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珊珊顾不上看厅内余下三人的瞠目结舌之状，两手叉腰，气呼呼地接着说道。

“合着她在你身边晃晃悠悠五年了，你都想不起来要睡她，怎么我一来，你就开了窍了？！”

卢珊珊一把甩开柳叶拽住自己的手，“季清山，你恶不恶心！我告诉你，我不属于这个地方，我也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傻女人，想叫我跟你睡在一起，做梦去吧！”

堂上坐在椅间的男人，脸色铁青，牙关紧锁，气得胸前一阵起伏，却强忍着并未发作。

他缓缓抬起左手，稍微摆了摆，身旁的刘妈妈见了，忙朝柳叶使了个眼色，二人俯身退出前厅。

“卢珊珊，” 季清山忽而冷冷开口。

“叫你姐姐干嘛？！有话就说！” 卢珊珊气鼓鼓地往椅间一坐。

“如不是你五年前求我纳了你，我连卧房的门，也不会叫你踏进一步。”

卢珊珊闻言，心里一愣，却并未接话。

“我对你们姐妹俩，实在无有什么感情。当年若不是卢家主动上门议亲，我也不会娶你们过门。”

卢珊珊忽而闭住双唇，心间一阵思索。

“你们卢家将女儿嫁给我，还给军中送上粮饷，为的不过是攀附朝廷重臣，谋些声势。说到底… 便是各取所需，互不相欠。由此，各留一份余地，面上过得去，就成了，不是么。”

季清山一面说着，一面抬手捏起桌上茶杯。

“至于这男女之事…” 他将杯子举在面前，“不是我柳下惠，你这身板儿，一马平川… 实在算不上是个女人。”

话音一落，还不等卢珊珊生气发作，只听‘啪’的一声，茶杯在季清山手中登时碎成几瓣，掉在地上。

眼前所见，吓了卢珊珊一跳，她坐在椅间，身子一抖，脸上一阵畏惧，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副肉身，嘴里却仍嘟囔着，“你…你懂个… 国际超模都是平胸…”

“什么？” 季清山将手上茶杯的碎片扔在地上，“炒馍？什么东西，一听就不怎么好吃。”

“噗，” 卢珊珊闻言，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堂上椅间的季清山却忽而起身，抬脚要往内院而去。路过卢珊珊身旁之时，他脚步一停。

“卢娘子，” 他转面而语，话音却正经起来。

“我与晶晶虽无情分，三个孩子却实实在在是我的儿子。我这人，宁可饿死，不纳旁人怜食，不开口求人办事。但是，” 他眼神中柔光灿灿，竟带着些诚挚的感情，“两日后的礼程，还请你务要费些心才是。”

卢珊珊被他这样望着，心里忽而一颤，她实是不曾想到，那样自负却又冷漠的臭脸将军，也会有这般温情柔和的一面。

她原本满身的怒气，与噎在嗓子眼里的话语，一下子全都融化了，像一缕烟，顺着泛红的耳根飘散出去。

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只见季清山已走出前厅，对她留下淡淡一句，“今日用过晚膳，你便去沐浴吧，不必施妆、熏香，我不在意那些，素净即可。”

“wtf？！” 卢珊珊一听，差点叫自己一口吐沫噎死。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的话，也能说得如此稀松平常？‘我不爱吃辣，你少放点辣椒’，就像在跟厨师说自己口轻口重似的… 真是绝了！”

心里一面吐槽，卢珊珊缓缓自椅间站起，往内院走去，一面在飞速思考，如何才能躲过晚上这侍寝的一关。

刚出了前厅，走到花园中，遇上的府内众人见她，皆是低头噤声，或是窸窣耳语。柳叶见卢珊珊出来了，忙迎上前去。

“二小姐！我说你，怎么说话连脑子也不过了？”

柳叶焦急地说道，“你不是与我说，要好生在府里活下去，怎么说话办事，处处都像是找死？”

“小叶子，‘死’这个事，先放一放，” 卢珊珊一把拉过柳叶，在花园凉亭处坐下，“你们这里的女人，管‘那个’… 叫什么？”

“‘那个’是哪个？” 柳叶满脸不解。

“哎呀，就是，” 卢珊珊侧过脸，贴在柳叶耳边，“每个月那几天…”

“噢，你是说，‘霉日’啊。”

“‘霉日’？”卢珊珊顿感可笑，“不是叫‘月事’或者‘葵水’什么的吗，叫个‘霉日’？还真是和我在电视剧上看到的不太一样啊…”

“电视剧…？”

“啊，没事，我瞎说的。”

卢珊珊心里已有了几分主意，心里暗自想着，“等到晚上，我就对那臭脸将军说，我正在‘霉日’，不能侍寝，先躲过去几天再说。”

她正专注想着，却不曾见，季伯符和季仲符两个小公子正立在花园中不远处，定定看着她二人。

“哥哥，” 季小二对身旁与自己相貌完全一致的小公子开口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瞧见这个‘姨母’，就觉得头疼。”

“我也是，” 季小一目光仍在亭下的卢珊珊身上，“但是，是今日早上才开始的，以前，都不曾有过。”

“那，你看着她的时候，除了头疼，还有旁的感觉吗？”

季二公子好奇地问道，“就像你有时能感觉到的，爹爹身上是温热橙黄的气流、母亲身上是微凉淡青的气流，还有那偷奸耍滑被赶出府的赖头赵管事，身上是黑色的气流…这个怪异的‘姨母’，是什么样的感觉？”

季一公子眉头微蹙，脸上有些不快。

“老二，我不是说了，不要在外面说这些事，” 他四下观望一阵，见身旁近处无人，才又接着说道。

“难道你想被人当做怪物一样，抓起来、关进牢里吗？爹爹从小就对咱们说过，‘缄口为金，莫要生事’。在这洛城，多少眼睛盯着咱们家，他们这些刍狗，对和自己不一样的人，是如何对待的，你心里没有数吗？”

话到此处，季二公子想起些往事，不由得缓缓低下了头。

“咱们三人，半岁就开口说话，刚开始还被奉为‘神童’，越往后来，越被人传成妖物。老三也不是一生下来就这么沉默寡言，若非他不听我所劝，当着所有人的面戳破了赵管事的嘴脸，府内府外的人，会像现在这样，都说他是‘邪祟附体’吗？”

“哥哥… 我知道了，往后，我会多加小心。”

“不过，老二，” 季小一收回落在卢珊珊身上的目光，转面看向身旁的弟弟，语声带有几分困惑。

“奇怪的是，我在咱们这个‘姨母’身上，什么也感觉不到，就像…她是个透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