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艾莉卡在观察对面的一群人。

她非常自然地站到了杰森的身边,熟练地攥住了杰森的一角，歪着脑袋，深蓝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似乎是在判断他们的危险程度。

她能够闻到空气中浮动的信息素的味道，香甜的烘焙类糕点、冷硬的木质和淡淡的奶味，陌生的信息素让她有些抗拒，忍不住地靠近杰森,试图让熟悉的味道包围自己。

但是她在杰森的身上也闻到了那些陌生的气味。

烦躁。

她皱了皱眉，扯了扯杰森的衣角。

杰森像是叹了口气,但还是侧头看她：“怎么了？”

【回去。】艾莉卡命令道,但她迟疑半秒，补充，【不喜欢这里。】

她大抵是不知道自己面无表情地说着这样像是小孩子抱怨的话语有多可爱,反正杰森很想笑，但是既然现在双方都碰到一起了，再拖延下去好像也不太好。

于是杰森看向布鲁斯，挑眉道：“不打算解释一下，老头子？”

如果放在以前，看到布鲁斯这样沉默着不打算解释也不打算主动的姿态,杰森大概只会愤然带着艾莉卡离开。

但是现在，在建立家族链接之后，掩藏在信息素里的那些情绪就清清楚楚地摆在杰森面前了。

为了区别布鲁斯和蝙蝠侠的身份，韦恩集团花了大力气研发阻隔贴,在夜巡的时候，他们都会贴上阻隔贴防止有人通过信息素联想到他们的表面身份。

但是他们现在已经是夜巡结束的状态了。

于是那股闻起来冰冷坚硬的木质气味便清晰可闻。

而与那股气味闻起来给人的感觉不同的是，杰森能够闻到布鲁斯现在的焦虑、犹豫、纠结。

总爱制定一切计划的蝙蝠侠大概是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见到异世界的女儿，尤其是经过杰森的推测,这个女儿很有可能并不是什么同位体的女儿，而是真正属于他的女儿。

而就算抛开这一点不谈，艾莉卡的情况肉眼可见的糟糕，她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遍布了可怖的伤痕，最可怕的就是颈脖上那处直接毁掉了她的声带的狰狞伤疤。

小小的女孩看上去像是流浪在街头的野猫，眉眼间尽是警惕和冷漠。

布鲁斯难免想到了达米安，那个孩子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也是如此，只是至少达米安在训练之余享受到的待遇是实打实的刺客联盟继承人的待遇，而他也深知自己的优越，在不安中也总是有着一份坚定不移的自信。

对于艾莉卡而言，这个世界是完全陌生的，或许她唯一能够稍微放下戒心的也只有意外与她度过了一次易感期的杰森。

而不可否认的是，对于蝙蝠侠而言，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女孩有着强大的能够撕断九个成年人的喉咙的能力，而杰森有时候也并不可控。

危险。

需要控制。

蝙蝠侠在心底默默计算着，在短暂的沉默后，摘下

了头盔。

20、

事实证明，蝙蝠侠在摘下头盔前心中组织的各种说辞完全白费功夫。

艾莉卡几乎是以一种哦原来你是我的父亲的速度迅速接受了自己与布鲁斯的血缘关系¤，甚至肉眼可见的态度缓和下来，用一种看珍稀物品的眼神打量着家里的每一个人。

唯一在艾莉卡眼里算个人的大概就只有杰森了。

女孩的一些认知比达米安更加奇妙而难以捉摸，至少达米安是非常平等的人畜不分，而女孩则非常的……嗯……唯心主义。

她非常乐意于听布鲁斯的话，对于迪克有一种浮于表面的难以形容的崇拜，在确认血缘关系后的第一反应是跟达米安打了一架，在提姆发表了一番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达米安的言论后，又甜笑着跟提姆单方面约好下一次的“切磋”。

提姆当即挂断了通讯。

而对于杰森，她有一种异常的占有欲。

几乎到了杰森在哪她就在哪的地步，这使得杰森不得不开始在庄园久住。

布鲁斯不信任艾莉卡，具体表现在他一直没有跟艾莉卡建立族群链接，只是默默地观察、试探、了解。

关于艾莉卡实际上就是属于他的女儿这一点，事后也被扎坦娜证实了，魔法师看出了女孩跟布鲁斯之间的联系，也直言女孩是在死亡之后才因为与布鲁斯的年龄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一点让布鲁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无关艾莉卡是不是他的女儿，无论在哪个世界，一个十六岁的孩子都不应该死于非命。

他依旧警惕这个孩子，但是他开始尝试引导她，如同他过往引导自己的每一个孩子。

22、

对于艾莉卡和杰森的形影不离，一开始，谁都没有当回事，只认为是某种雏鸟心态。

基于信息素理论，非同一族群的alpha互相之间会本能的排斥，他们会下意识将对方是做一种类似于竞争者又或者是威胁者的存在。

但是从艾莉卡十六岁到十八岁，从她还没有学会应对这个世界，到她加入少年泰坦成为新的少年英雄——事实上她的行事作风更像是反英雄，甚至她比起跟着少年泰坦行动，更喜欢跟着杰森的法外者行动。

从艾莉卡还被这个族群隐隐排斥，到她成年那天的生日宴上，布鲁斯郑重地将她纳入族群链接中，她和杰森之间的关系就从来没有改变过。

说他们是家人？不像。

说他们是情侣？似乎也有点怪。

但是好像在一切的开端，在他们之间还没有任何链接的时候，某种奇妙的命运就已经将两个人连在了一起。

达米安冷笑着嘲讽他们两个是弱者的相互舔舐，被艾莉卡同样冷笑着按着暴打了一顿，事后两个人一个被几乎撕下来一块肉，一个差点被捅了个对穿。

布鲁斯：……

老父亲对自己的两个孩子的恋情是最迷茫的，但是族群的首领看了看两个孩子只要共处一室就几乎

同步的散发出来的轻松惬意，到底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把杰森叫走，进行了一下生理科普讲座。

被迫听完了一节生理课的杰森飘回了客厅，木着脸在艾莉卡旁边坐下。

艾莉卡眯着眼睛观察了他两秒，颇有一种小猫咪看到下班回来的铲屎官觉得铲屎官出去打猎了身上藏了猎物的感觉。

半晌，大概是没发现什么变化，艾莉卡又无所谓地抬起杰森的胳膊，自己把自己塞进杰森的怀里。

路过的迪克发出被甜到了的声音。

杰森：……

他该怎么跟其他人解释他跟艾莉卡虽然连嘴都亲过了但实际上并没有确认关系这件事？

23、

对于哥谭的罪犯来说，城市里又多了一个义警不算什么稀奇事，谁知道他们的蝙蝠妖怪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帮手。

比起那个，他们更关注新出现的义警的实力和作风，毕竟这关乎着他们在遇到新义警的时候是逃跑还是反抗还是装死。

新义警的代号是红隼，内里穿着蝙蝠系义警一贯的紧身衣，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皮外套，看上去年龄不大，是个女孩子。

反派们当即觉得这个新义警不足为惧，一个个的都愉快地决定下次行动就拿新义警开刀。

可惜又不太可惜的是，第一个撞到红隼手上的是小丑。

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大部分人都不得而知，只知道那天之后，小丑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而刚出现在哥谭不久的红隼也销声匿迹了半年。

24、

杰森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阻止艾莉卡得知自己被小丑杀死过的事情。

他很清楚小家伙在杀人一事上没什么底线，也不在乎布鲁斯会不会因此惩罚她，哪怕再怎么变，她的本质依旧是她自己。

但是在她加入少年泰坦之后，在她也获得了自己的代号之后，关于少年义警的一些情报就自然而然地被她所知晓。

但是艾莉卡从来没有开口问过，所以杰森也怀疑对方或许并不知道这个，毕竟一代罗宾的死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而很多人甚至根本分不清罗宾的变更。

她没有开口问过，甚至是在加入少年泰坦一年后才正式提出想要加入哥谭的夜巡，从族群链接传过来的情绪只有期待，像是单纯地想要跟家族一起工作。

族群链接是不会骗人的，蝙蝠侠没有怀疑她。

她加入了哥谭的夜晚，乖顺地遵从蝙蝠侠的命令，在阿卡姆发生大型越狱事件时，对于蝙蝠侠特意把她调到与小丑相反的方向的决定也没有丝毫的疑惑和不满。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直到他们抵达小丑本应该在的地方，却发现人去楼空。

那个时候，他们才想起来，哪怕艾莉卡平时表现得是个多么单纯好动的孩子，她本质上也是蝙蝠侠的女儿，论计谋，她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很清楚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有人能够帮她传播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小丑自然而然地会

去找她这只新小鸟玩游戏。

不巧的是，她在少年泰坦认识的提姆的朋友弗纳尔就可以帮助她。

那个混迹在犯罪巷的情报贩子不知道为什么就和艾莉卡的关系很好，提姆很确信假如艾莉卡要求了，弗纳尔不介意帮助她。

彼时意识到不对劲的他们迅速赶往了哥谭的另一侧。

他们到得太晚了，惨白的月光下，空旷的仓库里只剩下了小丑不成人型的尸体，和佝偻着脊背，无声地尖笑的艾莉卡。

森然的绿色挤占了艾莉卡原本深蓝色的眼眸，陌生的疯狂在艾莉卡的脸上若隐若现。

扭曲着身形的人鱼攀附在艾莉卡的身后，代替她发出尖锐的笑声。

那笑声越来越大，传播得越来越远。

他们强顶着艾莉卡的念力前进，来到她的身边，布鲁斯使用了抑制念力的道具，迪克干脆利落地打晕了她，而杰森则抱住了软倒下去的女孩。

提姆留下来处理小丑的尸体，达米安则负责检查周围。

25、

小丑死了，死得干干脆脆。

布鲁斯不确定这是不是就是小丑本来的计划，小丑死亡时，尸体释放出的小丑病毒寄生了艾莉卡。

他的女儿成为了新的小丑。

布鲁斯不得不将艾莉卡关进蝙蝠洞的特质监狱里，他不断地检查小丑的血肉，抽出艾莉卡的鲜血做实验，研究小丑病毒的解药。

他们每天都在尝试与艾莉卡对话，但是艾莉卡本身就无法说话，在模仿他人表情的上又是一个好手，他们根本无法分辨艾莉卡此刻到底是出于什么状态。

在他们之中，杰森是唯一一个没有尝试与艾莉卡说话的人，他只是坐在艾莉卡的对面，隔着玻璃跟艾莉卡对视，两个人都面无表情。

奇妙的是，在第七天的时候，艾莉卡有了出乎意料的反应。

她离开了自己坐着的床，走到了玻璃墙边，抱着膝盖缓缓坐下，侧靠在玻璃墙上，睁着绿色的大眼睛盯着杰森。

杰森确认了一下后，也起身过去在玻璃墙边坐下。

他们隔着玻璃墙互相依靠了一个小时，艾莉卡回去了床上。

于是今天的交流就结束了。

26、

治疗小丑病毒的解药研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小丑死亡的一个月后了。

这个时候，艾莉卡已经可以与杰森隔着玻璃墙靠坐三个小时了，杰森不认为这是好转的表现，因为艾莉卡显而易见地还没有尝试过交流，她连一次手语都没有给过。

但是杰森确认这至少是一个好的现象，着表示艾莉卡在努力保持自己的意识上浮，只是与小丑病毒的搏斗占据了她的心神，使她没法与外界交流，靠坐的那段时间很有可能代表着艾莉卡的休息时间。

他们选在了艾莉卡靠坐在玻璃墙旁边的时间点进去，为了防止刺激到她，他们没带任何会让她联想到蝙蝠的东西，进入特质监狱的人只有布鲁斯和杰森。

注射解药的过程很顺利，坐在地上的女孩就这么垂着眼帘，任由他们给她注射药剂，一如既往的乖巧。

他们几乎以为她已经好了。

几乎。

但是当针筒抽出来之后，杰森犹豫着，最终还是想要给艾莉卡一个拥抱。

他蹲下身，张开了双臂，缓慢地试探性地将艾莉卡抱进怀里。

熟悉的信息素在两人的拥抱间萦绕，然后，艾莉卡掐住了杰森的脖子。

她很用力，用力到杰森立刻就感到了窒息的地步。

但她也很轻，轻到没有直接把杰森的脖子扭断。

布鲁斯下意识地就要上前来把他们分开，但是杰森抬手制止了。

他在窒息感中挤出一阵笑声，森绿的眼眸与艾莉卡浑浊的深绿色眼眸对视，他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看到她眼底汹涌的杀意与爱意，艰难地说：“饿了吗，艾莉卡？我得去做饭了，你想吃什么？”

这是他们之间曾经所说过的第一句话，也是在那之后他们之间发生过无数次的对话。

艾莉卡听到了，她愣了愣，终于在布鲁斯忍不住要动手之前松开了杰森。

她用手语说：【肉酱意面、蔬菜沙拉、奶油汤。】

被放开的杰森咳嗽了两声，他笑了，伸手揉了揉艾莉卡因为没怎么搭理而杂乱的头发，声音沙哑：“好，我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