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南的遗愿博物馆》

潮汐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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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 =

天高皇帝远的塞北,被突然发难;

御前亲信带着如皇帝亲临的令牌,以雷霆手段,将各位置,重新洗牌。

一把把屠刀落下,短时间内,人心惶惶。

没过多久,新官调任,接风洗尘宴的请帖,被有序送出;

其中之一,已稳稳当当地送到了镇国将军虞府。

深知这场突如其来的“血洗”塞北,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在这着实推脱不了的请帖下,一家五口准备妥帖,前去赴宴。

到了门口,两辆马车正一前一后安静等待;

耐不住性子的虞嘉言刚准备一跃而上,久未出声的虞宁心却是开了口。

“迟迟也大了。”

她沉吟,

“我同迟迟坐一辆,你们三人,坐一辆。”

说完,也不再看其他人的神情,只拉着自家女儿,不容抗拒地一起上了后头的马车。

在这段时日里,旁人或许没有察觉,虞未暄却是知道;

他知道虞宁心的心不在焉,知道虞宁心的敷衍,知道那日将餐食送去了军营后,连着面都没见,人就走了。

虞未暄也曾问过,却只得到正在专心作画的虞宁心一句:

“我一不相干的人,不宜久留。”

桌面素白的纸张上,随着画笔的点触,颜料的沾晕,铺散开大片正怒放着的各色山茶花。

虞未暄的贴身护卫从外跑来,慌乱下,连着礼数都没来得及顾上,

“将军,不好了,军营内来报,说楚姑……”

待踏进门内,小跑至虞未暄的跟前,护卫这才惊觉,屋内不止一人。

书房其实一直都是夫妻二人共用的,只是那时险些熬不过去的虞宁心,终日将自己锁在屋内,后来又一心扑在三个孩子身上,这才多年未曾踏足。

手中一顿,停留在鲜红的一朵上方。

雪白的颜料自上而下滑落,凝聚在笔尖,摇摇欲坠。

不等虞宁心回神,微风借着敞开的窗户,抚过笔尖,雪白错位,带着浅淡的山茶花香,自鲜红一朵向外晕开,满成山海。

“我去趟军营。”

只一句话,就让原先好不容易的休沐日——

变为匆匆离去的背影。

走至门旁,虞未暄蓦地停下了脚步,满面犹豫。

护卫不解,心下着急,一反常态,小声开口,

“将军——”

虞未暄神情不明,送去一眼,最后只留给自家妻子一句:

“不必等我用晚膳。”

镇尺被挪开,风卷起轻薄纸张,一角淹进雪白之中。

“可惜了。”

虞宁心视线直直,定在那缓缓浸透的一角处;

只她一人,就这么静默无言着端坐了许久。

带到凉意渐浓,她缓缓起身,只将不成样的画作带离。

待至门边,站定在虞未暄临走前的那个位置,虞宁心回身,看向被屏风隔绝的那个隔间——

那个虞未暄口中,只堆放了杂物的带锁之地。

忽地轻笑出声。

在松花的欲言又止下,虞宁心回到屋内,借着火烛,将画纸点燃;

火光刺目,带来恍惚,纸上朵朵山茶花恍若正于火海中挣扎。

其实,若是刚才的虞未暄没走,绷了多日的虞宁心,大抵会忍不住开口问他——

她想问他,那天的那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她还想问他,那间带锁的小隔间内,那些她从未见过的画像,为何会被藏起,又为何,会成为一块不容触碰的隐秘;

她更想问他,那年高朋满座,他紧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诉出的那句誓言,是否还作数。

那些梦中过往,那年的星点期盼,那个因着回忆,卷土重来的好奇,统统在这一刻,被一并燃烧殆尽。

而现如今,正准备提裙下车的虞宁心,看着快步闪身至跟前的虞未暄,正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抬起,向她递来;

虞宁心的鼻尖没由来地一酸,眼眶发涩,险些落泪。

那江南烟雨中,正红的盖头下,在同一只手递来之际——

任尘世再喧闹,自此之后的满心的爱恋,全部的信任,她皆毫无保留,只交给一个他。

可现如今,时过境迁,好似什么都没变,却什么都变了。

其实细究起来,谁也没有做错;

错的,只能是现如今的她。

* * *

今日的宴会热闹非凡,翻新修葺的府邸前,门庭若市;

紧急将崩坏的情绪拉扯归位,虞宁心低垂着头,轻搭上面前的手,准备先下马车。

若不然,高站上方的她,将本就吸睛的处境,变得愈发严峻。

哪知,才刚触及虞未暄的指尖,却被他突然反手握住;

一个天旋地转间,虞宁心小声惊呼,稳稳落地。

因着这一举动,宴会过大半,虞宁心仍心不在焉。

就在她分神之际,一旁的两个婢女交换了眼色,一个假摔,清酒全撒在虞宁心的身上。

被诚惶诚恐地请至屋内,换了身衣服;

在回座的一路上,虞宁心却是反复扯弄着衣襟袖口。

明明合身到像是量身定做的衣衫,直直向上涌入的浓厚熏香却冲得虞宁心只觉呼吸不畅。

跟在身后的松花越想越不对劲,眼见跨过前方院门,就到宴会场地;

只一个分神间,却见虞宁心已站定在敞开的院门前,背脊挺得僵直。

“哎呀,这才是郎才女貌嘛,堂堂大京的镇国将军,守着个再‘下不出蛋’的短命鬼,算怎么回事儿?”

一众人端坐席间,聚焦中心,对于一门之隔的虞宁心,无人发现,更无人在意。

“我可是听闻,那个虞家大小姐,可和她那个见不得人的娘一样——”

妇人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

“整天病恹恹的,连着最基本的绣花,都不会。”

而将众人目光引走之地站着的二人,正是那日虞宁心在军营中见到的两人。

月影灯色,将眼前画面叠出重影。

虞宁心只觉胸口被生生挖除了一大块,凉风带着破碎的残渣,血淋淋带过。

脚下一软,向后跌退去两步,被眼疾手快的松花一把上前抱扶住。

身后是府内家丁的大声求救。

院内画面似是被光影镀层隔绝,又被此刻的混乱给敲碎打破。

虞宁心在松花的搀扶下,仍被惊慌失措拉拽得身形不稳;

万幸的是,贺颂时不管不顾,居然在第一时间,提着惨叫的家丁,越墙而去。

慢一步赶到的众人,就见这寄居虞家的小小少年褪下了外衫,将怀中横抱着的虞家姑娘遮得密不透风。

贺颂时面色铁亲,却在路过那几个年岁相仿的官家小姐时,脚步一顿,随即咬牙隐忍着大步离去。

虞宁心被挤到了一旁,来不及出声,就同两个孩子错过;

刚想抬步跟上,转身,就见姗姗来迟的虞未暄也正看到了她。

只不过,不只他一人。

“如何?迟迟她……”

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院落,众人在瞬间噤声。

“虞夫人!您怎能这么对待阿暄呢!”

楚大小姐一步上前,抬起双手,拦在夫妻二人之间。

在这次的官员调动中,最为特别的还数从宴会开始,就不停跳出的一声声,谄媚至极的:

“楚大人”。

听闻,楚大人在当今圣上落魄的幼时,曾伸以援手;

非比寻常的恩情下,是荣宠傍身的楚家满门。

楚——

虞宁心闭了闭眼,她早该想到的。

再睁眼时,虞宁心看着面前这个身高身形与自己高度相似的楚姑娘;

鼻尖是两件相仿的衫裙下,同样浓厚的熏香。

虞宁心面无表情,就这么定定看了许久;

面上的妆容、发间的珠钗、小巧的配饰——

扫过的每一处,无一不是一式两份那般。

虞未暄站在正嚣张昂首的女子身后,眉心紧蹙;

虞宁心抬手,毫无征兆地朝着面前的楚姑娘狠狠甩去一巴掌后,整个人径直软倒在地。

这一夜,虞府灯火通明。

掉入了池塘的虞懿行高烧不断,可谓是在鬼门关反复横跨;

而虞宁心则是在一个个大夫的摇头叹息下,被钉上了大限将至四个大字。

问原因,无非就是那年生产时大出血,身体亏空,外加忧思过虑,无力回天。

可怜花甲之年的老大夫实话实说,却被没了理智的虞未暄提着衣襟,一把将人腾空离地。

“你、你快放我下来!”

老大夫吹胡子瞪眼,事实如此,叫他如何改口,

“你拿老夫撒气有何用?就是大罗神仙来了,虞夫人也没得救!”

漆黑的天泛出灰白,鸟雀站定枝头,抖落下一地露水。

僧人打扮的老者敲响了塞北虞府的大门。

他视线空空,直言要见虞未暄;

在将母女二人的情况精准描述后,伸手递出两个小瓷瓶。

下人们对虞未暄这一反常态的草率敢怒不敢言;

哪知,用下了小瓷瓶内的药后,母女二人一个转醒,一个退烧。

紧绷的夜终将离去,松花满面疑狐,小跑至院内;

却见原先站在院中央的僧人老者,早已不知去向。

空空荡荡的清冷下,松花一把捂住张大了的嘴,喃喃出声:

“他好像——看不见啊。”

不光那看不见,却如同寻常人般,畅通无阻的僧人老者怪异;

笃定将药用上的虞未暄,更是怪异;

连着那立竿见影的神丹妙药——

松花急忙向屋内跑去,却被旁人带笑将她拽出,

“你这个没眼力见的小松花,将军在里头呢。”

而里间,正靠坐床头的虞宁心只垂着视线,愣愣地看着锦被上的鸳鸯戏水,了无生气。

虞未暄僵立在不远处,踌躇再三,小心翼翼上前,轻坐床边,鼓足了勇气,这才伸出手去,想要握上虞宁心的。

却不料,下一瞬就被她大力甩开。

室内的空气在瞬间凝滞,虞未暄仍保持着被甩开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

虞宁心不动声色地将手在被面擦蹭了几下,心道一会得让松花来更换,这才开口,

“大夫们的话,松花都同我说了。”

虞未暄食指稍动,虞宁心很是疲倦的模样,匀了匀气息,这才继续说道:

“你我二人可以和离,这样你同楚家那——”

下一瞬,却被双目猩红的虞未暄一把捏住双肩,逼得二人对视。

只可惜,再烈的火,再近的距离,虞宁心都再感受不到任何灼意。

“我在,旁人进门,就只能是妾,我走,仍有个孝期——”

“所以,和离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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