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一个身穿军装的健壮军官朝站在酒吧楼梯口的瘦高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走向军官，风吹动他的裤脚，露出他骨骼分明的脚踝。

“去帮我买包烟。”军官从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币递给少年，又从裤兜中拣出几枚硬币扔进少年手里。

少年将硬币塞进自己的裤兜，攥着纸币转身离去。

“刮大风的时候，都不知道他能不能在地上站稳。”军官身旁站着的身穿高档定制西装的男人扶了扶眼镜，说到。“他哥哥就是那位街上的名人吧。”

“哼哼，”军官哼笑了几声，随即从屁股后的口袋中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绵长的烟雾，然后眯起眼睛，开了口：“没错。”

“你有烟？”高档西装疑惑地瞥了一眼军官手中的烟。“那你为什么还要让他去买？”

“给他一口饭吃。”军官浅浅吸了一口烟，粗暴地将烟雾从鼻孔喷了出来。“你看不出来吗？他饿得脸都变青了。”

高档西装整理整理自己的袖口，重新站直，看向少年离去的方向，重新开口到：“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种兴趣。”

“什么兴趣？”军官抽尽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扔在地上，粗暴地碾了一脚。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远处缓缓驶来，停在了军官和高档西装的前面，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司机开门下车，走到高档西装的面前，鞠了一躬。

“没什么，也可能是我想多了。”高档西装挥手示意，司机为他将门打开，他坐了进去，司机为他细致地整理着衣服。他眼神直视着前方，并没有再看军官，开口到：“但还请你注意影响，不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车门关上，军官目送着黑色轿车离开，同时看见了远处慢慢走近的灰色棒球帽。

“长官，您的烟。”少年将烟递给军官，他始终低着头。

军官把烟接下，抽出一根来递给少年。少年愣了一下，但还是接住了烟。军官为少年把烟点上，自己又抽出一根吸了起来。

“你不抽？”军官抬了抬下巴，示意少年。

少年缓慢地将烟伸到嘴边，浅浅地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来，随即轻轻咳嗽了几声。

“没抽过？”军官看着吊在烟上的，未被掸下去一长截的烟灰，问低着头的少年。

少年摇摇头，拿着烟的手随着轻轻颤抖了一下，烟灰落到了他的手背上，他抬起手来用嘴把它们吹掉，又吸了一口烟，准确的说是最后一口。但他这口吸得太深，烟火烧到了棉质的烟蒂，呛人的烟雾冲撞进他的口腔鼻腔，让他伛偻着

身子猛烈地咳嗽起来，涕泗横流。

“非常抱歉。”少年将烟蒂扔进垃圾桶，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带着哽咽沙哑的声音道着歉。

军官将自己已经抽尽的烟扔进了垃圾桶，走到少年跟前，将他的灰色棒球帽摘了下来。看见了他漆黑的短发，浓墨重彩的深邃五官，稍微有些干燥的嘴唇，挂在脸颊上还没来得及擦的泪珠，通红的鼻头和眼角，还有略带惊讶的、看向自己的黑色眼睛。

但少年的目光在一瞬间便躲闪开了，他转过身去，用手背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长官，您能把帽子还给我吗？”少年没有回过头来，背对着身朝军官伸出手，讨要自己的帽子。

“他没再打你了？”军官将帽子递到少年的手里，看着赶忙戴上帽子的少年，看见他摇了摇头。

军官张开口，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又把嘴紧紧抿了起来，没有开口。

就在这时，对面的酒吧中走出了一个健壮的男人，看向少年和军官的方向，军官也注意到了男人的出现。

“怎么样，克雷里长官？”男人一边走下楼梯一边对军官笑着，“我没有再对您的小男朋友出手吧？”

“扬西。”克雷里盯着缓缓向自己走来的男人，“我告诉过你不要胡说吧？”

“哈哈哈！”扬西绕过克雷里，径直走到少年的身边，用手臂环住了少年的肩膀。“克雷里长官，您为什么要害羞呢？唐确实很独特不是吗？你会喜欢上他也情有可原。”扬西粗鲁地撩掉了唐的帽子，又揉了揉唐的头。“黑色头发，黑色眼睛，在咱们这里很少见吧？”

唐垂下眼眸，安静地任扬西摆布。克雷里则从兜中摸出一根烟，又抽了起来。

“这也很正常，”扬西猛然揪住了唐的头发，仍然笑着，但声音中却带着狠劲：“您也知道，毕竟他是我爸和日本女人的私生子，掺了亚洲人的血。”

唐的脸上闪现出一丝痛苦，但随即又恢复了麻木的表情。

“扬西！”克雷里加重了声音。

扬西缓缓放开了唐的头发，将双手举到头顶，一副投降姿态，嘴角和眼睛微弯，勉强凑了一个笑容。然后迅速收回笑容，放下手臂，快速地走开了。

唐蹲下，捡起自己的帽子，仔细拍打着上面的灰尘。戴上帽子后，他向克雷里鞠了一躬，然后慢慢地朝扬西离开的方向走去。

“唐。”克雷里出声叫住了唐，唐停住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克雷里决定说出他刚刚没有说出的话：“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

唐迈开脚步，继续向前走。

“长官，您可以不用再管我了，对您的影响不好。”唐的声音越来越远。“但还是谢谢您的‘小费’。”

克雷里看着渐行渐远的唐，看着他瘦削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才将目光收回。盯着手中即将燃尽的烟，他一把将烟狠狠攥在手心里，白色的烟雾从他的指缝中缭绕而出。随即，他松开手，瘪成一团的烟蒂无力地坠落在地上，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