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犹喉咙酸涩，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听话地坐到餐桌前。

现在还不到六点，外面天色灰蒙蒙黯淡无光，餐厅灯光明亮，铺在原木餐桌表面。

她特意早点起，就是为了不和他碰面，徒添悲伤。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霍述一夜未眠，守在客厅里，甚至为她准备送别的早餐。

姜犹意外之余，心里也忍不住庆幸。

至少在少爷心中，她是退休去外地旅游，而不是去找寻埋葬自己的坟地。

霍述解开围裙，在她旁边椅子落坐。指尖还沾着大米粉，洁癖严重的他却毫无所觉，推着一盘包子到她面前。

姜犹喜爱面食，早餐尤其喜欢吃肉包，一顿能吃十多个，再搭配一碗豆浆。

“吃吧。”沙哑低沉的声音从他喉咙艰难挤出。

姜犹闻着肉包热腾腾的香味，胃部如同刀绞般传来剧痛。不仅仅是胃，还有四肢骨头，疼得快要裂开一般。

早就说过，她忍痛第一名。即使再怎么痛，她表情依旧。

姜犹夹起包子吃了一大口，随即扬起一抹暖融的笑意。

“好吃。”

霍述心口一松，不自然地握紧汤勺，低垂着眼，还残留着晕红的眼角悄悄翘起。

他轻咳了一声，下决定般说道：“等我完成想做的事，我会去找你。”

姜犹动作顿了顿，目光诧异怔滞，连称呼都忘了说，脱口而出问。

“为什么？”

霍述想通了一般，紧蹙的眉梢缓缓舒展，语气执着认真：

“姜犹，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所以阿犹，请等等我。

等我去找你。

……

与少爷告别，乘坐火车前往陌生城市的姜犹按着手机屏幕，给身在实验室里的河以寒发去讯息。

告诉他自己已经退休，以后大概都见不到了，希望他保重身体。

除了河以寒，她也向远在国外的李管家发了条信息。

无法当面告别，那就短信上道别吧。

李管家常常会给她寄照片，是他和霍婧小姐一起照的相片，还有一些风景照。他说，应聘了一个音乐老师的工作。那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教一些小孩子弹奏美妙的乐曲。

他步入一个新的生活。

姜犹无法将他们当作小说里只言片语的角色人物，至少在她眼里，他们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所以看到他过得很好，发自内心为他感到高兴。

她找了个偏僻山区乡村度过剩下的日子。

简陋茅屋，用栅栏围成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栽种了一棵桃树，正值春末，桃花凋谢，只剩嫩绿枝叶。

山区多雨，空气湿闷稀薄，凉风吹过屋顶，飒飒作响。

“唔。”

还剩不到两周的时间，姜犹感觉整个身体被撕裂一般，疼痛越来越剧烈且频繁。

好不容易排完队，系统2933电子音响在耳畔。

【你好宿主，id2933很高兴为你服务。】

姜犹喘着粗气问：“有没有无痛的药啊？”

虽说她能忍痛，但持续不断的痛，这谁顶得住啊。

【宿主，下个位面开启才能开启商城。不过鉴于你已经完成位面任务，可以以双倍积分的价格，购买止痛药。】

姜犹一喜：“多少积分一瓶？”

【商店50积分一瓶，可以持续一个月。双倍积分的话，是100积分。】

姜犹立马打消念头。100积分，除去新手奖励，那是她任务奖励的二分之一。还是忍一忍吧，这点疼痛不玩算什么。

静默几秒，她又想到什么问：“这个位面的止痛药为什么不止痛啊？”

【因为这是非病理、非外力带来的疼痛。这只能怪宿主之前好几次伤太重，到必死的程度，所以身体衰败时，这个位面任何止痛药都无效。】

【服务结束，宿主如果还有疑问呼唤2933。】

系统快速下线。

姜犹叹息，平躺在床上忍痛等待时间流逝。

“叩叩。”

不知过去了多久，木质窗户外日光越来越暗，院子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被朦胧雨声模糊，她以为自己听错，走到院子里，敲门声越来越清晰。

姜犹疑惑不解。

茅屋建在山腰前，距离村子有一段距离，这会儿会是谁来找她啊？

她边想着，边拿下门闩，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高大身影。

天色昏暗，细细春雨淋在那人洁白平整的白大褂上，额发湿漉漉，金色镜框蒙上一层水雾，隐隐映出里面浅色瞳眸。

姜犹手握着伞柄，雨伞遮过头顶，满眼惊愕，不确定地唤。

“河医生？”

河以寒从戚城赶过来的，风尘碌碌，连一身白大褂都没换下。

跟随地址，淋雨爬山，从村子口到这里原本只用半个小时就能到，但路痴的他走了五个小时，终于找到了这里。

当看到她时，河以寒内心震荡不平，连客套的话都不愿意多说，一改往常，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就要往山下走。

被他拽着跟在后面的姜犹手里雨伞脱落，步伐不稳，险些摔到地上，走了几步，倏然停顿，茫然地问。

“河医生，你要带我去哪？”

河以寒停下脚步，镜片下的一双狗狗眼泛着深红。他声音急促，磕磕巴巴：“医、医院。”

姜犹捡起地上的雨伞，遮过他们的头顶，继而道：“我不去。”

眼前的河以寒颇为反常，不再同之前机器人遵循程序般木讷一板一眼，而是出现了正常人该有的情绪，生动鲜活。

面色是遮掩不住的焦急又慌张。

“你身体、在枯萎，快，死了。”

姜犹闻言，瞳孔猛地缩窄，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河以寒从口袋掏出一根采血管，手腕颤抖地厉害。

采血管装着的血液才渐渐发黑，失去生命力。

“你的。”

这是当初从姜犹身上抽的血。

与旁人血液不同，她的血液过去三四年，依然维持鲜活。

但在前不久，这管血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死亡。

以河以寒天才的脑袋，自然而然会想到这其中的缘由。

姜犹十分意外，忍不住夸他：“河医生，你好聪明。”

河以寒握紧那根采血管，以往只敢在远处偷偷看她的双眸此刻红了一圈，望着她脸上的笑容，眼底痛苦更甚：“去、医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