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河为夕》

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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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架在任衔青脖子上的刀始终没有放下,沈时眠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我是要报仇,但是我最大的仇人还不是陛下。”

“这么说你先前都是骗我的?这一切都是你们骗我进圈套的手段?”任衔青觉得自己此刻一定狼狈极了,他居然就傻乎乎跟着沈时眠进了圈套。

沈时眠却平静地出声否定:“不,殿下,这么多年您能做出这样的事,可见您的谨慎程度还有手段都不差,您也并非是被我蒙骗进了圈套。”

一旁站着的曲岁云也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做。”

任衔青狠狠地瞪着他说道:“你们二人早就串通好,居然还要假惺惺地来我面前演戏,可真是厉害。”

沈时眠再次出声:“殿下,我说了,不是我们引您上套的。”

“我先前的确是真心帮您策划筹谋此事,也是真心想杀了陛下的。”

任望尘在一旁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孩子要杀自己,自己的臣子也要杀自己,真是令人寒颤。

任衔青觉得他这话说出来真是令人觉得好笑,又问:“既然是真心帮我,那为何还要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背叛我?”

沈时眠淡定地同他解释:“因为我找到了我们空兰族人真正的仇人了。”

在听到沈时眠说空兰族人时,任望尘大惊上前问道:“你是空兰族人!”

“是,还得多谢陛下当初没能追杀尽我们空兰一族。”

这话听起来挺讽刺的。

曲岁云朝门口看去,一个人被捆着带到了众人面前,他问道:“这么多年借沈时眠的手筹划这件事,现在计划却失败,甘心吗?”

周望楼看着面前的人,他怎么都没想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古里古怪地说:“看着不争不抢的,倒还是有点本事,难怪才这个年纪就已经坐上这个位置了。”

“我可不是靠阴谋诡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林国和陛下的安危,你可不要诬陷我。”曲岁云纠正他,随后转身对任望尘说道:“陛下,臣绝对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来谋取职位,请您明鉴。”

任望尘回神,说道:“哦,我知晓你一定不是这样的人,但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曲岁云又对周望楼说道:“我知道你不甘心自己本该是皇家的人,却沦落到空兰族中做了普通百姓,但这又不是空兰族的错,为何要对他们下如此死手呢?”

带他过来的还有黄置文和黄林,他们闻此言同时惊讶地出声说:“什么?他对我们空兰族人下了什么死手?”

任怀照接替沈时眠控制住了任衔青,沈时眠来到周望楼面前道:“我一直以为你是真心想替空兰族报仇。”

“没承想你居然是想借我的手来报你的私仇,更没想到你居然才是害空兰族至此的最大凶手。”

周望楼狂妄地大笑起来,在场除了曲岁云,沈时眠和太傅,其他几人都是你望我,我望你,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曲岁云先回头对任望尘说:“陛下,这位是您的亲手足。”

多年前,先皇因周望楼得了怪病怎么都治不好,便铤而走险将他交付给了空兰族一位姓周的人家,本想好了再将他接回来,岂料那来接他的人受先亲王贿赂,居然撒谎说他已死。

而后又蒙蔽了先皇那些派去追查的人,因此,先皇彻底相信了自己的这个孩子已死,可当初对外说的是先皇后生的孩子只有任望尘一个,因此当今陛下也不知晓此事。

而周望楼得知自己的身世,以为是周家夫妇故意不让他回去,而后又责怪先皇居然也再不仔细追查,对空兰族和任望尘都十分痛恨。

他制毒的能力极其厉害,浮魂散除了空兰族大族长会以外,其实他也会,他算计了空兰族,让任望尘杀了空兰族大部分人,剩下的都是靠黄置文全力保下来的。

其实当年江九澜要反一事周望楼也知晓,本想通过他来报仇,岂料黄置文居然要和江九澜合作,所以他本想趁乱一石二鸟。

不料江九澜都连城都没进得去,周望楼知晓是黄置文突然变卦才会失败,本来他和沈时眠的母亲没能成就有黄置文的手笔,这下他就更对黄置文有怨言了。

而他自己这边也出很大的岔子,不仅损失了大队人马,还差点暴露,所以他只好又继续筹划十几年,本想自己亲自去解决任望尘,岂料七年前沈时眠居然被找回了。

周望楼看到沈时眠和他的亲生父亲长得那么像,心中的所有愤怒积攒到一起,便又想着利用他来报仇,这样既报了跟皇家的仇,又报了跟黄置文的仇,一举两得。

黄置文听到这一切都傻眼了,他完全没想到真相会是如此,被黄林搀扶着才没倒下去,一时间难以置信。

周望楼是万万没想到,曲岁云居然查到这件事,他不甘地问:“我做的那么谨慎,你到底是怎么怀疑到我头上的?”

沈时眠替曲岁云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您不教我制毒。”

周望楼听到这个答案愣了一愣,沈时眠继续说道:“本来也没什么,但是我跟在曲岁云身边那么多年帮他那么多次,也学了点东西,养成了一个习惯——查清一些人做一些事的原因。”

“在你突然来找我说要我用毒来毒杀陛下时,我就疑惑你不愿意教我制毒却又要我用毒杀人,要是我因为不懂这些失误了怎么办?”

可此后的周望楼根本就没有跟他提这件事,而沈时眠越想越不对,就突然变卦说要亲手去解决任望尘,不想让周望楼来插手,周望楼虽不动声色,但沈时眠觉得总有什么地方不对,一直却没查出来。

而且当年是任望尘下旨杀了空兰族人这一件事是确定的,所以他先前的确是一心要帮任衔青的。

七年虽然他和曲岁云形如陌路,但二人都会去祭拜卫初,某一日,二人的时间撞在一起了。

那日曲岁云看着他说了一句:“要是卫初知道我们如今成了这样她会怎么想?”

沈时眠当时没说话,只在离开时跟曲岁云说了一句:“曲大人,替我查一下周望楼,若他真的有问题,或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曲岁云照做了,和太傅一起查出来周望楼是当今陛下的亲兄弟,但又因为当时正处于三皇子和五皇子两人立储一事的风口浪尖上,他们没能及时告诉沈时眠。

太傅率先察觉到了沈时眠与五皇子有合作,二人便将计就计演了一下,直到今日,沈时眠才刚刚在曲岁云那得到真相,这才使曲岁云及时赶来。

所以,任衔青的确不是被他们引入的圈套,也不是曲岁云和沈时眠合作设计了这一切。

周望楼挺佩服曲岁云的,同时也不得不说沈时眠和他感情真是要好。

沈时眠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不愿意教我制毒,是因为怕我发现你会制浮魂散吧!”

周望楼嗤笑一声,沈时眠得到答案后就来到任望尘面前跪下说道:“臣参与谋反罪该万死,但请陛下放过我们空兰族剩下的人。”

任望尘在听到当初不是空兰族有意给他下的毒,而是自己从未谋面的亲手足干的这事后本就心怀愧疚,现在听到沈时眠如此说就更加不忍了。

“你及时止损,可免死罪,空兰族的人是我对不起他们,传我命令,将真相公之于众还给空兰族人一个清白。”

一个帝王,肯承认他的错误是需要莫大的勇气,这让沈时眠和黄氏兄弟看到了这位陛下认错的决心。

“周望楼虽是我的手足兄弟,可他居心叵测且做出此等事出来,那将他关进牢狱,听候发落。”

“而至于五皇子,做出逼宫这等事出来,褫夺他的封号,贬为庶人,永禁其宫殿,终身不得出!”

任望尘立了三皇子任怀照为皇太子,还给了空兰族人的清白,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黑夜的高空中,星光迷茫,如清泉般的月光流向大地,铺满了人间,一处院宅内,有二人坐在庭下对酒谈心。

曲岁云端着一杯酒一饮而下说道:“现在开始,就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了。”

沈时眠释怀一笑,对着他说道:“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怎么可能?”

“你做得到吗?”

曲岁云望着他,目光如水,温和又平静地说了一句:“我做不到。”

从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卫初又一次被一箭穿心开始,他就做不到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院中那棵海棠树开得正艳,风一吹裹着花香就朝二人来袭来,曲岁云手撑着头,瞧着那棵海棠树出声:“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心喜欢海棠,只是每次给她折一枝海棠花带去,她都会拿瓷瓶好好养着。”

他将目光收回,看着旁边坐着的沈时眠,轻声地道了一句:“或许她是不愿意看见生命的流逝。”

也因为如此,她才会救自己。

沈时眠回头对上他的目光说道:“明日去我们再去看看她吧,她还不知道我们又和好了呢!”

一杯酒下肚,酒香在口中蔓延,但沈时眠怎么也没办法用这酒味去掩盖喉间的酸楚感。

二人一直对饮到很晚,都醉倒了才有人来扶他们回房。

曲岁云头脑不怎么清醒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看见一个女子朝自己走来,她娇声细语地唤着自己的名字。

那人一来就想往自己这边倒,但曲岁云却转身避开,他坐起来抽出小刀抵着这人的胸口问:“谁……谁叫你……来的?”

“大……大人饶我一命,我也是被逼的,还请大人饶我一命!”那女子被他这般威胁,吓得话说都不利索。

“含方!”曲岁云喊了一声。

片刻后一个人走了进来,对着他问道:“大人,您有何指示。”

曲岁云头脑已经不是很清醒了,他低头枕着手,倚在床边问:“这女子是谁派来的。”

含方看了一眼旁边跪下低声哭泣的女子,随后回答:“大人,这人是夫人派来的。”

曲岁云偏头,只觉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他示意让含方把这人带出去,衣物都没来得及换下就睡去了。

待第二日差不多正午时,他才转醒,醒来后他就立马收拾去找了曲静,看他来时脸色不好,曲静就知道她找的那个人失败了。

“母亲,如果您还要用这种手段来逼迫我成亲的话,那就不要怪我做一个彻底的不孝子了。”曲岁云第一次朝曲静发火,哪怕曲静是找人给他正常的牵线搭桥他都能理解。

但用这种手段,既证明她的母亲干会干出卑劣的事,又会让这位姑娘变得不堪,他实在是气愤。

曲静见他是真的发火了后,一时讷讷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然后又急道:“你到底是想做什么,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娶妻生子了吗?”

曲岁云没回答,直接转身离开,曲静在后面急得不行,却也无可奈何。

曲岁云带着一枝漂亮的海棠花和沈时眠一起去祭拜卫初,一路上他都在想这件事,心中觉得又气愤又委屈。

他不理解为什么母亲要这样做,沈时眠安慰他说道:“别多想了,我还不是被阿姊催着娶媳妇,你母亲只不过手段过激了些,她没有坏心思。”

“我知道……”

说话间,树林里突然降下几个黑衣人,拿着刀妥妥的就是要来杀他们,两人拔剑对着他们,随后打了起来。

“这朝堂上你结了什么仇?”沈时眠拿剑挑开刺向曲岁云的剑。

都能感觉到这些都是顶尖的杀手,但他们没有对沈时眠下死手,看样子今日这些人是来针对曲岁云的。

“恐怕有点多,但都是要维持表面关系的那种,还没到□□的地步!”曲岁云为躲开一人朝自己刺来的剑,不小心将手里的海棠花掉落在地上,他想去捡却被又袭来的人拦住。

两边道路又来了很多同样的杀手,渐渐的,沈时眠和曲岁云就被隔开,二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停手。

只见远处,周望楼拍着手走近,笑声回荡着整个林子,说道:“曲岁云,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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