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得很快，顾明真对抓捕行动很兴奋，同时对李明宇是不是凶手，也充满了疑问。

“师傅，您认为李明宇是凶手吗？他是怎么进到他家的？他应该只是去要钱的。

他们只是经济问题，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难道一进去就杀人吗？

即便冲动伤人，也不至于把他们家人全部杀掉啊！”

“警察只讲证据，他出现在案发现场，有很大的嫌疑，不过你说的有点道理，你继续说。”

王正山鼓励道。

顾明真点点头，笑了笑。

“师傅，我想做一下案发过程的推理，你可别笑我？”

“嗯，大胆的说！”

“那天我们进地下车库勘查，地下停车场，直通别墅地下室，陈军的车库，有一自动遥控卷闸门，要进入陈军家有两条路。

一条是通过地下车库进入，走楼梯上楼入大厅，一条是走一楼正门进入大厅，一楼大门是指纹密码锁，地下室是遥控钥匙。

据现场分析，凶手很可能是潜伏在里面的，李明宇是后来，没有潜入的时间，这好像不符合现场勘查状况。”

“假设李明宇是凶手，他要进去，是从大门进，还是从地下车库进？

他没钥匙，只能敲门进去，或者扒窗进去，但现场没有破门破窗痕迹，就只能是敲门进去了。地下车库离大厅很远，他敲门楼上是听不见的，那只能是从大门敲门进去的。”

顾明真推理着。

王正山吸了一口烟，望着窗外，顾明真继续说道：

“按道理来说，深更半夜，有人来敲门，如果是陌生人，陈军是绝对不会开门的。

陈军认识李明宇，开了门，他们刚刚吵过架，知道他是来要钱的，心里一定有所防备。”

“为了钱，他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陈军个子比李明宇高，但李明宇比陈军强壮，又是军人出身，符合训练有素的特征。

他的目的是要钱，应该是激愤而引起争斗，他怎么会身上带刀呢？难道他早有预谋？”

“他们激烈的争吵打斗，吵醒了在二楼休息的刘晓玲，她下楼查看，正好碰见李明宇拔刀杀陈军，她惊叫起来，杀红了眼的李明宇，害怕她会吵醒邻居，遂又杀人灭口？”

“然后顺楼而上找寻财物，在三楼又发现二个孩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统统杀掉。

渴了喝饮料，饿了吃泡面？还把现场的痕迹，处理得干干净净。

临走时，还带走了陈军装现金的手提包，他进入小区到驾车离开只有33分钟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这么多事情，如果真是这样，他得多冷静冷血啊！”

“一切皆有可能，抓到李明宇就全清楚了！”

王正山吐了一口烟，烟雾成圈，随风飘散在窗外。

他的思绪也飘向窗外。

车已到云雾镇路口，边上停着一台警车。

他看见县刑警大队汤永正队长，个子不高，矮壮的身材，穿着长雨衣，显得更矮了。

他笑着向他们招手。

“王队，下这么大的雨，要不休息一下，吃了饭再走？我已经安排了！”

他二话不说，从窗口塞进两条中华烟进来。

上面领导下来，应该尽地主之谊，看来，他是一个很会来事的主。

王正山皱了一下眉头下车，看他们带了四个人，都笑着站在雨里。

“汤队长，你这是干什么？把烟拿回去，你不怕犯纪律吗？饭就不吃了，时间紧迫，你们在前面带路，赶紧出发！”

“是，听你的，出发！”

汤永正尴尬的接回了烟，命令司机。

两台车顺着山路，朝茶山疾驰而去，车轮卷起一片泥泞，在细雨中飞散。

雨刮器一左一右的刷着雨滴，像刑警们亟待解决问题的心。

青翠欲滴的茶山，在梯田般层层而上的细雨中，明显的分出了两种颜色。

下面的叶阔肥大，呈深碧绿色，上面叶嫩芽细尖，露嫩黄色。

山雾缭绕，山路蜿蜒盘旋，空气中都弥漫着茶叶的清香。

十几分钟，车开到了山顶。

有一竹篱笆，围绕着一个凹字型的院子。

门口有一扇双开的木门，两边的竹篱笆爬满了蔷薇，开着玫红的月季，淡白的喇叭花。

茅草顶，木板房，颇有田野气息。

王正山示意，汤队长带的人守住前门后院，自己则带着顾明真他们冲了进去。

在厅屋中，有两个眉清目秀的老人，惊恐的望着他们。

都约莫六十多岁，看上去应该是徐莉的父母。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嘛？”

老头老太太，都穿着灰蓝色的粗布棉袄，正围着火盆烤火，吓得他们站起来。

老太太躲在老头身后，老头用双手护着她，声音颤抖着。

“哦，不好意思，惊吓着你们了，你是徐老先生吧，我们是公安局的，我们找你女儿带回来的人！”

王正山对老人们说，顾明真和另外两名刑警都跑进来，报告两边厢房里没人。

“你女儿徐莉呢？”

老头老太太这才看清了他们是警察，只是慌张的问道：

“我女儿出了什么事？”

“你女儿没事，我们只是找她带回来的男人，他是不是叫李明宇，你看看是不是他？你们别怕，我们有个案子，找他了解一些情况！”

王正山走过去，把照片给老头老太太看。他故作轻松的说。

从他们眼神里可以看出，来他们家的男人一定是李明宇。

“哦，找李明宇，他出什么事了？”

老头把照片还给王正山，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看王正山和刑警们无言的望着他，估计他们不会回答，也必定隐瞒不了他俩的行踪。

他指着后窗外说：

“他们就在后山下面的鱼塘钓鱼！从门后的小路下去就到了。”

顾明真和两名刑警马上出去抓人。

王正山安慰老两口说：“你们坐吧，没事，老哥，您抽烟吗？”

他们坐下来，老王递了一支烟给老头，给他点上，搬了一把竹椅子，在他们身边坐下来。

“您看上去应该身体很硬朗，最多大我几岁，我五十三了，您呢？”

他把手笼在火盆上，打了个冷颤，山上温度低，何况又下着雨，是很冷。

“我都六十五了，老婆子和我同年。”

老头指着老太太说。

老太太也稍微放松了一点，僵硬的笑了笑，用搪瓷杯倒了一杯新茶，递给老王。

老王接过来，吹了吹热气，小嘬了一口。

一股清香和暖流沁人心脾，忍不住赞叹道：“好茶，好茶！”

他瞅见墙上，用木框裱着“粗茶淡饭，相敬如宾”八个大字。

“这字也是您写的吧？好字，好字啊！”

老头听见了，笑得合不拢嘴。

只要有人夸他的茶好，字好，就像夸他孩子好一样最开心。

一辈子种茶卖茶，就这点成就感。

他警惕的心缓了下来，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女儿和李明宇的事不大吧？”

“什么事？”

王正山喝着茶，故意问道。

“唉，我女儿，这孩子孝顺，善良，懂事，我们就这一个独苗，从小有唱歌跳舞的艺术细胞，可惜我们家穷，没钱培养她。

高中没毕业，她就出去打工了，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后来考上北京舞蹈学院江城分校，也没要我们出一分钱。

毕业后，又在别人的舞蹈学校，当助教，前几年，才办了自己的学校，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可没少吃苦！”

老头心酸的说着，老太太还偷偷的抹了一把泪。

“这不顶好吗？都拼出来了。”

老王夸奖道。

“好是好，就是这孩子的姻缘不好，一晃快三十，就把婚姻给耽误了，同村同年的女孩早就抱几个娃了，我们也想抱孙子啊。

介绍给她的心气高，看不上，好不容找到个心仪的人结婚了，不到半年，她老公又出车祸死了！你说可怜吧！”

老头说着就心疼。

“嗯。”

老王听着没打断他。

“周一晚上他们回来，提了很多东西回来，介绍说这是她男朋友，我们可高兴坏了。

孩子说，李明宇大她十岁，看他为人处世，稳重老实，男人大一点应该会疼人，只要孩子乐意我们也就赞成。

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他们就有点支支吾吾，后来她妈追问，她才说实话。

他还没有离婚，还有两个小孩，说他是做生意的，很有钱，最近公司出了点财务状况，问我们能不能借点钱给他周转？”

老头似乎很健谈，他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我当时就发火了，倒不是因为钱，这男人没离婚，你就是做别人的小三，这要让人知道，我还有脸吗？

再说了，他即便离了婚，你去就是给他当后妈，你能和他的孩子处好吗？万一处不好，又闹离婚咋办？

他有老婆孩子，结发夫妻都不要了，是因为你年轻漂亮，万一他再遇到更年轻漂亮的，把你甩了，你咋办？

你这几年办学校，挣了五十多万，我们的棺材本有五十多万，这还没结婚，就借给他一百万应急，万一你们黄了或者他不还了，你咋办？

警察同志，你说我说的在不在理？如果是你女儿，你应该咋办？”

老头越说越激动，被烟呛了，干咳了几声。

老太太满体贴的轻拍着他的背，顺便夺下他的烟头，扔进火盆。

老头转过头对老太太抱怨道：

“老婆子，你还劝我不要发火，我告诉你，女人碰到喜欢的人，就犯迷糊，就你没有立场，一味的和稀泥。

孩子再大也是孩子，他如果明媒正娶，我就双手赞成，他想三妻四妾，我就反对，女儿想跳火坑，我能不拉吗？我反对这门亲事！我说得对不？你看看现在，警察都找上门来了！”

老头又忐忑不安猜测着：

“他是不是经济问题犯了案，所以你们来抓他？没连累我女儿吧？警察同志。”

王正山听老头一席话，明白老头是个很正派有骨气的人。

为了孩子，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着深深的担忧。

担忧里却藏着沉甸甸的父爱，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吧。

只不过李明宇要借一百万干什么？

如果是他作案，他抢的钱和金银首饰在哪里？

他是要带着徐莉逃跑，为自己今后的生活准备吗？

如果他要逃，他肯定知道警察会查到徐莉家里。

他不至于这么愚蠢吧，难道是他没料到，警察会这么快找到他？

他正想着该如何回答老头。

顾明真他们，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李明宇和徐莉回来了。

他看李明宇的眼神很镇定，没有一丝慌乱。

“李明宇，徐丽请跟我们走一趟！”

“我们又没犯法！凭什么？”

徐莉饱满挺翘的胸剧烈的起伏着。

一缕卷发遮住了她半只眼睛，也遮不住她的秀美，她气愤的说道。

“调查清楚就知道了！”

顾明真他们不容他俩反驳，押着他俩出门了。

王正山站起，抱歉的和老人们道别。

屋檐下，老头和老太太垂着双手，像两尊木雕呆呆的。

落寞的看着女儿和李明宇，分坐两台车走了。

细雨淅沥沥的，模糊了他们发黄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