祸。

“你在前世秦箫死去的地方,用他的重伤濒死,上演一出偷天换日的戏码,企图换取今生卫霄的一线生机。”

冷风倏过,撩动施黛鬓边一缕碎发。

日光柔暖,此间却唯有透骨的寒。她双眼灼灼如冷焰,看向虞知画的眼底毫无惧色,一字一顿。

“而我,是为你们脱罪的目击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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