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在一起,而是追求。”

“追求？”顾栖只愣了一秒，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你还亲？”

“情不自禁。”

不得不说,恺因的答案就是一部分事实，可以说在他看到高阶虫族们一点一点靠近顾栖，发现约尔夫·达布斯藏在骄纵下的心思，听到顾栖说路易告白的事情时，某种难以克制的心思早就汹涌到了精神力剧烈波动的程度，他生怕自己稍慢一步，就会听到来自顾栖的另一个答案。

好在他不曾错过。

“唔——”顾栖拉长声调应了一声，忽然问道：“蜜桃味儿的糖果还有吗？”

“有的。”恺因从休闲套装的口袋里掏出几个浅粉色包装纸的糖果,摊开展示在顾栖面前。

黑发青年一挥手,将几个糖果都抓到了自己手里，“既然是追求,那就糖都给我了,daddy没意见吧？”

“没有。”恺因难得被顾栖的操作整得有些茫然，他沉默地看着顾栖像是屯粮的小松鼠一般，搜刮干净他掌心里的所有糖,然后挨个塞到自己的口袋里。

顾栖抬头,脸上的薄红散去，似乎比刚才更有底气了,“既然是追求的话，那就不能随便亲了,其他口味也暂停尝试,等daddy追上了再说。”

顾栖可不吃亏。

恺因轻笑，他很乐意看到顾栖在自己面前时的各种样子，“好,那就等追上了再尝试……七七可以多准备一些其他口味。”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daddy不用插手，你还是先思考怎么追吧。”顾栖身形轻快地从悬浮车上一跃而下，在“抢劫”了监护人之后，他的两个口袋都被装得满满当当，那愉快的背影就像是放出笼的小兔子。

恺因望着顾栖的背影眼底含笑，如果说是十八年前，他完全想象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连人的影子都能盯着看出花来。

这边恺因后知后觉的惊异于自己这些年感情、态度的变化，大约是龙鲸的记忆力太好了，时至今日他依旧记得自己最初感应到那么精神力时有多么排斥——那时候的他就像是无爱的魔王行走于世间门，与龙鲸的天性背道而驰，对比其他恋爱脑的同类，恺因清醒理智得不像是龙鲸，可偏偏他本身具有的力量又无一不彰显着身份和种族。

即使本能和命运告诉恺因——看呐，那就是你命中注定的未来伴侣，是你一定会爱上的人，但最初见到虫卵时的恺因却嗤之以鼻——笑话，他会爱上枚卵？

确实，他不会爱上卵，他只会爱上卵内孕育着的那个生命。

从幼年到青年，恺因一直都觉得自己只是将顾栖当作是一个需要被自己照顾的孩子养育着，他最初想着要保持距离、奉行严厉式教育、不做溺爱孩子的家长。但随着时间门的推移，当恺因越是和顾栖接触，他便越是会被小家伙的一切所吸引，在描述顾栖优点这一方面，恺因觉得自己会变成真正的话痨。

爱一直存在于恺因看着顾栖长大的那些日子里，只不过最初的爱名为对幼崽的怜惜，逐渐变成对孩子的亲情，再后来，当恺因亲眼见证了黑发青年的所有魅力后，这种复杂而充满温暖的感情则演变为饱含占有和私欲的爱。

偶尔恺因也会感谢高阶虫族和约尔夫·达布斯的出现，至少他们的存在，令他能够早一步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不曾因为错过而酿成大错。

在恺因剖析着自己感情变化的时候，顾栖已经小跑着回到了卧室里。

他将口袋里的糖果全部倒在了床头的抽屉里，一颗一颗摆好，甚至还把两种口味穿插着放。

但顾栖还是不满意，像是春心轻微萌动的年轻大男孩，他也会有期待感，当目光扫过两种色调的糖纸后，顾栖又从另一个抽屉中翻了翻——那是一抽屉各种各样的糖果、巧克力，全是顾栖最爱的味道。

他喜欢甜口，小时候不论是监护人，还是维斯叔叔和兰妮阿姨都怕顾栖会因为吃糖而坏牙，但大概是因为虫母的特殊性，经常偷吃糖的顾栖非但没有牙疼，还长了一口特别整齐的牙，白白净净，笑起来特别好看。

顾栖点着下巴，目光扫过种类繁多的糖，便跟着自身喜好挑了好几个放到了最初的抽屉里——柠檬味、葡萄味、苹果味……嗯，等以后答应监护人的追求后，就试试这些味道吧，看起来够试几十次了……

整理好糖果的顾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在没有恺因的环境里，他又恢复之前的性子，专注于自己手头的工作，几乎浑身都散发着“我爱学习”的金光。

在经历过这一段时间门高阶虫族们的教导后，顾栖不止能力技巧上得到了大幅度提升，原有的眼界和追求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最初他将注意力聚焦在优秀校友的荣誉称谓上，计划日后进入帝国军部；但随着顾栖从高阶虫族的身上汲取知识，他的想法也逐渐发生了变化——军部并非是他唯一的选择，甚至在最初确立这个目标时，顾栖所想的只是“强大”、“厉害”这样单薄无力的词汇。

他是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做得更多，但也并非只有军部一条路可选——在高阶虫族们的分析里，眼下帝国军部内的长官其实处于一个饱和的状态，空降新人并不现实，加之星际和平条约的存在，除了自由星域基本和平，想要借用功勋晋升并非是十足光明的路。

从前顾栖只根据自己的了解看到了表象，但随着高阶虫族们的深入引领，才让他发现了一部分需要去挖掘的内容，这是监护人所不能给予顾栖的进步。

因此，在经历了艰难的纠结期后，顾栖改变了自己的初衷——比起难以前行的军部，他选择了一条具有本身身份加持的道路——星际外交官。

而成为星际外交官的第一步上，顾栖已经超前很多了——他可是虫族的虫母诶！外交什么的完全就是小菜一碟，只会成为他这匹漂亮的锦缎上再添的很多花。

在彻底确定了未来努力的目标后，顾栖的学习也更加有方向性，如果说最初只是一股脑地想要将莱特蒂斯内提供的各种教学往肚子里吞，那么这一回，他则很有方向地进行选择性学习。

星际外交官在整个赫蒙特星域内并不算是一个很火爆的职业，它本身是为帝国工作，承载着连接不同星域、不同种族的职责使命，将会代表蒙玛帝国与其他星际势力进行谈判与交流。

当前因为有星际和平条约的存在，星际外交并不会面临特别大的压力，尤其此次虫族和帝国关系的重修，正好为这一职业提供了初级方向，这是高阶虫族们分析后告诉顾栖的答案，也是顾栖思考后觉得最适合自己的选择。

而想要成为星际外交官的第一步，就是要先通过帝国所设立的、一年一度的星际外交官考核。

于是，很快蔷薇庄园内的所有人发现都发现，他们这位笑起来很好看的小少爷似乎陷入了某种学习狂热之中——

早晨定着闹钟起来后先是半个小时的晨练，用十分钟解决早饭便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到书房内闭关，中途偶尔会有管家维斯和女仆长兰妮上楼送点儿零食小点心饮料云云，而几乎把自己埋在书堆里的顾栖除了零星的活动肩胛，几乎要都变成长在书里的蘑菇了。

午饭时，期待了大半天独处、准备继续执行自己追求计划的恺因发现一切事项都走到了一个不可控的局面，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家伙几乎是风卷残云，平常四十分钟的午餐时间门被压缩成二十分钟，甚至其间门都不等恺因说几句话，顾栖就大手一挥，冲着恺因露出一个甜呼呼的笑容，便继续去书房里长蘑菇了。

至于自诩坚定的恺因已经被那甜滋滋的笑容给俘获了心神，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那天悬浮车上的吻后，他竟然再很难找到时间门和自家的甜崽相处。

恺因也很想得到顾栖学习的那一部分时间门，但在心底的渴望和总是会冒头的控制欲后，他克制了自己的全部情绪与冲动——

在养孩子这一方面，恺因想做到最好，他从吝惜于对幼崽时顾栖的夸奖与爱意，他就是要让自家的小孩知道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受宠爱的小宝贝；而在追求者的另一方面，恺因同样想做得更好，在有关于顾栖那星际外交官的选择目标上，恺因不确定自己还能够提供些什么帮助，便只能更好地做好后方工作：他会控制自己时时刻刻想把人抱在怀的冲动，会全力支持顾栖的选择，成为对方背后最坚实的后盾。

因此，即使无奈于大大被缩减的相处时间门，恺因不会不成熟地抱怨，只会在天色逐渐昏暗后端着一杯咖啡、一杯热可可，成为书房内的另一个“蘑菇”。

于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门里，蔷薇庄园偌大的书房内总是换着时间门点儿出现相同的一幕——

身型高大的红发alpha坐在书桌前，他手边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眼前是各种需要处理的文件信息，层层叠叠，像是好几个月的工作量；在书桌的对面则是被转门安置的另一处学习空间门，米色的桌子上堆着各种有关于“星际外交”的厚重书籍，凌乱的稿纸上写写画画着彩色的痕迹，平铺开的笔记本上整整齐齐、密密麻麻，都是被书本的主人记录下来的重点内容。

顾栖埋头在书册之间门，他喜欢更为原始的、使用钢笔进行笔记整理的办法，圆润的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音，时不时伴随着他小口轻啜热可可的动静，一切都显得沉静而温暖，不过对比全神贯注的顾栖，坐在对面的恺因实则一直无声无息地关注着认真的青年。

“七七，已经写了四十分钟了。”

恺因将手底下的文件摆好，他几乎都不用看联络器，就能准确地说出顾栖陷入专注的时间门。

“嗯？已经这么久了吗？”顾栖眨眨眼，长时间门低头盯着书本令他的眼睛有些酸涩，捏着钢笔的手指或许是因为用劲儿不均匀，食指和中指上一阵一阵发麻着。他慢吞吞地伸了伸懒觉，将马上掉下去的稿纸捞回来，准备稍微活动活动。

“眼睛不舒服吗？”恺因面对顾栖时洞察力格外细致，他微微靠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声线温和，莫名有种诱哄的意味，“过来，给你揉揉肩膀。”

顾栖不疑有他，他也确实肩颈有些累了，懒得去走廊另一边用治疗仪进行舒缓，便凑到了监护人身边，准备享受一下来自daddy的按摩服务。

alpha天生手劲儿大，但恺因知道顾栖是个怕疼的，因此手下动作格外小心翼翼，从青年的后颈到肩胛，全部揉过一遍后，原先附着在肌肉上的僵持感逐渐淡化，等顾栖再抬起手臂时，只觉得的一片轻松。

“舒服！”他轻叹一声，身体早就不自觉地靠在了监护人的身上。

对于天生体温低的顾栖来说，恺因身上的热度正正好，每一次靠近，都令顾栖有种想要搂着对方就此沉睡的欲望。

“原来七七每一次靠近我，都是想睡我啊……”恺因若有所思，语调中似乎有种隐忍的惊讶。

顾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不小心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他立马补救道：“等等——不是这样的！不是睡觉……”

“可不是七七自己说的吗？一靠近我就想睡，如果不是睡觉，那还能是什么……”

慢吞吞的语调和故意的停顿，成功让“睡觉”歪成了“睡觉”，甚至短暂的几秒钟里，顾栖忍不住思考自己最初说的睡觉到底是哪个睡觉。好在他没有彻底被监护人的按摩炮弹给折服，在迷茫之后立马反应了过来，“我在说单纯的睡觉！是daddy你自己的心思不干净了！”

恺因挑眉，“七七又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单纯的睡觉？”

能够打下那偌大身家的恺因从来都不是什么老实，如果非要用动物形容他，大概都是清一色的肉食性动物——大白鲨、狐狸、饿狼之类。

顾栖气鼓鼓地瞪了一眼恺因，“我充好电了，我要继续学习去了！”

对于顾栖来说，学习之余吃到嘴里的小点心、按摩后放松肌肉的舒爽感都是他的充电项目，而恺因也逐渐习惯了这样有些小俏皮的说法。

“不再充会儿吗？”红发alpha有些舍不得放人，他看了眼联络器，这才刚刚过去十分钟，按照顾栖自己定下的日程，还有五分钟可以享受。

“充着和你讨论睡觉问题吗？我才不，你都还没转正，就开始欺负人了，以后等我答应了……”

“七七已经开始思考我们在一起以后都事情了？”

顾栖恨恨闭嘴，他果然玩不过监护人。

恺因唇边笑意明显，他把坐在自己身则的椅子拉过来，拉近了两人之间门的距离，“之前总会觉得我和七七之间门因为年龄差距会存在代沟，所以我最近学习了一下年轻人的手段。”

“才十八岁，又不是八十八岁。”顾栖嘟囔道，在他看来这个年纪的监护人风华正茂，极具成熟alpha的魅力，相信很多年轻人都无法拒绝对方身上所散发的神秘感和沉稳感。

不过在顾栖之外，绝大多数人见到恺因·柯尔刻也是恐惧居多。

顾栖问：“所以呢？是什么年轻人的手段？”

顾栖自己是个年轻人不假，但他却很少关注年轻人的星网动态，对于他来说刷星网并不是必需品，因此偶尔顾栖也会觉得自己的生活枯燥无味，只是一味地被训练和学习填充着，似乎连社交也少得可怜。

但大多数时候，顾栖依旧乐在其中。

恺因勾唇，“不知道会不会让你觉得孟浪，但我看到年轻的情侣之间门还有一种新的充电方式。”

“什么？不会是睡觉吧！”

“当然不是。”恺因将光屏调了出来，展现在顾栖的面前，“——这个，所以七七想试试吗？”

顾栖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粉红色的论坛网站，明显的红色桃心足以说明网站的用途。他看到恺因熟门熟路地点开一个标注着“ht”的帖子，在帖子打开的一瞬间门，清一色的腹肌照。

顾栖：……

他有些一言难尽，忍不住问道，“所以，这是什么？”

恺因的手指划过一个点赞最高的回复，上面写着——

【和大家分享一下我和爱人工作学习的日常，我们两个从毕业就开始同居，都是高强度的脑力工作者，不是在秃头，就是在秃头的路上……不过好在我们都有坚持健身，每一次熬夜敲键盘后，最令人放松的充电时间门就是摸我爱人的肚子了。】

【哦，这里补充一下，我爱人有八块腹肌。】

这条评论不仅点赞最多，地下叫嚣着“虐狗”、“撒狗粮”的也最多。

恺因问：“所以七七想试试吗？”

充电＝摸肚子＝摸腹肌，这个等式已经完全烙印在顾栖的脑海里了，他低头看了看alpha结实有力的身材，不难想象睡袍底下隐藏着什么样的风光。

当然，顾栖确信，监护人的腹肌也一定有八块！

于是黑发青年轻咳了一声，有些结结巴巴地犹豫道：“那……不然试一试吧？”

恺因：“乐意之至。”

他铺开的网，终于在长久的停滞期后，开始慢慢收紧了。

嘴馋的小绵羊抵不过猎人放在陷阱内的鲜嫩青草，几乎是闻着味儿便眼巴巴地一头栽了进去，然后被猎人逮了个正着。

不得不说，星网上的恋爱论坛有几把刷子，当顾栖用自己的手掌去丈量恺因所具有的力量后，原先凝结在大脑里的剩余疲惫被一扫而空，让顾栖忍不住揉着把玩了一会儿，才在监护人愈发暗沉危险的眼神中彻底了。

——要是再不走，小绵羊顾栖感觉自己就会被吃掉了！

在一顿“充电”后，再一次精神奕奕的顾栖搓着手指重新投入到了学习的海洋中——大概是摸了别人有而自己没有的腹肌，顾栖感觉自己更有力量了，翻书看书的劲儿噌噌大增，很快就忘记书房对面还有个监护人对着自己虎视眈眈了。

于是这一回，坐不住的变成恺因自己了。

那源自于青年指尖上的温度像是缠绕住猎物便会自动收紧的藤蔓，一直盘踞在恺因的皮肤之上，让他总是忍不住调整自己的坐姿，脑海中甚至回味着前不久的触感。

恺因可以感受得到——几乎是在他意识到自己对于顾栖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后，本身血脉中属于龙鲸的一切都开始在沸腾，那种不可控的感觉令他担忧，但总是也如罂粟一般令他感受到久违的兴奋和痴迷。

就好比此刻，在那双被书桌、深色睡袍所掩盖的双腿之上，一部分银白色的细密鳞片已然悄悄冒头，它们东一块西一块、呈现出略微聚集的模样，如银白的小晶体镶嵌在alpha蜜色的腿上，从下到上，甚至更加隐秘的深处。

或许是因为龙鲸持续的兴奋感在作祟，这些菱形的鳞片不如鱼尾上那么服帖，甚至相簇着微微向外炸开，时不时就会剐蹭过睡袍，令人有些难耐。

恺因缓缓喝掉了最后一口、已经凉掉的咖啡，优雅起身，“七七，我等等回来。”

“好哦，”顾栖沉迷学习无法自拔，他头都不抬地应了一声，“daddy帮我带一块兰妮阿姨做的糖糕好吗？我有点儿饿了。”

“好，等我一会儿。”

“嗯嗯，不急的。”顾栖这才抬头补充了一句，“有一点儿饿，但也没有那么饿。”

顾栖目送着恺因转身离开书房，因为脑海中在思考，牙齿便不由自主地咬着笔尖，直到厚重的门关上时的“咔嚓”声响，才唤回了顾栖的走神。

“奇怪，刚刚daddy走路的姿势好奇怪啊……”

顾栖并没有太在意这一段插曲，他只当是监护人坐久了、把腿压麻了。他很快收回心神，继续专注于手底下的书——

最初高阶虫族们辅助顾栖制定的计划，是在他毕业于莱特蒂斯第一军事学院后的两年之内再准备星际外交官的考试，这样不仅时间门充足，学习压力也不会太大。

但顾栖拒绝了，他承认自己是有贪心的成分存在，但更多的却是对于自己行动力的自信。他并不准备直到毕业后才参加考试，那样时间门线拉得太长了，因此顾栖决定在进行莱特蒂斯的学业的同时，参加明年年初的星际外交官考核项目——距离他准备复习到考试，有足足一学期外加一个寒假的时间门，足够了。

如果到时候可以在毕业之前通过考核，那么顾栖相信，他的在校成绩外加星际外交官的证书，足以赢得莱特蒂斯第一军事学院优秀校友的头衔了。

——好吧，顾栖想自己对于这个荣誉大抵是有什么执念的，就好像在为平行时空的某个自己完成目标和梦想。

不只是有关于优秀校友的头衔，在第一次狠狠地教训约尔夫·达布斯时，顾栖同样有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束缚在自己心中的某一段并不怎么重要、但也足以让人不舒服的枷锁猛然一松，虽然不至于令人有劫后余生的兴奋感，但却足以令顾栖感受到心满意足的愉悦。

他想，上辈子约尔夫·达布斯一定狠狠地得罪过自己。

又专注地写了会儿笔记，等顾栖再抬头后，发现时间门已经走过去二十分钟了，可嘴上说着“一会回来”的监护人却不见影子，连带着他的小糖糕都没了。

“嗯……还不回来吗？”顾栖看了一眼门，喃喃道。

恺因办公、顾栖学习这样同步进行的模式已然形成大半个月了，不论是对于监护人还是顾栖自己，这足以养成一个新的习惯，因而此刻感受着房间门里少了一个人的气息后，顾栖还有种不适应的感觉，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活动了几下，决定去看看监护人干什么去了。

这个时间门点的蔷薇庄园很安静，仆人们基本都在庞大的花园里忙碌着，厨房隐约有些动静，顾栖趴在楼梯上垫脚看了几眼，很快鼻子就闻到了属于糖糕的香气。

应该是兰妮阿姨在做甜点吧。

顾栖晃悠着去厨房，在女仆长兰妮满是疼爱的眼神里吃了两口酥软的半成品，便又晃悠着准备去看看监护人什么情况。

监护人的房间门在走廊的尽头，当顾栖正准备抬手敲门时，却隔着门听到了一阵不寻常的动静，同时还感受到了某种难言的压迫感。

顾栖手指微动，在距离门板一厘米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悄无声息地把脑袋靠了上去，试图听一听内里的声音。与此同时逐渐被驯服的虫母精神力也一层一层地裹住了他的周身，像是一道保护膜，隔绝了一切可能出现的未知危险。

——哗啦。

像是水流溢出然后洒落在地板上的动向，在精神力的加持下，顾栖很轻而易举地就能感受到一门之隔内似乎正藏匿着格外恐怖的野兽，巨大且压迫力十足，正露出獠牙对主动送上来的猎物垂涎欲滴。

监护人？野兽？

顾栖为自己的联想而迟疑了片刻。

在他的印象里，监护人总是英雄一般的正面形象，即使外界传闻再恐怖，但对于顾栖来说，监护人就是英雄——一个把他从深海之下解救出来的英雄。

此时，站在门口的黑发青年犹豫片刻，像是在经历一场心理斗争，后他做出了选择——苍白修长的手指不曾选择继续敲门，而且小心地搭在门把手上，缓慢且无声地向下拧开。

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直觉告诉顾栖这一刻自己可能会见到某些有关于监护人的未知秘密。但不可否认，这或许饱含有潘多拉魔盒中的不幸，也同样具有魔盒那引诱人心的功效。

顾栖想，他果然是好奇的。

——咔嚓。

门尽可能地被最小声打开了。

监护人的卧室很暗，只有床头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唯有磨砂玻璃后的浴室向外散发着冷光，伴随有不断的流水声。

随着顾栖抬脚踩进来的同时，那股压迫感越来越沉，顾栖几乎能够感觉到野兽横在自己后脖子上的尖锐獠牙。那是属于监护人的精神力，一向温和包容的力量在这一瞬间门变得既具有攻击性，就是令顾栖自己都有些不适。

但他能感知得到，这股力量在“看”到他的瞬间门，也在努力试着去平复自己，只是效果不见得有多好，像是毛茸茸的巨型犬在克制着自己想要扑倒小主人的心思，但那条胡乱晃悠的尾巴依旧给顾栖带来了不少压力。

他忍着神经末梢上传导来的战栗，一步步走向浴室的门口，“daddy？你在里面吧？”

回应顾栖的是一阵水流敲击后发出的“哗哗”声，清脆，又带着些别样的意味。

随后，才是监护人的声音，“七七，乖，去书房里，我等等就来。”

有些沙哑，但在语气背后更多的却是压抑，甚至只是几句话的功夫，顾栖完全可以听到监护人声线之下难以抑制的颤抖。

顾栖觉得事情有些大条，一向强大的监护人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的状态，像是独狼舔舐伤口，连带着那股精神力都在拒绝着顾栖的靠近。

这要是在从前、在顾栖还不能很好地操控虫母精神力时，或许他真的可能被推出门去、乖乖在书房里等着，但现在的他今时不同往日，在感受到监护人的拒绝时，他直接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反手就推开了浴室的门。

然后是一片寂静。

顾栖在沉默中看到了浴室内氤氲的水汽，看到了靠在浴缸里满脸无奈的监护人，看到了溢出到地板上的冷水，也看到了那一条垂落在外的巨大银白色鱼尾。

“我是在做梦吗？”顾栖揉了揉眼睛，他慢吞吞地拉上门，在心底倒数了三秒后又猛然拉开，眼底所见一切依旧如初，甚至那条原先垂着的尾巴还翘了翘，像是在冲着他打招呼。

恺因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浴缸边沿，那声音唤回了顾栖的心神，也让他看到了监护人开合的嘴唇，“说了等等就来，七七怎么不听话了？”

不是责怪，则是一种宠溺的包容。

顾栖扯了扯嘴角，“我要是听话了，就错过我daddy是条人鱼的真相了……等等，”他一颗跨步上前，拖鞋被水浸湿一片，“不对，我记得人鱼族的尾巴不是这样的……”

“嗯，不是人鱼。”恺因很自然地回答，“是龙鲸。”

“原来是龙鲸……龙鲸？”

顾栖睁大眼睛，他盯着那条尾巴看了又看，然后又将目光转移到了监护人身上，“所以还是梦吧？龙鲸……那不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幻想生物吗？”

“那七七要不要感受一下是不是在做梦？”

这话再一次勾得顾栖跃跃欲试，他悄悄咽了咽唾沫，小声道：“怎、怎么感受？”

——哗啦。

巨大的银白色尾巴晃了晃，紧密排布的鳞片格外漂亮，在冷色调的灯光下闪烁着诱人抚摸的光泽度。

顾栖明白了监护人的意思，也无法拒绝对方的邀请。

在那氤氲着水汽的浴室内，黑发青年像是误入沼泽的旅人，他被半人形的妖精诱惑着一步步走向深处，踏进了妖精的陷阱。可妖精又有什么坏心思呢？他不过是想长长久久地留住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旅人罢了。

于是在指尖碰触到鱼尾的瞬间门，顾栖被一道力拉着后腰跌坐在浴缸里。

水花四溅，弄湿了他的衣服，脚上的一只拖鞋被甩在了门口，另一只则落在了浴缸之外。

他跨坐在半人形的龙鲸身上，那条巨大的尾巴因为冷水的浸泡而愈发寒意逼人，可奇怪在于顾栖接触时非但不觉得凉，反而格外眷恋这样的温度与触感。

这一刻，他真实地骑在了龙鲸的身上。

顾栖抹了抹下巴上的水，幽潭般的眼底闪烁过光芒，“真漂亮呀……”

是造物主的偏爱，龙鲸的尾部比起人鱼更加具有力量感，或许用远古时期的沧龙作比会更加恰当，但显然，放在顾栖眼前的这条尾巴要比科普图书中的沧龙更加震撼且梦幻。

尾巴是龙鲸心情的外在体现，顾栖没摸几把，这条漂亮的银白色长尾就隔着潮湿的衣物将其环绕，占有欲十足，还亲昵地蹭了蹭，和恺因所表现出来的游刃有余相差极大。

对于这条尾巴，顾栖几乎爱不释手，但很快监护人制止了他这种堪称“点火”的动作。

“七七，我记得你明天还有格斗训练吧？”

“是啊。”顾栖脑袋都顾不上抬，一个劲儿地研究着环绕在自己腰间门的长尾，恨不得从这见所未见的神性幻想物种身上研究出一朵花来，“明天是陆斯恩代课的，到时候课后还有和我的加训，我觉得这一次应该可以再多坚持一会儿。”

“所以你今天需要足够的休息。”恺因湿漉漉的手指点了点顾栖的鼻头。

“嗯？我休息很足啊……”

“七七，如果你再摸下去，我就不能保证你的休息了。”

“为什……”

猛然反应过来的顾栖“啊”了一声，他的手指还扣着银白色的菱形鳞片，浴缸内水波荡漾，属于监护人的倒影上足以看到那双充满了暗沉的赤金色眼瞳，以及荡开了波纹的水。

像是兔子遇见了狼，受惊的顾栖迅速起身，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光着脚跑出了监护人的卧室，直接回到自己屋里，等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时，那颗心脏还受不住的砰砰直跳。

他红着耳朵低着头，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微微蜷缩、夹紧地毯上绒毛的脚趾，忍不住在心底发出呐喊——

怎么能长成那样啊！

不管顾栖此刻有多震惊，等他第二天再见到监护人时立马红了脸，嗫嚅着没说几句话就逃跑似的往莱特蒂斯内蹿。

而恺因也算是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他并不着急，甚至有些享受看到青年红着耳朵不好意思的模样——在顾栖通过星际外交官的考核之前，他只会慢慢布置着网，等什么时候青年达成了自己的目标，再收网也不迟。

校园内，顾栖享受着来自三位高阶虫族的加强教导；校园外，则是莫格·金翼的课后辅导和监护人的陪学工作。

而之前频频找麻烦的约尔夫·达布斯也不见了，后来据阿奇透露，那位达布斯的大少爷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家族放弃并流放到了偏远星球，甚至连他父亲私底下的阴私都被翻了出来，于是他们一夜之间门就从高高在上的贵族变成了荒星上的能源工人，日日早起贪黑，过着比贫民窟都不如的生活。

这像是一场因果轮回的报复，不可否认，在顾栖听到约尔夫的结局时，他由衷地开心着。

在快乐的日子里，时间门总是过得很快，不似苦难时时叫人煎熬——

顾栖被关注着、被关心着、被珍视着。

他每天都像是快乐的小鸟，衣食无忧、自由自在、目标明确、心态乐观，学习、生活、家庭、陪伴充斥在他的日常里，偶尔顾栖也会有种不真实感，他会杞人忧天地担心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担心自己梦醒以后依旧是深海下即将死亡的虫卵，但现实的一切又真实地告诉他：顾栖，这些就是属于你的。

顾栖想，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平行世界，那么现在的他应该是所有“顾栖”中最快乐的一个。他珍惜着自己的幸福，也期望其他世界里的自己也能获得幸福。

当圣浮里亚星上开始落下雪花时，这一年也逐渐走到了尽头。

这颗繁华的星球在冰雪的银装素裹下呈现出一种圣洁的美丽，冬日的来临让时间门过得更加迅速，女神像对面的巨钟敲响了跨年的庆贺后，顾栖也在新的一年里迎来了他要参加的考试。

像是往常每一个恺因会开着悬浮车送他上学的清晨一般，深红色长卷发的alpha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他扶着青年站在了白绒绒的雪地中，又理了理对方脖子上格纹围巾，询问道：“考试的东西都带了吗？”

“当然，只需要带上脑子就好啦。”顾栖眉眼弯弯，苍白的皮肤、黑色的碎发和嫣红的唇，在这冰天雪地之下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星际时代的考试完全线上操作，正如顾栖所说，带着自己的脑子就够了。

距离进考场还有一段时间门，顾栖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从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了一把糖果。

恺因：“考试前要吃一个放松放松吗？”

“才不要，这是留给考试以后的。”黑发青年拉住alpha的手掌，将对方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打开，随后把所有的糖都放进去了。

橘子汽水味、蜜桃味、柠檬味、葡萄味……

他微微踮脚，“daddy，这些味道，我都想试试。”

恺因一愣，面上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黑发青年有些不满地撅了撅嘴，因为生活顺遂，他总是带着种少年气的青涩感，“干嘛？你不想要吗？”

红发alpha深深呼出一口气，“所以，七七答应了？”

顾栖脸皮薄，他就是不想直接说，便拐着弯子，“这样的事情要意会呀！你要是不想我就收回了，以后找别人试试柠檬味儿的糖……”

话不等说完，所有的糖都被恺因严严实实地藏在了大衣口袋里。

恺因的声音有点发涩，“想要的。”

“这还差不多，”顾栖抬了抬下巴，“等我考完试了，我要先试试柠檬味儿的。”

“好。”

“那我就进去啦！”顾栖抿抿唇，“你会等着我出来的，对吧？”

“当然。”

“那……一会儿见。”

在准备转身进去的前一秒，顾栖忽然回头、踮脚、捧住了红发alpha的侧脸，在对方因为空气而微凉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青涩，温柔，令人眷恋。

花花的脚印在雪地中一路蔓延，顾栖在大门口看到了站在雪地里的高阶虫族、路易阿奇他们……

老师、朋友、追随者……他们各种有着不同的身份，对于顾栖的感情微妙也复杂，但在对于青年来说格外重要的一天里，他们不曾缺席。

陆斯恩冷着的脸上难得柔和，“殿下，加油。”

安格斯也紧随其后，“等殿下的好消息，今年我就等着您来中央星当交换生了！”

“不要有心理负担。”这是最温和的莫格。

还有笑容明媚的艾薇，“加油。”

“好，”顾栖接受着来自高阶虫族们的祝福，同样也接受着好友们的拥抱。

“真是的，没想到你已经做好选择了，我还好茫然呢。”阿奇抱着顾栖露出一个笑容，“不过我也会努力追上你的。”

顾栖像是一抹光，让总是受制于家族的阿奇看到了另一种自由。

“你会成功的。”路易拍了拍顾栖的肩膀，虽然告白被拒，但他无法远离顾栖，便藏好自己的心思，继续当对方身边可靠的朋友。

文森特推了推眼镜，“去吧，我们等你出来。”

顾栖享受着被大家偏爱的感觉，他也回馈着十足的热情，从小被爱包裹的小兔子背影轻快地进入了考场，准备迎接着属于他的这一场选拔。

每一个人都对顾栖充满了信心，这种信心非但没有成为黑发青年的压力，反而令他充满动力。

长达两个小时的考试里，当顾栖在最后一道题上画了圆满的句号时，铃声响起，线上试卷自动提交，忙了几个月的成果也将在三天后得到答案。

他一如进门时的轻快，只是步伐越来越快、步子越来越大，直到他看见了靠在悬浮车侧，肩头落着雪花的监护人。

那一瞬间门，围过来的高阶虫族、儿时挚友似乎都在褪色，但远处的红发alpha依旧明显。

于是顾栖跑了过去，像是归巢的鸟儿，莽莽撞撞地冲到了监护人的怀里，又被对方结实有力的手臂环住后腰。

一个柠檬糖味儿的吻狠狠压了下来，像是把压抑了几个月的欲望一同倾泻而出，如汹涌着即将掀出惊涛骇浪的海潮，宣泄着恺因那藏在皮囊之下的深沉渴望和无声爱意……

圣浮里亚星上的雪越下越大，这对新出炉的恋人在漫天雪地下拥吻着，路过的人们偶尔会投去友好的眼神，在心中无声祝福着他们天长地久。

在这一刻，顾栖觉得所有的幸福都变成了已知的未来——

他会实现自己的目标，会成为星际外交官，会和监护人成为伴侣，会得到自己一切渴望的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柠檬味儿的糖果早就化了，恺因隔着围巾捏了捏青年的后颈，低声道：“七七，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很爱很爱，在跨越星域、通过精神力感应到的那一天起，一切都注定了。

“嗯，你现在说了。”顾栖露出笑容，亲吻之后气息微喘，但这并不妨碍他大胆地表露出自己的想法，“我也爱你！永远爱你！”：，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