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
程之声在新加坡留学时,曾和同学坐船去隔壁印尼一个小岛上玩———
不记得什么寺庙了。
她被拉着跟随香客往功德箱里塞了几张卢比,寺庙里的僧人路过,慈眉善目打量她许久。
说了句禅语: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当时年纪小,她不懂字里行间隐般若,话里话外现禅机,对佛法无敬畏,只当是僧人对她的香火钱报之以礼。
若干年后,心随境转。
她再遇当时同窗说起这事,对方竟已丝毫没有印象,她不肯罢休,凭着记忆苦心搜寻,却再也没有踪迹。
1、
新加坡还是夏天。程之声落地陵川国际机场,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细肩带绿纱裙,长发用绿蕾丝发带随意挽在后脑勺。
轻灵的步伐穿梭在机场大厅,风一扬,仙气飘飘的。
似绿野仙踪里的小精灵。
一时引来不少目光。
繁琐的东西已经提前寄走,她身边只有一只奶绿色小行李箱。
除了钟灵,她没通知任何人,电话里已经勒令不许来接机。钟灵拗不过,在app上给她叫了专车。
2016年9月末,程之声大学毕业两个多月,在新加坡逗留多时。
没能抵挡妈妈再三催促,自此回到故乡陵川。
机场外暮色沉沉。
天空蓄着黑压压的乌云,机场外暴雨来得迅疾。
她刚推着行李箱走到门口,天空像被撕裂出一道口子,瓢泼大雨滚滚砸下。
钟灵方便她联系,直接发了一串号码过来。
她拨通,一手将电话贴在耳旁,一手拉着小行李箱出去,探着脑袋在路口边找车,“对,我在3号出口,打双闪,黑色宾利对吧?”
小雨淅沥。
绿纱裙粘上白糖般的雨珠,颗粒晶莹。
在夜晚中,带着一股朦胧的潮意,莹莹透亮。
大雨迸落,一股寒潮来袭。程之声挂掉电话,下意识搓了搓手臂,沿着路边打双闪的黑色宾利招手。
车停。
她小跑两步上前,然后快速拉开后座车门,连同小箱子一起,身姿灵巧钻了进去。
雨势过大,不过几步路,雨水淋在身上,凉意沁入皮肤,有潮湿的黏腻感。
那箱子实在袖珍,她上车后随手搁在脚边。
程之声没来得及擦身上的雨水,钟灵电话又蹿了进来———
“女士......”
驾驶座司机转过头要说些什么,被她抬手打断,“等下,我接个电话……”
那司机后面说了什么,她也没听太清。
只顾着和钟灵强调,“诶,暴雨下不了多久,真不用,我已经上车了,你跟我妈讲,我一会儿就到家。”
她讲话认真时,声音细细软软的,在汹涌的雨夜里,格外温和。
这时靠机场出口那边,有光亮忽明忽暗,晃了下程之声眼睛———
她偏过头。
看见车门从外面被打开,一个男人屈身坐了进来。
随之涌入车内的,是混着古龙水味道,有丝丝压迫感的气息。
程之声掀起眼皮。
身姿宽阔的陌生男人安稳坐在车内,肩上有几滴雨水,他伸手掸了几下,靠在座椅上,空间瞬间变得有些逼仄。
她这个角度,男人脸上微微的驼峰鼻背着光线,正好映入眼帘。
五官硬朗,棱角很重的人,有种侵略性。
仿佛是天生的征服者。
程之声后来回顾往事,很多东西其实早就在生命里暗藏玄机。
许多故事。
也是从这一天拉开帷幕。
她回了回神,忙跟电话那头的人讲了句:“先不跟你说,我这有点事儿。”
挂完电话,手机握在手上,程之声坐得端正,她轻咳了声,好心提醒他,“先生,这是我叫的车。”
她上车,没来得及拢一拢裙子,绿纱裙一角此时被男人压坐在身下。
纹丝不动。
但她没察觉。
裴信单手撑在车子内侧窗沿上,偏头靠在上面,另一只手随意搭放在腿间,好像有些疲倦,“上了我的车,要下去可不容易。”
他声音低沉,没什么耐心,几乎直接无视程之声的话。
她听在耳朵里,如重鼓回音,浑厚凛冽。
程之声一头雾水:“……嗯?”
神情明显茫然。
不懂他在说什么,前方司机及时扭过头来,跟她身旁男人说,“抱歉裴先生,我刚想提醒这位小姐,没来得及……”
司机话音落,她电话又进来,号码是先前她司机的。
程之声脑子嗡住......
余光被什么闪了一下!
身体下意识往身后扭去,透过后玻璃车窗,她看见这辆车后面,还有一辆黑色宾利……正打着双闪……
……?
她意识到什么,脸刷一下红了......
然后小鸡叨米似的低头道歉:“不好意思,我上错车……”说着推开车门,就要扶着裙子下车。
一只脚刚着地,车外还是暴雨如注,雨珠尽数落在她伸出车外的脚背上。
她感到身后有阻力,又鞠着身子回头,小鹿一样的眼睛里装着惊慌和不解,才发现裙角被男人坐在身下……
她清了下嗓,小心提醒:“我裙子被压住了,麻烦你起一下身……”
这人体魄宽大,穿一件黑衬衣,胸肌撑起衣料像座小山。
袖子折了几层,挽在小臂,露出结实的古铜色皮肤,眼睛深不见底,上车时落在她身上,短短几秒的神态已经有几分犀利。
她索性把箱子先提到车外,抵着车门,留出一截缝隙。一幅拽开裙子就随时要下车走人的架势。
可惜外面暴雨不止,哗啦哗啦砸在地面,溅进车里。
男人稳了稳,没有要动的意思。
程之声有些恼,用力拽了两下裙子,就不信你不动。
过了两秒。
男人倒是动了,只是十分不客气地摁住她手。
很细的腕骨,皮肤细如瓷,凉意侵入掌心。
“下次不要用这种方式搭讪,很低级。”
然后他才慢条斯理挪了下位置。
他双眼皮宽,眉骨突出,显得眼窝深邃。
深不见底。
程之声根本无暇说什么,像争夺一件物品,一方趁人不注意先松开,另一方就会本能往后退。
她没料到这男人忽如其来的动作,拽住裙子的身体下意识往后跄了下。
背在车门框处恪得闷疼,她吃痛。
那是程之声第一次见裴信,其实是有点不愉快的。
但程之声这人,对生得一副好皮相的人,有种天然的包容力。
车厢内,影影绰绰的光。
只能看到他削瘦挺拔的侧脸,声线低哑,余音迢迢,眉眼是极好看的,只是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冷漠和倨傲。
程之声后来也想,他长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却有着相隔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她是如何在一次又一次的猝不及防中,被轻易俘获?
大约他天生有这样的能力。
他甚至不需要做什么,一双眼睛里装着猎人独有的敏锐和强势,三分情意她解读出十分。
裴信在这段感情初始之际,足够维|稳,其实狠戾起来,谁都要怵他三分。
偏爱,唯一,殊宠。
裴信后来将这些少有的温柔,都给了程之声。
她那时爱冒险,又毕竟年轻,还没来得及涉足情场,当然毫无招架之力。
披着爱情外衣的鸟笼。
初见时,美丽又绚烂,程之声头也不回,就往里钻
等多年后深陷其中,爱已入骨,很多事也就无力回天。
只是前后脚的时间,裴信从出口出来。
绿纱裙姑娘在机场大厅很扎眼,裙子衬得皮肤很白,露出来的两只手臂,纤细白皙。
头发松松垮垮用一根绿色发带挽在后脑勺,脊背露出漂亮性感的蝴蝶骨。
姑娘身姿轻而薄,腰很细,仿佛一折就要断掉。
清纯,诱人。
裴信不避讳自己与这个世界周旋多年,真情假意的人来来去去,也就变得麻木,成了应付和无所谓。
能够给感情腾出一席之地,是极少极少的。
当时看见程之声,他只是有种下流的想法———像鸟儿一样,圈住她,占为私有。
简单,粗暴。
那只是太过浅薄的见色起意。
他这样的人,信奉丛林法则,弱肉强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也无法料到,有一天浓烈的爱,会让他沦落到心脏失守,竟甘愿奉上所有。
可是雨停后,他眼睁睁看着这姑娘比他先一步,钻进自己车内,眸光很难不变得深沉起来。
庄辰取完行李,又打了几个电话,才冒着雨匆匆上车,进入副驾驶座,见老大沉思,他问,“老板,怎么了?”
裴信摩擦着手指,“没什么。”
庄辰和司机对视一眼,司机不敢多言,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等他说话,裴信又问,“董晓天最近动向?”
“未来科技被他收入囊中,正得意在港城邀功请赏,您放心,袁慎和周创都盯着,陈阿四这个叛徒,这次让我们栽这么大跟头,兄弟们都敏锐着。”
他说着,眼神有些疑虑:“不过华叔这次态度,很奇怪,以往他再怎样,总归是有心偏着您这边的。”
小鹰羽翼渐丰,他当然开始有所忌惮,想要力求局势平衡。
裴信却没回他的话,只问,“王乙年什么时候过来?”
“上海那边有点收尾工作,这两天的事。”
“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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