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白的声音到此为止，这是一段早就录好的录音，他知道自己要死在这片海里，便在潜水艇里录下了想对她说的话。

是他的心里话，也是最后的遗言。

姜犹听到最后，似乎能看到他伤痕累累，无力伏在驾驶座前，黑眸里尽是绝望，还要强撑着，一字一顿地说完了这些话。

他即便明知这是一条死路，也要达成对她的承诺。

她的心口忽然感到一阵刺痛。

再怎么无视他炽热的感情——她还是心疼的。

……

潜水艇前端射出光柱，投在如同深渊般的黑洞之中，无数高级黑兽在附近盘旋游荡，黑洞表面飘浮着一层薄膜，如同结界一般桎梏住这群黑兽。

【这里面有很多s级黑兽，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努努是位面系统，一个简单的扫描就能探出周围有多少黑兽。

怪不得连男主都差点死在这里，海底深处的黑洞如同科幻电影里怪物般无性产卵，不断孵化出黑兽，黑兽吃黑兽，吞噬能源石，进阶至s高能级。

倘若不是表面那层薄膜，整个世界都会覆灭。

姜犹穿上潜水服，兑换了一个隐藏气息的药剂，涂满全身，然后将潜水艇悬在一旁，钻出舱门，朝着黑洞的方向游去。

……

……

嶙峋的怪石歪斜探出黑洞，海水里漂浮着忽明忽暗的荧光，藏在乱石堆里的湛白潜水服破开一个大洞，源源不断涌入海水，他索性脱下破烂的潜水服，倚靠在崎岖不平的石碓旁。

进化到s+，人类对于氧气的需求并不多。但他受了重伤，胸口刺穿一个洞，不断溢出血液。半条腿被一只黑兽咬断，死亡对他而言，只是时间问题。

人快死了，以前的记忆，不愿记起的，想记起的，都浮到眼前。

他记得儿时，大概六岁的时候。

生活在荒芜的废土里，在那里人类更像原始动物，衣不蔽体，穷得连草根都啃不起。

用废品搭建的棚子，一块薄薄的塑料布当隔断。常常有男人来家里，母亲那时候便会掀开塑料布去隔壁。

而每次，母亲会用绳子绑住他的腿，如同小狗般绑在床角上。

他那时候很小，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每次母亲穿过塑料布过来，都会给他带来吃的。

湛白便每天盼着男人来家里。

那样他就不会饿了。

饿的感觉真的太痛苦，肚子的肉都没有，薄薄一层皮包着脏器，他很饿的时候，看到地上的土，都想抓到嘴巴里吃。

后来母亲身体越来越差，躺下床上瘦得像皮包骨。

他咬断绳子跑了出去。

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跟着他回到了家里。

只看了一眼母亲，便说：“救不了的，她快死了。”

八岁的湛白并不知道‘死亡’的意义。

那人递给了他一把小刀，说：

“杀了她，我带你走。”

湛白问：“能吃饱吗？”

那人点头。

那是湛白第一次拿刀。

虽然只是一把小刀，但锋利无比，在光线下折射住耀眼的光泽。

他将刀刃刺入旁边那人的腹部。

温热的血液喷溅在他的脸上。

湛白舔了舔溅在嘴巴上的血，是一股铁锈味。

那人还想挣扎叫喊，湛白学着母亲杀野兔的手法，小刀划破那人的喉咙，然后在他胸口刺了很多下。

等他死透了躺在地上，湛白走到床边，呼喊着母亲。

“有食物了，母亲，有很多很多食物，我们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但母亲看他的眼神，却像看一个恶魔。

干裂的唇翕动，喉咙里发出磨砂般沙哑的声音。

湛白到现在，还记得母亲的话。

“怪、怪物……”

……

如同母亲所说，他是怪物，一直以来都是怪物。

没人教他感情，也没人教他怎么喜欢一个人。

所以他把喜欢当做狩猎。

一步步把阿犹推远。

湛白伸出浸染血液的手指，盐度超标的海水钻入伤口里，疼痛密密麻麻。他指尖落在怪石上，一笔一划写出——‘阿犹’。

……

等姜犹到达他身边的时候，便看到狭窄石洞里，每个角落都写着‘阿犹’。

他蜷缩着躺在里面，唇角微弯，仿佛进入了美好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