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奴依依不舍地与薛平作别，也允了他自己将速去速回，复又跨上了青海骢，与福狸一路向东狂奔。

经过潼关之时，正是晌午，林间不见乱坟，自然也瞧不见黎天师与一众小妖们。

“这便是要等到天黑才能得见黎天师。”雀奴想着，瞧了瞧福狸。

“走吧……你吴少诚好哥哥还在代州等你搬兵呢！”福狸自顾自地小声哼哼着。

“嗯，先去代州要紧！”雀奴说罢，忙又起鞭打马，与福狸一同朝北奔去。

“福狸，你方才那般言语，可是怨我仍要嫁薛平？”雀奴骑在马上，冲福狸喊道。

福狸不答，仍旧奋力狂奔。

青海骢日行千里，雀奴与福狸一路未敢多歇，用了不到三日，便到了代州。

“吴大帅哥！”福狸扑到吴少诚怀里，上上下下地狂舔不止。

“气色不错！”吴少诚笑着抚弄完福狸，抬脸望着雀奴笑道。

“回纥兵可曾来犯？”雀奴连忙问道。

吴少诚的好兄弟、代州刺史张光晟摇了摇头，“我日日坚守，未见他们来。”

“只知他们要来进犯，却不知他们行军方向是西边的朔方、夏绥，还是我们河东。”吴少诚不无忧虑地说，“但就我对回纥的了解，他们若要是来犯，必在咱们河东。”

“为何？”雀奴奇道。

“她恋爱脑，跟不上趟。”福狸嘀咕道。

“路途最近，防备最弱。”张光晟皱眉说道。

“报！”突听得信报官一声喊，雀奴忙跟着张、吴二人迎了出去。

“洛前哨来报，回纥大军已沿黄河南下后，向东直奔太原！”

“什么！”张光晟拍案而起，“回纥现在，在我们的南面？”

“洛前哨她，她是这么说的。”信报官回道。

“让洛惜言先回来！”吴少诚喊道。

雀奴方才明白，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洛前哨”，原来就是洛惜言。

洛惜言这个憨囡，跑去给张光晟大人做了前哨。说白了，应该就是自己带了几人几马，跑到城外去蹲守了起来。

雀奴不禁替她捏了一把汗。

“太原城守备薄弱，倘若回纥真的已到太原，必是凶多吉少。”张光晟急道。

正说着，果见又传来了急报。

“唐军于太原大败，死伤数万人……”张光晟读着，身躯一震。

“那我们现在便回兵太原，速速去救！”雀奴连忙提议。

吴少诚抬手推了一下雀奴的脑袋，“你回了一趟长安，可是脑子坏掉了？”

福狸哀愁地望了望雀奴，如同一个老父亲在看着不争气地方傻儿子。

“现在去救，也来不及了。”张光晟叹气道。

“回纥此次来犯，便是要大肆抢掠财物女子，应不会占我大唐疆土。他们来中原抢到满意了，便会回漠北。我们若此时调兵去救，反而逼得他们踞守太原。”吴少诚向雀奴做了简短的解释。

“此时，我们应该在回纥归路上设防，方有机会获胜。”张光晟说道。

——

众人在代州候了几日，屡屡听闻回纥在太原大肆抢掠，并未有回兵的打算，雀奴不禁开始心急如焚。

“你要去哪？”吴少诚见她牵着马绳，正准备出城，忙追上去问道。

“洛惜言已带着马帮兄弟去太原救百姓，我也要去。”雀奴说时，已经跨上了马。

“轻重不分！”吴少诚将雀奴拽了下来。

“你知道，行军打仗，最怕什么样的人吗？”他毫不客气地斥责道。

“我？我这样的？”雀奴吞吞吐吐地说，“蛮憨嘛，你说过！”

吴少诚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听号令的。”憋了半晌，他方才开了口。

“吴将军，那我现在听你的。”雀奴恭恭敬敬地说。

“我不是什么将军，就是个淮西牙兵。”吴少诚很是烦恼。

雀奴只好默默地将青海骢牵回了马厩。

“张光晟已出城去羊武关布防了，按我们的推测，回纥但凡回兵漠北，便必经羊武关。”吴少诚说着，很是胸有成竹。

雀奴连忙点头，“那我们现在应当如何？”

“你随我守代州，趁这几天，也好好看下你去长安带回的鬼令，究竟能不能用！”吴少诚吩咐道。

雀奴连忙称是，从怀中掏出了鬼令。

“你此次回长安，发生了什么？”吴少诚盯着雀奴魂不守舍的脸，突然有些不经意地问道。

“寻仇！”雀奴的回答十分简短。

“我看不像。”吴少诚自嘲地笑了笑，“我见你现在每天嘴角带笑的神情，与走时的苦大仇深极为不同，你可是见着他了？”

雀奴垂下眼睛，并不答话。

“可是和好如初了？”吴少诚暗暗攥了攥拳头。

雀奴有些羞赧，默默点了点头。

“他把他一堆老婆都休了，准备娶你？”吴少诚吹了一声口哨说道。

雀奴微微摇了摇头，“他的……倒也没有一堆那么多。”

“那你又何必如此轻贱自己，上赶着去凑他！”吴少诚啐了一口，“我大唐好儿郎多的是，为何非他不可？”

“你若是见过他，便能知道，他是个很好的人。”雀奴咬着嘴唇，连忙替薛平解释道。

“世家公子嘛，贵女们哪个不爱，确实从没听说过公主会爱上我们这种穷小子的。”

吴少诚冷哼了一声。

“你也是极好的人，我在西市第一次见你，便很是好奇。”雀奴连忙出言安慰。

“好奇什么？”吴少诚转过身来，一边倒退着走，一边笑着问道，“我的公主殿下，你一天到晚穿金戴银的，没见过带斗笠的穷小子？”

雀奴噗嗤一笑，摇了摇头，“我也在长安市井之中长大，就是寻常百姓，我只是没见过你那么风姿潇洒的江湖侠客。”

“风姿潇洒又如何？”吴少诚很是恼怒，“你仍旧不会考虑我了？”

“不会。因为，我先遇上他了，我便想，那就一直是他好了。”

“哈！”吴少诚冷哼了一声，“那，你我拜堂洞房之事，你便全不当真了！”

雀奴之前，并不谙男女之事。只是此次她回长安，与薛平已有夫妻之实，方才明白，当年在许州郡公府中，洞房一夜之后，女婢们为何会传看一条带血的白帕。

“你我没有洞房，”雀奴笃定地说道，“我那日瞧见你指尖上的小口子了，白帕子上的血是你自己的。”

吴少诚听闻，颓然摇了摇头，“你记错了，我划的不是指尖，而是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