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火燎原》

文/碗泱

晋江文学城独发

厚重如茧的云翳拨开霞光，满墙盛放的蔷薇花被映照得鲜活漂亮。

正值放学，汀溪私高的校园门口，人流鱼贯而出，霎时喧嚣一片。

云黎站在梧桐树下，斑驳的霞光在少女的指尖跳跃流泻，漾出清辉。

十六岁的少女，已经出落得足够耀眼。

经过的学生跟她差不多大，有不少吹着口哨的男生笑着打量她，更大胆的直接议论起来。

“这妹妹是哪个学校的啊，比咱们级花还漂亮。”

“你这话可说假了，岂止是级花，直接可以当校花了。”

带着调笑意味的夸赞令人并不好受，云黎皱了皱眉，探出去的手回缩，更是将想要问路的想法咽了回去。

她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除了“沈驰”这个名字，她对他一无所知。

云黎是今天下午来到的汀溪市。

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到汀溪，根据姨妈的意思，她应该会在这里住上一年。

沈爷爷接待了她，老人家慈祥宽厚，格外喜欢她，云黎亦然。

也正因为这份喜欢，云黎才会在沈爷爷让家中司机给他的亲孙子沈驰送课本的时候，她主动揽下了这个活。

云黎对这里不熟，走错了几段路，来到私高的大门前，已经到了放学时间。

好在有晚自习，这会儿能将书成功送达也完全可以。

刚进校门，入眼可见公告栏上贴着几张白纸，她走近了才发现那是几张检讨，原本只是随意看一眼，却不想在最中间的一张，看到了明晃晃的“沈驰”三个字。

啊。

检讨。

这个沈驰学习不怎么样嘛。

字体倒还算好看，不是特别工整的那种，稍微有点连笔，却透露出一股莫名的潇洒。

检讨书很长，她没耐心看前面的内容，直接跳到了最后，笔走龙蛇之间，最后一行的字体清晰可见——

针对以上错误，我深刻做出检讨——我没错。

云黎：“……”

正在这时，身后站了个短头发娃娃脸的女生，女生穿着汀溪私高的校服，微弯着唇，突然开了口：“你也喜欢沈驰？”

面前的公告栏呈现着十几份检讨，怎么女生见她站在这里，张口就说她喜欢沈驰？

看样子沈驰人气不低啊。

云黎转过身，有些尴尬，一时忘了反驳，下意识问了句：“沈驰在哪个班？”

“高三九班。”

可这所学校太大了，光是教学楼就六栋，云黎本还想继续问问女生高三九班在哪栋楼，可女生接了个电话，直接离开了。

云黎叹口气，继续往里走。

每栋楼面前也没有指引，云黎甚至打算好用笨方法，每个楼挨个看一遍，总能找到的吧。

经过小花园的时候，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吸引了她。

树叶被风吹拂着微微飘动。

一群穿着校服的男男女女集聚在一起，围成不规则的圆形，不时有人调笑也有人鼓掌，很是热闹。

云黎毕竟是外校生，也不敢靠近，又有些好奇。

她视力很好，纵使隔了些距离，抬高了脚跟，也清晰地看到男男女女将两人围在了中间。

女生：“我喜欢你。”

少年：“我不喜欢你。”

那女生很漂亮，留着栗色卷发，穿着短裙和小高跟，画着淡妆，一双腿又长又直，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似的，透着娇媚。

热风混着浊气吹过来，吹得人心头更加燥热。

她这是撞上人家告白了，汀溪私高的校风还真开放，放到她学校，绝对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做。

被告白的对象一言不发，好的坏的照单全收，懒散站在那儿，像是在听跟自己无关的事情。

漫天的晚霞在他身后铺就，绯红热烈的颜色似乎要将他的白衬衫灼烧掉。

少年肩背宽阔，力量感十足，身高得有一米九，气质方面完胜普通高中生。

纪朝夕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做我男朋友吧，我是真心的喜欢你，从我初中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了，我一直默默关注着你，喜欢看你的背影，也喜欢看你从我窗前经过，我从没想过，一向高傲的人会这么喜欢一个人。”

“虽然很多人告诉我，可能这是我一个人的梦，可我觉得，即使光照不到，可每一个梦都该被看到。”

云黎好奇地打量着少年，也许她的视线过于灼热，导致那一瞬间两人目光相撞。

她赶紧将目光收回，可少年微微眯了眯眸子，双手抱臂，饶有兴致地看向她，漆黑的眸子显得更加锐利。

也是这时候，她才看清楚他的正颜，辨识度很高的单眼皮，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利落，侧脸硬挺凌厉，帅得嚣张。

只是他穿衣服松松垮垮，将他身上的锋芒敛去了几分。

少年懒懒撩起眼皮，轻嗤一声：“你还是继续做梦吧。”

纪朝夕咬了咬牙：“我可以为了你改变，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男生冷淡道：“我喜欢你现在就走。”

纪朝夕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明明眼睛红的快要哭了，临走之前仍佯装坚强：“沈驰，你少玩世不恭了，未来你会跟我受跟我同样的罪，永远得不到心上人的爱。”

少年懒散笑了声。

——沈驰。

云黎心跳恍若漏跳一拍，原来这就是沈驰。

人群在这时一哄而散。

原本因为人群的遮挡，云黎所在的位置很难被人注意到，可这时候周围空荡荡的，看热闹的云黎显得格外尴尬。

两人也就相聚两三米远，沈驰慢悠悠地转过身，站在她面前，浑身散发着混不吝与不羁。

云黎提着课本不知所措，这氛围太尴尬，她性格本就偏内向，此时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寸头少年发现了她，啧啧啧笑了起来：“呦，我们驰哥又多了个追求者啊。”

“小姑娘，不了解我们驰哥很无情吗？”周子毅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云黎是典型的瓜子脸，脸部线条流畅，皮肤白皙，像是寒冬凛夜里润泽的皑皑白雪。

暖色的光线为她打上一层天然的滤镜，衬托得五官尤为出众。

她此刻紧张极了，恨不得落荒而逃，只好向上提了提手中的袋子：“我是来给沈驰送课本的。”

“啧啧啧，”另一位少年笑得乐不可支，“驰哥不学习啊，送什么书。”

他悠悠吹着口哨，不怀好意的笑更加放肆：“这小腰，身材不错。”

沈驰直接一脚踹了过去，那少年几乎被踹懵了，直愣愣地挠着头。

其余几个少年看出沈驰明显情绪不对，谁敢招惹沈驰啊，眼观鼻鼻观心，走为上策。

周围终于安静下来，云黎正欲做个自我介绍，哪想到沈驰扯了下唇：“来的时候迷路了吧？”

云黎抿紧嘴唇，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你怎么知道？”

沈驰啧一声，似是轻蔑：“都放学了才送到，乌龟都比你快。”

云黎挠挠头，他知道自己是谁？

沈驰向花坛中心走了几步，提起自己的书包，而后冷着脸，走到了云黎面前。

“你干什么？”

沈驰满不在乎地笑笑：“回家呗。”

云黎：“沈驰，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

“我是来沈爷爷家里做客的，我爷爷跟沈爷爷是战友。”

沈驰：“哦。”

反应这么平淡？云黎茫然地摸摸自己的头发：“你怎么不说话呀？”

少年白她一眼：“我不是说了么？”

云黎：“……”

沈驰淡淡：“‘哦’不算说话？”

这个沈驰，似乎比她想象得要冷淡傲慢啊。

云黎长相甜美，人也温柔，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很喜欢她，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冷硬的人。

她被怼得有些赧然，也被沈驰的气场震慑得不敢多说话了。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沈驰偏头看向她，这姑娘的模样，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脑海中又浮现出她刚才踮起脚尖看热闹的模样，这会儿倒老实了。

沈驰没耐心道：“脸红什么？”

云黎将实话全盘托出，嗓音温柔：“我只是在想，沈爷爷让我这个时候给你送书，你肯定是要上晚自习的吧？怎么我们这就往家的方向走了。”

沈驰停下脚步，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一语道出她的潜台词：“怎么我就逃课了是吧？”

这家伙可真是不饶人。

云黎缓慢点头。

“怎么，不许我逃课？”

云黎一本正经道：“逃课是坏学生的做法。”

沈驰吊儿郎当地笑起来，喉结小幅度地震动起来：“我有说过我是好学生吗？”

“啧。”

沈驰从自动售卖机处买了两罐冰可乐，随手递给她，云黎犹犹豫豫不敢拧开。

“不会连冰饮料都不敢喝吧。”

“我身体不舒服。”

沈驰淡淡讽她：“能跑这么远送书，身体还能不舒服？”

云黎咽了咽口水，脸颊不自觉浮起一丝红晕：“肚子不舒服。”

“来大姨妈了。”

沈驰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干咳一声，别扭地移开了眼神：“你倒还挺直接。”

她很诚实，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也是女生不要扭捏，何况来大姨妈是最正常不过的生理现象，没什么不能说的。

沈驰漫不经心道：“成，那这饮料就不给你喝了。”

“回家。”

二人来到了墙角处。

这是学校旁边的一座老式建筑，青砖红瓦，颇有古色古香之味。

围墙之下，停放着一辆拉风的黑色机车。

云黎微微愣了下：“你骑这个回家？”

少年舌尖抵了抵上颚，口气一贯冷清：“不然指望你背我回去？”

莫名其妙被怼，云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叹了口气。

崭新的黑色机车线条锋利帅气，沈驰单腿一迈，跨坐在摩托车上，身体微微往下压了压，整个人就像一柄蓄势待发的利刃。

云黎扶住座椅，也学他的姿态，抬起腿使了点劲往上一迈——

“老子这后座，可没坐过人。”少年清冷的气息伴随着重重的压迫气息向下袭来，轻蔑地勾起唇角。

云黎还没来得及思考他的话，只见下一秒，白裙子下面的轻纱扯到了机车排气管，“撕拉”一声，裂了条大缝。

她运气是有多背，才能碰上这事。

云黎赶紧跳下车，两只手捂住裙子开缝的位置，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思绪乱飞的几秒，沈驰已经将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到了她身上。

他肩宽腿长，外套穿在她身上，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自然而然帮她盖住了尴尬。

云黎：“这附近有裁衣服的店吗？”

她想把衣服弄好了再走，毕竟初来乍到，到家也尴尬。

沈驰：“没有。”

云黎：“那这附近有小卖部吗？我买点针线自己缝补也行。”

沈驰口气有点欠：“不知道呢。”

明显有点故意为之了，云黎心底焦灼得要命，却也不敢跟他计较。

沈驰走了回头路，来到学校保安室旁边的小屋里，是保洁阿姨们的休息室。

“阿姨，您这里有针线吗？”

倒是还算得上有礼貌。

阿姨认识沈驰：“这好好的裙子怎么坏了呀，我帮你们弄吧。”

云黎笑了：“谢谢阿姨。”

周子毅他们几个也碰巧刚出校门，恰好隔着窗户看到了他们：“驰哥，你们干什么呢？”

沈驰单手玩着手机，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拉扯着可乐罐拉环，只听“刺啦”一声，水雾漫过指尖。

几个人踮着脚往里看。

“哈哈哈哈稀罕了！！驰哥陪着姑娘补衣服呢！”

“肯定是驰哥把人家衣服撕裂了，很黄很暴力！”

沈驰脸色一沉，这事估计明天得在兄弟们当中传开，可有的丢脸了。

过了一会儿，裙子缝好了，几乎看不到缝补的痕迹，云黎道谢之后，同时又觉得有点儿对不起沈驰。

“今天的事情，不好意思了。”

少年浑身散发着难以接近的冰冷感：“兴许老子上辈子欠了你吧。”

沈建安在家里等候许久，云黎再不回来，他都要出去亲自寻找了。

小姑娘甜甜地笑了笑：“爷爷。”

云黎嗓音甜，人也可爱，老人家都喜欢乖巧懂事的小姑娘，赶紧上前一步，笑得皱纹都温柔起来：“我们黎黎回来了呀。”

却看到她身后跟着个眉眼锋利的少年。

脸瞬间沉了起来，但又想到他逃课不是一次两次了，即使不逃回家，可能就跟着狐朋狗友鬼混去了。

只象征性批评了他几句，沈驰脸色虽有不悦，却也没反驳什么。

家里的保姆做了一桌子的菜，有桂花鲜栗羹，糖醋鲤鱼，龙井虾仁，东安子鸡，还有几个叫不出来名字的菜，看着色泽诱人，令人垂涎欲滴。

沈建安坐在主位处，他年轻时驰骋商界，手腕强硬，创造了令人羡慕的商业帝国，如今年纪大了，只想把家业交给儿子，一心安度晚年。

“你们俩是一起回来的？”

云黎：“是的，爷爷。”

“相处得怎么样呀？”

沈驰抢先回答，口气嘲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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