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此刻的靖安王府人人自危，大气不敢喘，走路低着头，步子比以前轻缓许多。

靖安王妃坐在正厅，盯着地上跪着的穆庭深：“你当真要这么做吗，你可知，你要是做了，会置咱们王府于何地。”

他们本就是异姓王，皇室对他们虎视眈眈，自保还来不及，如何能去招惹皇室，这不是找死吗？

穆庭深脊背挺直：“娘，我知道自己任性，可雪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不管她，她如今在东宫，被贬为婢女，日子定是难熬，儿子只想去看看她，只要见她过得好，儿子便放心了。”

“从良娣到婢女，你觉得她过得好吗，若是不好，你是不是要把人带出来，我与你爹聪明一世，怎会生出你个糊涂的，沈雪落水疑点重重，侯府都不找人了，你还管她作甚。”

靖安王妃想告诉儿子事情，却又不能说，只能苦口婆心劝着。

穆庭深头触底磕头：“不见她安好，儿子难以放心，请娘成全我。”

“你当真为了她，连我和你爹都不管不顾了吗？”靖安王妃道，“天下女人多的是，好看漂亮的，温柔贤淑的，你尽管挑，为何对她念念不忘，我劝你死了这份心，我不许你去见她，沈家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尽是勾人的狐狸精。”

看到儿子不争气，靖安王妃有些口不择言。

穆庭深不改主意，执意要见沈雪。

靖安王妃无奈，命人把穆庭深关起来，不许他踏出房门一步。

穆庭深哀嚎恳求，靖安王妃依然不改主意，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拖走。

人走后，靖安王妃问身边的人：“留着沈家女终究是祸害，嬷嬷觉得该如何是好。”

“既然是祸害，除了便是。”

靖安王妃转动手里的佛珠，目光游离，思绪飞到远方，几息过后方回神：“就依嬷嬷的意思吧，不过无须咱们动手，东宫那位不是吃素的，他既喜欢沈雪，自然会为沈雪考虑。”

袁建文以为行事谨慎，让沈雪入东宫，自认为做得隐蔽，即便有人看见，也不敢传扬出去。

谁承想，这么快就被人知道了，还传得满城皆知，这让袁建文如何不气。

有人说沈雪卑贱，为了爬上太子的床，不择手段，假死脱身，不惜陷害妹妹，卑鄙无耻。

还有人说太子多情会玩，直接来了个金屋藏娇。

当然，不管说沈雪还是太子，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成安侯府也得到了消息，沈老夫人又气又怒，直接把沈雪逐出沈家。

沈乔得知这一消息，心道坏了。

青鸾和青雀觉得解气。

大姑娘原来跟了太子，想做妾大大方方去做，为何掖着藏着，还陷害她们姑娘。

如今好了，东窗事发，谁也不会怪罪姑娘了。

沈乔扶额叹息：“你们想得太简单了，这件事被捅出来，舆论偏向我，沈雪名声彻底坏了，你觉得那些人会怎么样？”

难保不会更疯狂。

尤其是袁建文那个恋爱脑。

沈乔想得不错，白墨羽和穆庭深以为沈乔散播谣言，要害沈雪，两人恨不得将沈乔碎尸万段。

沈雪彻底没了名声，准备一死了之，被袁建文救了下来，在徐皇后的命令下，送到了郊外庄子上。

袁建文比任何人都恨沈乔，当晚就命人来刺杀沈乔，不过没进屋，就没抓住了。

沈乔知道那帮人疯狂，早有准备。

沈昌平不是吃素的，功夫一流，在一个蒙面人的帮助下，抓住了行刺的刺客。

沈乔顾不上帮她的黑衣人，连夜审问刺客，在刺客身上翻出了宫内的牌子。

袁建文也是大胆，小瞧了沈乔，觉得此事必能成，这才随意点了身边的侍卫，谁知侍卫会落网。

当夜，成安侯写了折子，参太子掳夺臣女，罔顾人命，证据确凿，袁建文想抵赖都无从辩解。

袁帝女人颇多，子嗣不丰，早年与诸皇子夺位时，伤了根本，折损了不少儿女。

如今皇子皇女加起来，统共四人，皇子两人，公主两人，成年的只有太子，这才偏爱了些，纵成袁建文无法无天的性子，做事不考虑后果。

袁建文要训斥成安侯，被袁帝阻止。

如今证据确凿，如何辩解，强行狡辩，只能适得其反，还会落下话柄，让人觉得皇室压人。

散朝后，袁帝留下成安侯，先说沈雪迷惑太子，令太子神魂颠倒，有祸国殃民之患，又说成安侯管教不严，教出这样的女儿。

成安侯诚惶诚恐跪下，磕头认错。

他清楚，皇上这是在敲打他，让他不要揪着太子不放，太子是储君，要个女人轻而易举，但须得正大光明，他儿女自荐枕席，就是不对。

成安侯心中把雪姨娘和沈雪骂了个狗血喷头，这两个女人，就会惹事。

等待袁帝处罚时，又听袁帝道：“太子身为储君，罔顾他人性命，实属不对，这件事，你们都有错，归根结底还是你家的错，若不是你教女不严，也不会有后面的事，听说你那庶女才貌双全，引得许多人遐想，一个闺阁之女，是怎么做到的，你就从来没想过。”

袁帝不是吃素的，他早已命人查过沈雪，什么才貌双全，不过是浪得虚名，偷了几篇文章拿出来显摆，就名响大都，她想干什么，目的很简单，就想抬高身价，待价而沽，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太子良娣，也不是一个庶女可以肖想的。

她若是生下一男半女，凭着太子对她的宠爱，封一个侧妃，也不是不可能。

袁帝清楚，成安侯也不傻，自然看清了现实，道：“都是臣管教不严，还请陛下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太子这件事朕会处理，你下去吧。”袁帝摆手。

成安侯没动，袁帝疑惑：“你还想怎样。”

“家母与先皇有约，沈家女不入皇室，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能答应。”成安侯头缓缓抬头，偷瞄袁帝，见他面色如常，继续开口道，“家母看重臣之嫡女，还请陛下能够答应，臣之嫡女不去北萧和亲。”

袁帝迟疑片刻，看向成安侯。

他知道什么？

北萧昨日才说了和亲对象，成安侯今日进宫，就不让嫡女和亲，这是在宫里安插了人。

袁帝道：“你真以为你们沈家做事隐秘，朕不知她的身份，合亲之人非她莫属，你休要再提和亲之事，你窥探帝踪，该当何罪？”

成安侯吓得一身冷汗，旋即跪下，战战兢兢道：“陛下明鉴，臣没有窥探帝踪，臣只是不愿嫡女和亲，您也知道，家母喜爱阿蛮，胜过她自己的性命，当年才与先皇提出不入宫门的要求，一是怕□□，二是心疼女儿，家妹入宫不到三年，便香消玉殒，为了这件事，家母病重大半年，见到阿蛮才恢复了精神气，调理三年身子骨才好，看见阿蛮，她有个念想，若是阿蛮和亲，家母定会伤心欲绝，说不定会去了。臣只想孝顺母亲，是臣不孝，也是臣之过，还请陛下明察，臣绝不敢窥探帝踪，更不敢在宫中安插人。”

袁帝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姑且是真的。

“北萧六皇子点名要你的女儿，你可知为何？”袁帝道。

成安侯摇头，阿蛮任性，蛮横无理，在大都谁人不知，那北萧六皇子为何指明要阿蛮，他的确不知。

“你那妹妹没死，还成了北萧皇后。”袁帝道。

说起来，这是丑事。

先皇昏庸无道，后期屠杀忠良，大都血流成河。

他曾为了一个沈如意，屠杀常山王满门，将沈如意的未婚夫赐了宫刑。

别人都说他爱美人不爱江山，可袁帝清楚，先皇惧怕常山王，沈如意只不过是个借口。

常山王全族皆猛将，镇守北疆，次子镇守西楚边界，常山王本人在朝中行事张扬，政敌无数，功高盖主。

无论北疆还是西南边陲，人人皆知常山王，谁人记得大都袁帝才是皇室正统，加上小人挑唆。先皇早已忌惮，这才设计杀了常山王一家。

沈如意进宫后，并不得宠，诞下一女后时常疯癫，先皇厌恶至极，虽未将其打入冷宫，却不再踏入她的宫中一步。

北萧帝年轻时在大都为质，生活困窘，曾得沈如意帮助，便把人记在心中。

他回国做了皇帝后，暗中操练兵马，养精蓄锐，对袁国开战。袁国毫无防备，一连战败，不得已递上和书。

北萧帝只一个要求，就是让沈如意和亲北萧。

沈如意早已是先皇妃嫔，怎能去和亲，让北萧帝换个要求，袁国美女如云，随他挑选。

可北萧帝只要沈如意，如若不给，他会率领铁骑踏平大都。

袁帝无法，想了数日，最后让沈如意暴病而亡，悄悄送给了北萧帝，顺了北萧帝的心愿，也能保全皇室颜面。

这件事，他们从未和沈家人说过，把人家闺女送出去，换得袁国平安，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听闻北萧帝很宠爱沈如意，颜皇后死后，还立沈如意为后，为了她，从不踏足其他女人的宫殿。

这些年，北萧玉袁国交好，不曾有任何战争，可北萧铁骑骁勇善战，令周边部落闻风丧胆。

袁帝接手袁国后休养生息，不想开战，愿意与袁国交好。

袁国想要沈乔，也是因为沈如意思女心切，他自然不会拦着。

成安侯不敢置信，袁帝再次言明：“你妹妹成了北萧帝的皇后，很是得宠，如今大权在握，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中大臣尽数听她指挥，北萧帝俨然成了虚设。你们家的女儿，可真是了不起呀。”

最后一句话，带着一些讽刺的意味。

成安侯半晌没说话，震惊之余，在幻想妹妹位高权重的风姿。

这件事成安侯一家不知情，若非如此，袁帝都怀疑成安侯会投敌。

毕竟他妹妹是一国之后。

话又说回来了，那沈氏虽是皇后，却无儿无女，以目前情形来看，并非好事。

新帝登基，怕是会清算这沈氏。

袁帝只想管自家事，不想参与北萧皇权之争：“你妹妹想女儿了，你女儿和亲最合适不过，回去好好想想，别让朕失望。”

这是定下了沈乔。

成安侯回到家还神情恍惚，不知如何去了寿安堂，见到沈老夫人，不禁感慨：“娘，妹妹没死，还活着。”

沈老夫人一愣，回味着儿子的话，盯着他问：“你什么意思？”

女儿没死，怎么可能没死。

她生下阿蛮不久后暴病而亡，她进宫后，尸体已经收敛入棺，她的女儿，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十多年过去，儿子却说女儿没死，这怎么可能。

成安侯把知道的一一说了。

沈老夫人老泪纵横，哭得泣不成声，许久后才道了句：“意儿她糊涂啊。”

她这是在利用阿蛮。

想用阿蛮维系她与继子之间的关系，一个弄不好，阿蛮会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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