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王文涛就主动从床上爬了起来。

压水井里的水凉凉的，自己吱呀呀地弄了半盆水，又翻出来一块香皂，在手上搓了两下，打成沫，涂在脸上，揉搓了几下，捧起盆里的凉水冲洗干净，又顺手在头上抹了一把。

他又翻出来平时不舍得穿的绿蓝条纹短袖套上。

在那个破镜子跟前，前后左右地照了一圈，满意地扛起锄头，准备出门。

“文涛，文涛，你今咋起馁早嘞？”文涛他娘提溜着汗衫，蓬松着头发，晃荡着胸前干瘪的乳房就出来了。

“咦，娘，我趁凉快赶紧把村东头那块地里的草除喽，你赶紧把衣服穿上吧……”看着他娘没有穿上衣就出来，王文涛有点不好意思，嘱咐他娘赶紧套上汗衫。

“熊孩子，还管我嘞，懂事了哈，不用我扯耳朵都起床了。”他娘提溜着裤子去了茅房。

夏天，村里的好多女人，结婚后生了娃娃，就变得大大咧咧起来，不再像结婚前羞答答的模样儿。端着碗，裂着怀，给男人们开着不咸不淡的玩笑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王文涛他娘也不例外，但有着村里最高学历的王文涛，接受不了村里女人那样放肆的模样。女人的胸，是给自己男人看的，怎么能那样的随意呢。

王文涛很快就到了村东头的那块地里，比头一天快了至少一倍时间吧。

东方的天空，彩霞才刚开始醒来，准备晕染那一片天空。

张蓉蓉家的地里，除了排列整齐的玉米苗，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王文涛有点儿失落。

也许张蓉蓉一会儿就来了呢，他今天来的早，他心想着。

他开始闷头干活，他想尽快把地里的草锄完，大热的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还不如在学校里做那些永远做不完的卷子呢。

但，他又不想那么快就把草锄完，他想每天都能来这块地里干会儿活。

太阳终于又从地平线冉冉升起了，一步一步地往树梢攀升着。

他那件绿蓝条纹的短袖，后背已经湿透了。

但，王文涛依然没有看到穿粉红色衣服的身影出现。

他有些沮丧，扛起锄头，就往村里走去。

该回去吃饭了，他娘肯定又做好了饭在家等他了。

街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蹲在自己家的门口吃饭了，每人手里端着一个大碗，跟前地上还放着一个小碗，小碗里有凉拌的蒜泥黄瓜荆芥，肯定还撒了香油，味道蛮香嘞。

“文涛，你这是除草去了？穿的像个秀才。”

“人家文涛本来就是秀才，穿的像个新郎官吧，哈哈……”

街里端着碗坐在地上的婶子大娘们，轮番地开着他的玩笑。

“文涛，你还没媳妇吧？婶子给你说一个呗，成了让你娘给俺买烧鸡吃哈。”三婶子呲溜了一口碗里的南瓜稀饭，远远地冲文涛喊着。

“没有嘞，三婶子，你给俺说个呗。”文涛扭头冲三婶子回应着，那个穿粉红色衣服的张蓉蓉的面孔在脑海里闪现了出来。

把锄头放下后，文涛的娘已经把南瓜稀饭端上了院子里那个有点儿破旧的饭桌。

菜依然是这个季节常见的蒜泥黄瓜荆芥，就是没有香油。

“娘，咋不撒香油？”王文涛嘟囔着。

“哪还有香油，没了，一滴都没了。”他娘说。

“家东那块地锄完了没？去两回了都。”

“没，天热……”他漫不经心地扒拉着碗里的南瓜，脑子里却全是那个粉红色的身影。

“娘，吴能哥现在跟着戏班吹喇叭嘞？”他抬头问他娘。

“八成是吧，听说没咋在家，不定啥时候回来一趟呢。咋的？你咋想起来问这事了？你可别给我吹喇叭去哈，这是下九流的活……”

王文涛惊讶于他娘竟然还知道下九流的事。

“不是，咱挨边那块地，那天干活的小闺女问俺吴能哥嘞，她说跟俺吴能哥一块唱戏。还夸俺吴能哥喇叭吹的好。那小闺女长得不孬……”王文涛一口气说了一堆话。

他娘抬头看了看他，笑了笑，没说话。

儿子今年十九了，过了年就二十了，该说个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