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声从小生在优渥的小康家庭，父母兄长千娇百宠，半生顺遂。

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裴信想起那个小姑娘，不到一个月，偶遇的次数，不少。

如果不是蓄意，那是什么呢？

天意？

在丛林法则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不是情种，他是商人，利益至上，权力至上，向来没把感情看得多重要。

陵川之行是暂时的，他注定不会有所留恋。

裴信盯着那份资料看了许久，眸色有些深，王乙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这时庄辰接了个电话，半分钟时间，他挂完电话，神色匆匆走到裴信办公桌前，“老板，青萝园，出了点事......”

裴信挑起眉梢，捏着资料的指骨有些泛白，纸张褶皱深了几分。

王乙年关切问道，“老板，需要我们做什么？”

好半晌，裴信才从资料上移开视线，唇角动了下，“杜宇森那边，再逼他一把，速战速决。”

“另外，让袁慎今晚过来。”

王乙年点头，知道他什么意思。

青萝园里，住的是什么人物，他们这群兄弟都再清楚不过。

这么多年，他看似风光，背地里处处受人压制，不过都是因为那位。

王乙年观察着他神色，没忍住问了句，“那程小姐，你打算怎么办？”

他这话问得其实有些唐突，程之声和裴信有过几次短暂邂逅，但说破天也不过就是有几分暧昧。

谁也没对谁有过什么承诺。

但王乙年看人准。

裴信性格里其实几分冷傲的，在王乙年认知里，他从来没主动追过姑娘，以往情史，都是姑娘贴上来。

他只是从来没见过，裴信对什么人有多余的关心。更遑论几次三番多管闲事。

其实他还有那么点期待。

裴信将资料放在桌上，十指扣在腿间，“小年，我的确对她有几分好感，但是，她有她的人生。”

言下之意，她不适合他们这个圈子。

王乙年那时想的是，程之声如果真是董晓天的人，他或许反而会无所顾忌。

正是因为她太干净，而今港城那边乱七八糟的事一大堆，裴信命门还被拿捏着，他没信心再卷进去一个人。

裴信纵横名利场那么多年，程之声那点小心思，他怎么会看不明白？

或许是仰慕，或许是钟情他这幅皮囊，也或许是偶然的几次相助。

她是喜欢他的。

她身上有种干净纯粹，大约是象牙塔将她养得太好，没有经受社会纷扰。

对于程之声，先前有怀疑和试探，但他不是冲动行事的人，态度也一直不明朗，若即若离，处于随波逐流，说到底，虽然有几分好感，但也仅存于好感，可有可无罢了。

那是基于程之声笼罩上了一层眼线的神秘面纱，让他始终有种疏离感，注定不会付出全部真诚。

可今天看到她的资料，程之声这个人，就如同透明物体一样，倒是让他心里陷入一阵沉思。

太过清流的人，容易折翼。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程之声在上面溜达了几圈，刷着朋友圈，点赞评论的人不少。

很快，微信上弹出一条信息。

程之声手机没设置消息隐藏，消息进来一眼就能看到是谁发来的，看到裴信两个字时，她手抖了下，莫名的激动，连手机都差点掉落。

裴信问她：【在楼上观景台？】

程之声拍了拍胸脯，又稳了稳心神，明知故问：【你在哪？】

如果你遇到喜欢的人，会失去原本的坦荡。

程之声此时此刻，当然看不明白。

裴信：【38楼。】

程之声：【哦......】

她坐在台阶上，对面玻璃窗上，浅浅映着自己嘴角上扬的模样。

今天的陵川，氤氲在雾气之下，她心情格外美丽。

程之声斟酌了下，还是问：【要上来看看吗？业余导游第一站？】

裴信抬眼看了下窗外，此时雾霾还没散去，他问：【观景台能看到什么？】

程之声认真答：【笑脸，和白雾。】

还有，我。

如果之前都是偶遇，那这次，或许算蓄谋。

裴信上去时，程之声还坐在台阶上，手机语音声在空旷的观景台中炸裂开来，回音都仿佛出现好几轮———

程敛沙沙的声音，在那边疯狂输出，“程之声，你长本事了，发个朋友圈还把父母家人屏蔽了，你看我怎么回家告你状！”

钟灵已经负荆请罪。

程之声暗想失策，先前那条朋友圈把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屏蔽了，却忘了钟灵还一直躺在她的朋友标签里没拖出来。

她咬牙切齿反击，“程敛，你今年三岁吗？还告我状，幼稚不幼稚！”

小姑娘爱美，十一月末了，身上穿着件短款俏皮的橄榄绿小外套，里层是白色高冷针织衫搭同色系小鱼尾裙，小腿光溜溜屈着，缩成一团，像只绿壳虫，单手就能捉走。

程之声吼完，抬眼就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她没想到裴信会这么快上来，下意识收起手机。

脸色有些窘迫，在心里骂了程敛和钟灵两口子八百遍！

然后展开笑颜，“真来了？”

裴信眸光微闪着，“朋友圈怎么没把我屏蔽了？”

程之声似乎心虚，她咂咂嘴说：“屏蔽家人，是常规操作，不信你问问你周边年轻人。”

说完又闭了闭眼，深觉自己说错话，“不是，我的意思是，现在很多人社交软件都会分组屏蔽。”

裴信问，“哦？那我在你什么分组里？”

程之声心虚，不敢扬言他在自己手机是单独分组。

裴信没过多为难她，半晌后，他问程之声，“吃早饭了吗？”

“嗯？”

“陪我去吃个早餐？”

后来程之声带他去了一条老街巷子里。

清晨的山城小巷子脚下，热气腾腾的白雾混着烟火气息，把一对男女晕染进画里。

一场秋雨寒风萧瑟，最近降温，秋风一吹，她肩膀下意识缩了缩，然后端起一碗鲜榨豆浆，吹了吹热气，白色雾气铺在她脸上，氤氲出一丝潮红，她咧着嘴喝了一口，滚烫的浆汁入喉，十分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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