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一进大杂院的院门小玉就扑过来抱着林云展的腿撒娇。

“我最想大哥，大哥我最想你了！”

小博看到了像个炮弹般冲过来抱着林云展另一条腿。

“不是不是，我最想大哥了。”小玉不甘示弱。

“好了好了，这两小孩儿，快让你们大哥进屋放下行李休息一下吧！”

在洗衣服的赵婶看到小玉和小博痴缠的模样忍不住笑着说道。

此时在屋内绣花的秀娘听到动静，赶忙跑出来帮林云展拿行李。

“好孩子，这一路累了吧，一会儿娘去给你下碗面吃。”

秀娘看着林云展风尘仆仆的样子忍不住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

方桌上，林云展大口吃着面，小玉和小博看着大哥吃的香喷喷的模样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哪怕此时他们也已经吃过饭了。

林云展回来的还算及时，吃饭时外面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他就着雨声给家里人慢慢讲着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大哥，以后我也会像徐医生和方医生一样厉害的。”

林云博握了握自己小拳头说。

“那我们小博可要好好学习了，当医生可是不容易呢。”

秀娘摸了摸林云博刚理过发的小脑袋。

“大哥，生孩子好吓人啊，我以后不要生孩子。”

小玉听了马婆子儿媳的事儿后有点害怕了。

“傻丫头，哪有女人不生孩子的啊。”

秀娘被小玉的童言童语逗笑了。

“娘，小玉以后不想生就不生，怕什么！”

林云展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你就惯着小玉吧。”

秀娘以为林云展只是在哄妹妹，说完这句话并未多言。

关于年轻人不想生孩子与家长不理解之间的矛盾，在现代都是牵扯不清的事情，更何况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封建的民国时期啦，所以林云展也并未和秀娘多争论。

这趟下乡之行对林云展来说收获颇丰，他打算写一篇新的长篇小说，主线很简单，就是一个农村女人如何拼了命想生个男孩儿，但其实她不是发自内心想一直生孩子的，是从小就被定义了，然后周围的环境一步步逼疯了她，最终她如愿以偿，但也永远地离开了。

故事的原型既是马婆子的儿媳，也是这个大杂院里的淑娘，更是现在成千上万个被禁锢的女子。

林云展想了想，给这本小说取名叫《黄昏》，故事里女主凤仙是在黄昏时分出生、也是在个黄昏时分遇到了生活中唯一一点儿甜、最后在黄昏中产下一子后永远的离去，从始至终的底色就是黯淡的。

其实目前林云展的写作方向跟一开始想写的儿童文学已经产生了很大的偏离，但他在这个世界待的越久就越想要做些什么，留下点儿什么，哪怕只能影响到几个人。

对凤仙这个角色林云展投入了很多心血，要想真的起到打动人心的作用，她首先不能是个真正的没有思想的工具人，而是从原本天真纯粹勤劳善良一点一点变得“荒诞”，原本这样也许也能平静的过完这一生，但是在怀第七胎的时候却突然醒悟了，哪怕生下了心心念念的儿子，痛苦也迫使她自己把自己逼向了死亡。

此时有两种结局让林云展纠结，就是凤仙之死的导火索究竟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还是人为。

纠结了半天也选不出来，林云展打算写到最后视情况而定。

开篇比较轻松，描绘了凤仙的孩童时期，她虽在家里不算受重视，但因为是最小的孩子，没有被亏待过，和村里小朋友都很玩儿的来……

林云展前期着重的描绘着凤仙小时候的善良灵动，写着写着他突然怀疑到了后期自己会被骂惨。

“小展，早点儿休息吧，这么晚了。”

秀娘起夜看着林云展房间还亮着，在门口敲了敲门催促。

“好啊娘，我写完这一点儿就睡了。”

林云展一抬头看到蜡烛已经烧了许多，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马上回应道。

从上河村回来后刚好赶上休息日，林云展休息了半天就带着小博和小玉出去坐电车了，之前想去总是被各种事情打扰。

“娘，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林云展再次邀请。

“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小玉小博你们两个好好听哥哥的话知道吗？不准乱跑。”

秀娘还是跟以往一样不爱出门，只是有点担心两个小孩子调皮。

赵婶看着出门了的一家三口，有些羡慕的对秀娘说“你家孩子可真团结，真好。”

“晓霞晓明晓宝也很听话啊。”

秀娘笑着回复。

“欸，还是没钱闹得，你不知道晓宝学费又涨了，他哥哥姐姐总是有点意见。晓宝出息了他们不也跟着沾光吗？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儿啊。”

赵婶叹气。

秀娘听到这里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说等孩子长大了就好了。

“不怕家穷，就怕一碗水端不平。”房东太太不知道听了多久，突然在屋子里大声说了一句。

“看你孙子出来了你能不能一碗水端平。”

赵婶不敢和房东太太正面刚，只好自己低声嘀咕了一句，除了秀娘之外没人听见。

“妹子，我去你屋里坐坐吧。”

赵婶看着秀娘打算回屋，马上跟上来说道。

赵婶跟着秀娘进屋后就放低了声音，悄悄地对秀娘说“你知道么，最近淑娘也开始接洗衣服的活了呢，还抢了我一单生意。”

“怎么会？房东家不是有点余钱么。”

秀娘这回是真的好奇了。

“你是不知道，那个小雪仗着怀孕了有多抛费钱，又要买新衣服，又要吃牛排，房东那个人多精啊，不愿意给钱，后面不知他们家怎么搞得，淑娘就去接洗衣服的活了。”

赵婶小声的一口气说完，生怕被外面的人听到。

“淑娘也不知道图什么，别人的儿子生出来能跟她亲么，何况现在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

赵婶没等秀娘回应马上又吐槽。

秀娘也搞不懂淑娘的操作，似乎把三从四德刻到了骨子里。

要是林云展听到这些事情，肯定会想到现实版“娘道”。

二人八卦了一会儿小雪的事情后，赵婶又说到了他们的单身汉邻居李先生。

“对了对了，我想给李先生做个媒……”

——

小玉和小博一人手里拿着个小糖人，稀罕的看着租界街道边的西式建筑，只觉得眼花缭乱。

“大哥，坏人！”

突然小博看到了什么一下子躲到了林云展身后。

林云展顺着小博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林风和胡雅，他们站在一家布庄前和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在道别。

突然胡雅和林风也看到了他们。

不知道是为了保持风度还是什么原因，胡雅在送别了几个西装男后走到他们跟前笑着打招呼。

“是云展呀，带着弟弟妹妹来玩儿么？是该看看咱们海城的繁华，才能长长见识。”

大朵玫瑰的酒红色旗袍勾勒出胡雅曼妙的身材，也没有让她显出丝毫的风尘气，但嘴里说出的话却让还不懂事的小博都感觉不舒服。

“就不劳胡女士费心了，您有空也多认识一些优秀男士吧，长长见识。”

林云展不客气的回怼。

“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林风不悦的说。

“坏人，不准凶我大哥。”

小博看着林风严肃的脸马上冲出来挡在林云展身前。

“好了阿风，他们还是孩子呢，不要计较。”

胡雅拉着林风的胳膊劝到。

林云展没空在这里看戏，说了声再见就牵着小博和小玉离开了。

“我看都是爹娘把他们惯坏了。”

林云展一行人走后林风对胡雅愤愤的说。

“阿风别生气了，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一定好好教育。”胡雅善解人意的安慰。

“幸好有你，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林风很是感动。

小孩子什么事情都不往心里去，离开那里后很快就把林风忘到了脑后，蹦蹦跳跳的缠着林云展给他们再买个冰糖葫芦。

“好了，今天难得出来玩儿给你们破例，以后可不能一天吃这么多糖了，小心牙齿全都掉了。”林云展恐吓……

回到家的三人全都没有对秀娘提起过碰到林风的事情，怕徒惹娘亲伤心。

——

林云展的新小说第一篇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关注，主要是这几天各大报纸的头条新闻都被一则桃色新闻占据了。

原来是刘家三少为了娶黄玫瑰竟闹出了私奔一时，最终刘家在一个小客栈找到了他们，找到二人时他们已经同住一间房，刘三少甚至跪下来求刘先生准许他和黄玫瑰在一起。最终刘先生只能妥协，但听说因为此事他一夜白了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报的夸张写法。

而事件的另一位主人公冯茹，被家里连夜送出了国。

对于此事报纸上有人夸赞刘三少至情至信，有情有义，不嫌贫爱富。

也有人说刘三少为一己私欲置全家人名节而不顾，实属自私。

林云展也披了个马甲下场开骂，他认为刘三少对此事的处理方式大大的有问题，不仅是让全家丢了颜面，还让一位小姐在海城难以立足，居然得到了不少太太的拥护。

林云展再次见到刘先生，已经是在刘三少的婚礼上了。

他虽没像小报上说的一夜白头那么夸张，但确实比之前那次见面白发多了许多。

海城的这种事情其实也不少，但大多数人家都私下处理了，没想到刘家会闹得这么大，很多人都在说是不是有人私下在整他们。

为了平息风波刘家只好让刘三少尽快成婚，一个月后就在海城大酒店匆忙的举办了婚礼。

幸好林云展记得刘三少和黄玫瑰都是比他大几岁，已经成年了的，不然来参加这样一场婚礼，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很膈应。

话说回来，林云展收到婚礼邀请的时候本不打算参加的，但是代广浩说虽然这次婚礼办的匆忙，但也会有许多大人物会去，让林云展抓住机会在他们面前露个面，也不是说要攀附什么，只是有个面子情，万一以后就能用的上呢。

林云展看着在酒店门口仿佛一下子苍老许多的刘先生，之前被他莫名数落的不快感都散去了很多。

“小林先生，你来了，快里面坐。”

刘先生看到林云展后马上招呼。

“这就是最近声名鹊起的云展先生吧？真是年少有为。”刘先生旁边温婉的妇人也一起招呼。

妇人说话轻声细雨，给人如沐春风之意，温和的气质其实跟刘家有几分格格不入，但其看向刘先生的眼里都充满了光。

“刘夫人您好，一点小成绩不足挂齿！”林云展轻轻颔首。

代广浩看到生硬社交的林云展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过来打了声招呼就拉着林云展进了室内。

酒店内部的布置比林云展想象的还要华丽一些，金碧辉煌的底色搭配上满地红地毯，就给人一种很“豪”的感觉。

“咦？怎么没看到女方家里人？”此事坐在林云展隔壁桌的一位男士疑惑。

“听说老刘儿媳妇家里拿不出手，所以就没让来。”另一位男子看了看四周低声回答。

“欸~”提出问题的男人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

虽然这场婚礼看上去还是很隆重盛大，但是刘家做事儿也开始不讲礼数，让不少人感觉到他们确实是开始走下坡路了。

待到室内即将坐满的时候，婚礼开始了，只见一对养眼的新人从门口的红地毯上缓缓走进去，挺拔合体的黑色西装让刘三少显得气宇轩昂，白色鱼尾裙婚纱+头纱搭配上黄玫瑰娇羞的笑容，不知情的外人看了都忍不住要夸一句“好一对璧人”。

刘家的婚礼现场虽然很盛大隆重，但是流程并不复杂，司仪让新人简单宣誓之后就到了敬酒环节，然后宾客们就可以自由社交了。

给林云展的感觉这不是一场婚礼，更像是名门贵族举办的一场聚会，只是借由了婚礼的名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