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反派[快穿]》

134 哼唱的声音是hum!-14 在时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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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有没有觉得, 他看起来像是想吃我们……”

休息的闲暇时间,季海沣在发呆半小时后一语惊人。

左边组员被橘色饮品呛住,右边几人大眼瞪小眼, 咀嚼表情定格。

而他端着冷掉的拟造餐食, 一块像蛋糕切割方正的合成肉,吁了口气挤出后半句。

“……的午餐?”

组员们纷纷放下心, 随即像热水沸腾齐声谴责。

“季老板你是要吓死我吗, 本来陪你通宵就够呛了。”

“拜托话别说一半啊季老大!”

“可亲可敬季先生, 你别是故事看多走火入魔,学那个谁跳下去喂鱼。”

众人七嘴八舌,季海沣单挑出一句接应。

“苏前辈的落水原因审查会和ARK-1中心至今未查明,你们别乱揣测。”

因他口吻严肃,连续多日通宵后的面貌略显阴沉,这话仿佛枪上膛后的第一声响,激出轻微惧意。

见那几人面露歉意, 他才放软态度,侧回身仰望。

在这下沉式的就餐区,抬头可见海洋之窗, 那像面巨幅屏幕,播放着奇美生灵的一举一动。

今早他们正式切换部分外窗,能够让人鱼也看到他们,为未来的互动做铺垫。

过程很顺利,人鱼没有应激反应, 在新窗口试探一两次后他似乎迷上了窥探外界,徘徊着不肯离去。

“他几乎不眨眼,我手臂都起鸡皮疙瘩了。如果这是条鱼一天到晚盯着我,我完全不会有这种……怪异感。”

旁边有人感慨发言, 吞下最后的‘肉’眉头紧锁。

食物包含蔬菜水果和肉味,冻类胶质的口感不会损伤牙齿和消化道。这种百分百可供人体吸收的拟餐能支撑二十四小时的活动,还不会产出剩余废物,即排泄物。

当之无愧最高效的健康饮食。

但越是如此,就越有一种自己是在效仿机器充电的可笑感,难以欣然下咽。

“也许他是在学习呢。”季海沣乐呵呵咀嚼着,朝人鱼挥手,“抱歉啊,这个你不能吃。不过我们不会让你饿着的。”

水下会定时释放营养剂,给这好动生灵充能,比例和投放时间按其前饲主的要求,不曾变过。

前两天人鱼的睡眠时间减少,而他反复游动的次数时长均有增加,担心是监|禁所致的刻板动作,会引发自残行为,他们一大帮人全提心吊胆陪到现在。

谢天谢地,人鱼晃来晃去貌似只是在玩。

像此刻看到季海沣打招呼,人鱼努起嘴,目光紧随他晃动的手和他拿着的包装袋,左右偏脑袋。

桌旁有人和他一样专注,屏息凝神,忘却外界与自身,眼里只有他纯美无瑕的脸庞。

“吴……喂小吴,小吴你还在吗,哈喽?”

呼唤召回新生的魂,吴信德猛一吸气,噌的一下起立。惊觉自己出糗,他惊慌失措护住水杯,却不想动作太大,反顶翻了旁边的文件。

季海沣眼疾手快,展臂阻拦坍塌。

“怎么了,这两天魂不守舍的。要是太累就说出来,我们都批准你去休息的。”季海沣笑道。

吴信德羞愧交织,又当场表演了一段双手打架、直角鞠躬的道歉,他后来只敢瞄着季海沣的衣摆,那有片浅褐色的污渍。

“实在抱歉,季博士,我前天晚上还弄脏您的衣服,今天差点又要……”

“这不算什么。拿去洗一洗就干净了。”季海沣态度和昨天同样,亲切地问道,“我拜托你们那组查的旧档案,有什么收获吗?”

谈及任务,吴信德擦擦额角的汗,认真地开始汇报。

虽然塞壬病毒的资料被禁封,但他们另辟蹊径,找起所有关键词为‘人鱼’的过往档案。

不仅是近代屈指可数的研究资讯,还包括神话轶事、艺术作品,乃至可追溯到二十七年以前,人类还在陆地时的目击报道。

因为就和塞壬病毒一样,有关人鱼可掌握的一切少之又少,他们不得不把虚言列入考究范围。

如今可知,过去人类以国划分界限,不同文化背景描绘下的‘人鱼’名称有别,且各有各的特色。

或是人身鱼尾,或是鱼身人面,有的天性悲悯可泣泪成珠,有的则凶残暴戾专爱残害万物。

当吴信德汇报到一半,提及‘食人鱼肉者,可青春永驻不老不死’的传说,周围听众皆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反感。

“我总觉得这听起来就像在吃异种鱼。”吴信德的小组长捏起鼻子,仿佛闻到了那股腐烂的恶臭,“就算是真能不死不老,我也不敢吃。”

“那边一位倒是没腥味哦。你现在要试试吗?”

门口传来幽幽风凉话,外派任务的余助理再次亮相。察觉他微表情里的不悦,季海沣立即转身敬礼。

“辛苦了,余助理!有什么好消息吗?”

余助理摇摇头,“好消息没,坏消息倒是有一个。那个维克·道森来找你了,在一层等着呢。八成没好事。”

季海沣:“啊?怎么会是他?”

此名一出,季海沣才终于露出要跟死敌碰面的愁苦,他抱头蹲地想理由拒绝,却被助理和组员联合架出门。

你不去的话,他就要进来祸害我们了——此乃全员造反时心里给出的一致理由。

寡不敌众还被指名见面,季海沣别无选择,只得下楼。

事情就像他助理所料想的那样,维克·道森与他皮笑肉不笑的寒暄,照旧明褒暗贬点评他寒碜的研究室一通,接着问到他养父工作室的状况。

对方话里话外都在打探有关‘人型智能’的虚实,季海沣心下猜了个大概。

而在装傻充愣这一方面,季海沣可谓是名大师,他耐心听完,最后烦恼地挠挠头。

“实在抱歉,阁下,我和罗宾贝内特先生实际上在我进入ARK-1后就没怎么往来了,他的业务也是机密,我并不知晓。您不是与他要好么?”

他不提还行,一提这茬花孔雀彻底跳脚了。

“唐纳德那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竟敢掐了我的联络专线,拒绝我进入他的驻地,未来他再想跟我合作,门都没有!”

“这……先生他或许在忙,他专注时不喜欢被打扰,还请您谅解。”季海沣极力安抚着,希望尽快劝走麻烦人物。

“哼,他是该忙起来了。最近五区有人开始卖一种自制的‘珍珠果’,听说颇受欢迎,而且货源极少,渠道不明。但亚当的安防系统没报警,肯定也是我们中间哪个精明人暗地里和他抢生意吧。”

维克道出意料之外的消息,见季海沣愣住,他怪异的自尊心得偿,整整衣领又恢复矜贵作派。

“对了,我听说你接手了一个奇妙试验品?”他问道。

“啊,是的。”季海沣迅速切换笑脸,“但参观的话只能等改天了哦,他暂时处于不稳定状态。”

“是么,那可真扫兴。”

嘴上说着遗憾,金发男人却神色冷淡,他轻扯两撇油光发亮的胡须,双眼也因算计而闪烁精光。

“季博士,我能否跟您商量些事?最好是单独的?”

闻言一旁的余助理识趣退下,在通道的密闭门后等待。

二十分钟刚满,门感应一开一合,而进来的只有季海沣。

青年沉默时的脸好似一潭死水,水面涟漪未起,难以解读。

“怎么样?”

助理发问,季海沣过了许久才呼气,示意一起到研究所外。

维克已乘豪华飞舰离开,这座白色建筑犹如孤单海塔,兀立浩渺水波当中。气压中控制造的风在吹拂,气温湿度虽是最适,但无法唤来一阵能让人心神荡漾,鸡皮疙瘩起满身的惬意。

二人走到草坪边,季海沣一屁股坐下,随性伸长两腿毫无形象可言。好像忍耐多天的疲惫抢占了上风,他悠长叹息。

“维克·道森说,他想要我帮他找证据,查明和人鱼直接接触的苏前辈感染了塞壬病毒。这样他就把手头藏着的一份机密文件交给我。是苏玥博士的。”

一句话埋了数枚炸|弹,余助理讶异几秒,肯定道。

“如果那人没感染,他也想让你‘证据确凿,人赃并获’吧。”

季海沣不语,算是默认了。

余助理继续分析道:“这样一来就是苏泽明知情不报,有故意散播病毒危害ARK内全体人类的嫌疑,罪大莫及。观察期作废,而审查会有权回收他持有的闸门密码,交付下个继任人。但是苏泽明没有亲属,也没成家。”

“那么,下一人选就会在ARK-1内,重新由‘亚当’挑选。”季海沣缓缓说出结论。

“这不挺好的么。你,霍克,唐纳德·罗宾贝内特,你们三人是目前最有希望被选中的。”

一个是未来可期的新星智者,一个拥有超越战斗机的强悍肉|体,堪称人型武器。还有一个是ARK内名副其实的救世主,人类存亡史上的‘牧羊人’。

瞥见季海沣的苦笑,余助理心知肚明,耸耸肩又道。

“好吧,就算你没那想法,另外两人可不保证。何况他们应该是同一阵营的,再者,有类似想法的全ARK不止他们。”发觉对方有反驳苗头,他立马加快语速,“行了,我也知道你不会弄小动作针对苏泽明,哪怕真查到什么,你最先想的肯定也是如何救人。”

季海沣会心一笑,招来助理鄙夷的白眼。

“他是救了你的命啊?还是你和那花孔雀一样神经错乱?”

“不,我只是因为尊敬苏前辈。”青年眼如碧天澄澈,他笃定道,“而且我相信,就像前辈珍视他双亲的其他成果,他绝不会放任塞壬病毒不管的,他现在一定和曾经的两位苏博士一样,也在竭尽全力找寻真相。”

圆桌旁边晒太阳,喝着午茶下棋玩。这便是季海沣口中‘竭尽全力’的苏泽明。

与他对弈的棋手是冯,此时青年抓耳挠腮,怎么也下不去手。

桌面不见棋盘,只有六边形的黑白棋子相接,拼成无边际的图形,而每颗棋上都有个昆虫符号。

蜂后,兵蚁,蜘蛛,蚱蜢,甲壳虫,简笔图形用不同颜色绘制,灵巧又可爱。

这是一种名为‘昆虫棋’的游戏,判断双方输赢的方式只有一个——看谁先包围对方的蜂后。

瞅了半天,冯眼睛忽然一亮,他指腹摁着兵蚁挪到左上角的空缺。

“赢了!我包围成功!终于——”

他欢呼未毕,裁判尼莫无情否决。

“白方移动不成立,兵蚁不可平面滑动到‘眼’位置。判定违规,撤至临近一格。”

冯如风中凌乱的小树苗,不可置信哀嚎,他这一声还没到底,择明就执起蚱蜢横跨半个战场。

绿蚱蜢恰好补在白蜂后的斜对角,被撤退的兵蚁身边,完美构成图形闭环。

围剿成功,择明不忘温柔补刀。

“多谢了,冯。你的搭桥很及时,救我于万难之中呢。”

“判定,黑方胜利。恭喜苏先生,这是你赢他的第九十九局。”尼莫第一时间祝贺,尽管语调平坦缺乏情绪。

连续的惨败给冯造成不小打击,他像条鼻涕虫,没有骨头的身体慢慢下滑。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觉得我稳赢的。”青年失落咕哝。

“正是因为你太想赢,所以破绽很明显哦,冯。”择明温声指点,边收拾自制的棋子,“如果学不会掩藏的话,下一次连胜你的就是零了。她进步很快。”

安静观棋的少女脸颊顿红,她结结巴巴道。

“是、是先生您教得好,而且您好厉害啊,贾医生都赢不了您!”她两手激动比出错误的手势,“八十回呢!他就跟您平局三次!”

冷不防被拉出作比较,男人先是在躺椅上坐直,随后习惯般地强压怒火,倒下毛毯盖头。

“哼,一群玩物丧志的家伙。”

午后悠闲时光,高温催人昏睡,听着欢声笑语,贾亦宸眼皮下的两颗眼珠却不听话地乱动。

零已痊愈,按理说他该早点送走她继续藏匿,让冯也回到安全据点。可外面仍危机四伏,而他也动用手段伪造了一个新身份,留下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况且……

未能继续的心音,正好被毛毯外的人声接上。

“尼莫,和以前一样,零小姐的房间不要打扫了。先帮我调整后门的培养箱,四小时光照时间到了,要换一面,看住时间。”

“好的,苏先生。”

在ARK-8消毒舱的密谈之后,苏泽明和他都装作无事发生,但对方多少听进了点告诫,回来就一直避免人形机与零接触。也算是变相掩护。

听人形机和冯、零二人接连离开,他毛毯往下扯几分,一张笑脸正好映入眼中。

“先生,您也想再来一局,一洗前耻么?鉴于和您下棋更惊险刺激,只要赢一次我就给您奖励哦。”择明两手相叠撑着脑袋,忽地降低音量,“但请千万要对冯保密,否则他太可怜了,我还欠着他上次故事的后半段呢。”

“你以为我是小鬼么,被你三言两语骗昏头。”男人讥笑起身,趿着拖鞋走来入坐,“然后不知不觉间……什么都跟你交代了。你真没白费你审查会的位置。”

“瞧您说的,我现在是待审罪人,哪来的权利审问别人?”

择明雷打不动微笑脸,贾亦宸也见怪不怪了,他执白子先走,说话的同时放出一枚兵蚁。

“有这时间玩过家家游戏,你不如先想好怎么应付下一次检查。詹玉荣这人偶尔犯糊涂,但不至于眼瞎。”

“您听起来……似乎对詹伯父有所不满。您难不成真是他旧识。”择明应话,送出蚱蜢黑棋。

贾亦宸利落摆上蜂后,他抬头觑一眼,脸已蒙上层森冷敌意。

“你够有耐心的,还惦记着查我底细。”

“更正一下,我不过是想确认您的姓名,方便结交罢了。”

看对方也请出黑蜂后,贾亦宸默然陷入深思。

这真是糟糕。他心想。

糟糕的不止有这场开局,还有他刚才的判断。直觉优先告诉他,苏泽明说的是实话。

多次旁敲侧击他本名,只是为了知道而已。

“为什么你要执着这个。根本没有意义。”他烦躁地甩上第二只兵蚁。

对手静默太久,棋子迟迟未落,贾亦宸投以追究的目光。

眼前的人端正坐姿依旧,可他手握蜘蛛黑棋,头微微往一边侧倒,使那抹笑也变得莫名凄凉。

“有一种说法。姓名对人来说的真正意义,是在语言正式诞生前就明确的。野兽大多遵循气味法则,既能辨别千里之外的侵略者,还能在几乎一样的幼崽堆里辨出自己子嗣。这一点人们远不能及,所以,我们用了其他方法。”

贾亦宸没出声,但他不肯挪走的目光已在追问,所以他如愿得到解释。

“起初是用音调各异的呼喊指代和交流,后来模式经融合渐渐固化,越分越细,声音表述范围越来越广。终于,在当时的某些强烈诉求下成形,产生了那东西——名字。”

因为一直受那双黑珍珠眼牵制,男人感到自己失去对身体的掌控,从头到脚唯有鼻息如常。

“那是对人类最古老,最原始的诅咒……和祝福。”

在谁加重的呼吸声里,择明让黑蜘蛛落场。他的视线重回棋局,声音则在继续。

“如果取名者怀有最诚挚的祝愿,那获名者将花费一生去实现,每一次回应别人呼唤,都是一次潜在自检和自我认同。无论他是否有意识到,他确实已把自己放入贴好标签的箱子里。

可若期望过重或与本心相悖,那便是世间最恶毒的咒言。相同情况也会发生在怨怼驱使的赐名上,以及……夺取姓名的顶替。”

一对一的棋局,择明无需抬眼就知道是谁喘息骤停,他抓住自己的兵蚁,准备好走下一步。

然而上方传来阵引擎嗡鸣,空气破开的啸声由远及近,桌旁二人仰头,目睹那架银色小型飞车降落。

先露面的是位贵妇人,她体态丰腴,五官不出众但因保养得当看着格外年轻,她穿着深蓝绉纱裙,莹白珠饰衬得人雍容尔雅。

贾亦宸认出她,立刻移开圆桌,上前鞠躬。

“余夫人,我不知道您今天会来,有失远迎实在抱歉。”

他的敬重罕见堪比奇迹,择明做足惊讶样子才跟着欠身。

“医生你快别这样,是我没提前预约,本来该我道歉。”妇人笑得温婉,摆手示意道。

“请问您来得如此着急,是因为……”

贾亦宸瞥见后方一道人影,渐渐收声。

白色轮椅像辆儿童车架着个面色红润的少年,他戴着蜜蜂,两眼有神但没望着任何人。

“余天麒,出发前妈妈怎么说的,来看医生就不要再玩蜜蜂了。”余夫人加重了语气,可就像心软的拳手收着力,挥出的全是虚招。

少年不理会她,任轮椅代步驶向门内,他大概看到有趣的东西,忽然爆发大笑,声音满屋乱窜。

妇人娇嗔着又批评两句,转而对另外两人道歉。

贾亦宸司空见惯,伴着妇人的担忧开始给少年检查,询问详情。

“之前他一直没事,家里的小管家也监控着他,我以为他不舒服是又嘴馋吃多了。去了好几个地点全身检查,都显示没问题。结果这两天晚上,他突然说自己肚子疼腿疼。”妇人揪着手帕,轻拭两下眼角,“疼得满床打滚,哭得我心肝都疼了,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他哥哥又不在,前阵子我想见面,那孩子还说什么已经不想再跟我有关系什么的……”

双耳自动滤过家长里短的唠叨,贾亦宸从简便的腹部叩诊开始。

少年被架上诊床,解开衣服露出胸膛,他像条任人宰割的死鱼没有任何动作。除了眼睛微动,时不时抽笑,或为蜜蜂里的所见所听反馈,正常的嬉笑怒骂。

有择明辅佐,各项检查紧凑地进行,但贾亦宸眉头越皱越紧。

结束后他撑在桌边,看着所有报告单,低沉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没有任何问题,他……很正常,甚至比以前健康。”

余夫人欣喜不已,连连鞠躬,没发觉两位医生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是恭喜。

“天麒,快跟医生道谢啊,这下妈妈放心了。你一定能像亚当计算的,将来成为哥哥一样优秀的人。”女人敦促那视她为空气的儿子,继而激动转向贾亦宸,“医生,虽然您这不收费,但一直都受你照顾我实在不过意不去。这个就当谢礼给您。”

她从包里拿出只精致礼盒,像装首饰的才巴掌点大。

贾亦宸本想拒绝,对方不由分说塞他手里。

“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是我朋友买的自制美味小点心,您千万得收下,天麒也爱吃呢。”

“要开始了、开始了!回去回去!这里没有信号点啊啊——”

少年开口说话,尖声催促母亲,他两条结实有力的腿重重踹着踏板,轮椅吱吱作响。

到那对母子风风火火走远,银色飞车消失于天际,贾亦宸的婉拒仍旧没说出口,而他也没等来少年的‘感激’。

“真是令人惊讶。”择明站到一旁,发出温吞的感慨,“我原以为,会查出他是个四肢残废,瘫痪又聋哑的悲惨孩子,刚刚差点难过得落泪。”

这态度男人最是厌恶,狠狠瞪来一眼。

他撇下助理,也丢下的棋局,沉默着独自离开。到傍晚再回来时,他平房里几人都吃完晚餐在消食了。

冯好奇观察着礼物,见到贾亦宸兴冲冲地跑来。

“医生,这里面好像是甜点,您还要吗?不要的话我和零还有苏先生分着吃了。”

贾亦宸懒得理会,闷声倒进椅中,甩甩手批准了。

小青年见状兴高采烈回到桌边,可他不懂丝带绑法,又怕扯坏东西,只好向择明求救。

对上央求目光,择明无奈笑了,双手如执手术刀,操作稳而慢。

丝带抽开,包装剥落,檀色木雕礼盒惊艳四座。当盖子挪开,仿佛真有道道幽光迸射,摄魂迷|香扑面,刹那间夺取所有人的神智。

只见盒中丝绒拖着一颗球形物体,圆润晶莹如同珍珠,视网膜辨出的蓝不知是外表着色,还是它自身泛光。

“好……好漂亮,好美。”冯看入神,干巴巴赞叹。

他不忍心吃掉它,破坏它奇异的美感。然而又受到矛盾的诱惑,口中不断分泌唾液。

情况在零身上有所不同,她虽面露痴迷,然其中困惑更多。

她十分想触碰它。

想捧在手心里,好好亲吻爱抚。

想呵护它,藏起它,滋养它,直到……

“零你别着急啊,我去找那铁疙瘩拿小刀切。”

意识因冯的声音清醒,少女茫然定住。原来她早伸出了手,指尖即将触及莹蓝球体,差点没礼貌地碰脏了。

她愣神自责着,下一秒便目睹突变。

那双珍重待礼的手出现,却是端起木盒将其重重砸向墙面,犹如炮台爆发的第一波猛攻,掀起恐惧飓风。

盒子四分五裂,球体崩开外膜,一滩液体夹心迸溅,涂满半个角落。

也不知里面材质是什么,刚见空气就像水雾暴晒散出几缕白烟,眨眼过去竟没剩下半点。

冯领着‘铁疙瘩’尼莫进门,正好撞见美食落地,他对着甜点‘尸体’瞪凸了眼。

厅堂一周,包括贾亦宸在内,所有人都错愕盯着打翻东西的择明。

“抱歉。”择明扬起脸,愧疚不已,“我本来想端过去的,被它冰到没拿稳。只好让尼莫重新做差不多的赔你们一个。”

他的表情真实,语气诚挚,哄住冯与少女,却一如既往对尼莫无效。

是故意的。

人形机当即判断。

记下这一笔,合格的全能保姆尼莫开工,他清理完残局,又准点去投喂小波。

水箱安置在老仓库,也是如今择明的新房间,尼莫一进一出,相隔才半分钟。

他怀抱水箱,两眼不离容器,眸中的光闪烁频率大幅增快。

“苏先生,小波不见了。”

择明应声望来,停止和零的棋局。

“我刚刚扫描过,水箱里没有它。安全锁无异常,滤水网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它不可能钻出去。”人形机语速不自觉加快。

少女和冯关心地围过来,试图帮忙找小波,而他只注视着桌前的男人,解析对方浅笑中的了然。

“它是消失了,尼莫。但同时,它哪也没去。”

择明踮着脚走,像怕吵到谁而动作放轻,他伸手搂住箱体,拉近距离但不是为问候。

他按下一处开关,容器内的水震荡,椰子、海藻和三块牡蛎壳狂舞,最后请出了躲藏高手。

那团火色变得苍白又孱弱,灵活的腕如今像塑料拖曳着,脑袋也一样干瘪发皱。这曾征服漩涡的斗士,如今却任水流卷着它起落。

意识到发生什么,零张了张嘴。

她想安慰几句,可择明的平静让她欲说还休,始终开不了口。

“它四天前食量减少,苏先生。后面体温略有浮动,但心脏系统正常。”

这一节点说这一段话,多少有些枉然,可尼莫固执生产着废话。

“前两天的晚上,它玩过捉迷藏后就开始长时间躲进椰壳和海藻群里。喂食有反应,但它有故意藏起来,伪装自己在吃的迹象。这些我全都对你汇报过,每天都是。”

“是吗,那……太好了。”择明喃喃着。

闻言尼莫哑声,眼中闪光瞬间卡顿。

“还好是你,跟它玩了最后一次游戏。它很高兴吧。”

人形机的表情微妙,那份不解空白正被皱眉和嘴角的牵动涂色,令脸这张画布变得不伦不类。

也是趁他状态有异,择明接过水箱启动另个开关。

水急速冻结,恰好定格在小波身体舒展,向上冲去的画面。如同它还活着,还昂扬欢快的邀人玩耍。

“谢谢,尼莫。它是个大人物,可终有一天,记得它的人包括我都会和它以相同方式离开。但你会帮我记着,对么?在你的这里。”

择明面对人形机,他指尖点着前额,两眼直勾勾。此番神态倒像挑衅枪口瞄准自己,等着一击命中。

尼莫从未有过如此长的卡顿。

他知道水箱被拿走,感到有人从身旁经过,当他眨眼确认时间,早过去三小时整,前厅空无一人。

他暂时失去正常准则,不是因推着果产生行动,而是机能遵从无因目标,擅自来到物架旁坐下。

以往他都这样陪着小波,静静聆听水箱内的哗声。

像狂涛扑打岩礁,白浪摔得粉身碎骨,散开一层又一层的细密水沫。

昏暗仓库内,螺旋形的沙漏被择明打翻,细腻颗粒不知该往哪去,于是全都堵在当中。

这次的意外货真价实,择明不免苦恼一笑,试图在失明状态按下颤抖的右手。

说失明又不太贴切,因为他正收看着千里之外的画面。

人鱼趴在池壁上,正式与研究他的队伍见面。

这一次的感觉格外强烈,他都能体会到沉在水下每个细节。鳃瓣交换气体,体内有与肺相似的气囊贮存,满足水陆呼吸的双重需求。

可仍然满足不了那如火灼烧的饥饿。

本人意识与身体机能互搏,择明右手握成拳,在伸直和弯曲递向嘴边中反复。

饿感太过汹涌,又因人鱼阖眼吟唱而逐渐攀升。

他当然是会留后手的人,这点折腾也不至于攻破他防线,但察觉屋内空气流动异常,他选择松懈意志,让不请自来的客人现身。

贾亦宸按下他即将咬到的手,语气和力道一样重。

“要么咬紧牙齿,要么去啃桌脚,别弄脏我看病的地方。”

“好吓人啊,先生。”择明面不改色道,“您该不会是连夜修的密道,准备哪晚偷袭我吧?那我只能把尼莫叫进来陪|我睡了。”

“哼,你倒是先装得害怕点啊,就和砸我礼物时一样。”

男人唾弃着,找来外套捆住择明双手,随后翻开那本记录册,动作自然地拿起笔。

他选择这样摊牌,择明爽快接受,深呼吸稳住声音。

“您是第几次遇见我这样的病人呢。”

他莞尔提问,这副德行在贾亦宸眼里就是嬉皮笑脸。于是男人又没好气地一哼。

“你这样脑子有病的疯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竟然拿自己当实验品……当那个塞壬病毒的实验品。”后半句音量骤降,但依旧能听出他的咬牙切齿。

择明谦逊点头。

“能成为您的试验对象,是我的荣幸。”

语毕他又被恶狠狠一瞪,单方面的友好倾谈也结束了。

许是他苍白的脸和发青的双唇短暂的触动对方,贾亦宸最后摊着记录本,装不经意地哀叹。

“但和你差不多的病人,我见了太多了。最近一次是五年前,症状和初代已截然不同。”

似是想起不好的回忆,男人痛苦地皱起眉头。

“我眼睁睁看着那孩子像鸡蛋孵化,整个身体,也就是‘外壳’在半小时里崩裂、剥落……然后,破碎的旧壳里重新站起一个他。”

“我指的是,和完全健康时的他一模一样,甚至找不到原有瑕疵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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