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不疑》

3.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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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的风开始转凉,金风飒飒,卷起地上层层落叶,上下跳动着,飘向远方。

冬季已初见雏形。

沈知意与沈有仪骑马并肩而行,在围猎入口处于一队人马相遇。

“阿姐阿姐!”

这个隔着大老远便向沈知意挥手呐喊的便是她的同胞弟弟沈诩。

心地善良,翩翩君子,面容与沈知意有六分相像,仅及舞勺之年,谈吐认知间便皆带着与其不符的老成。但其较小的年龄与其并不出众的天赋让他在一众皇子中并不被看好,再加上还有原主这么个拖后腿的存在,让其在民间的声望大大折扣。

纯良至善,赤子之心。

委婉讲,是一位天真活泼,平易近人的皇族子弟。

直白了说,便是一名单纯到蠢的小屁孩。

沈知意向他挥手示意,目光被他身后同样骑马而立的红衣少年吸引。

少年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身姿英挺,仿若修竹。墨发如缎,被一根带子随意系在脑后。眼底流光溢彩,唇角笑颜晏晏。皮肤细腻光滑,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却又显得英气十足。腰间别着配剑,身后背着箭筒。

抱拳向两位公主问安,举手投足之间亦透露着少年的洒脱与肆意。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沈知意原本还觉得原书对其描述过盛,略有些夸大其实。今日一见却只觉书中描绘不及本人风华万一,绝代少年应当是如此。

“阿姐也要入围场?听说此次有皇伯父特地命人从岭南寻来的豹子和黑熊,阿姐此行要多加注意。”

“好,知道了,年纪小小便跟个小老头似的。”沈知意笑着回答道。“我们只在外围玩玩,只是你们入内场围猎,要多加小心。”

“阿姐请放心,有众多大臣和侍卫随行,不会有问题的。倒是阿姐,近日天气转凉,还望阿姐多加注意...”

“差不多就可以了,啰里啰嗦,再说下去太阳都要落山了。”沈有仪不等沈诩说完,便出声打断,说罢,便调转马头,扬了扬握着马鞭的右手,头也不回的朝向猎场深处驶去。

“本公主可是势必要夺得魁首的,没空在这里跟你们浪费时间。”

沈知意笑笑骑马跟上前去。

……

无人问津的小路旁,落叶纷飞的大树下,梅紫色衣裙少女面前跪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宫女。

少女拂了拂落在身上的枯叶,睨了她一眼,道:“事情办妥了吗?”

“禀公主,都已经办妥了,那些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宫女的身体忍不住瑟瑟发抖。

“好啊,好沈知意,我就不信你次次都能这么好运,上次侥幸让你逃脱,我看你这次怎么逃,走着瞧吧。”

一阵冷风刮过,四周空旷无人的树林,配上少女恨恨的声音,显得更加森凉。

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跪在地上的宫女抖得更加厉害了。

少女又看了发抖的宫女几眼,转身离开了此处。

……

“咱们就比看谁射的多,谁射的好如何。”沈有仪神采纷扬,蝶蝶不休道,“就比如,兔子,鸡禽不如鹿,鹤算的值高,你认为如何。”

“好,我没问题。”沈知意没有反对。

“那咱们再图个彩头怎么样,我若赢了,日后你就离修表哥远一点,整日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转像什么话,没得丢我们皇室的脸。”

“不用你说我日后也不会围着他转。”沈知意回了一句。

“不会围着他转?这是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才不信。”沈有仪的声音不由提高。“我方才还听人说,你又去见修表哥了,还惹得他不高兴。”

沈知意无言以对,没有接她这句话,转言道:“如果我赢了,你当如果?”

“如果你赢了,我就把上次从皇祖母那得来的紫金飞凤玉翅宝冠赠与你。”

“成,一言为定。”

沈有仪自身边小厮手中拿过弓,从身侧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用力一拉,箭气势如破竹,前方,一只雪白的兔子应声倒地。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少女得意洋洋的看向一旁,笑道:“喂,怎么样,还不错吧,到你了。”

她把弓递给沈知意,好整以暇的看着沈知意。

沈知意接过弓箭,重复着跟刚刚沈有仪一样的动作,将弓搭好,两只手指夹住箭的末尾,用力向后拉,对准左侧方一头不算近的麋鹿,手指一松,将箭射出,动作奇快无比,待众人反应过来,麋鹿已应声倒地,它周围的鹿群发现有危险降临,皆四散奔逃。

沈有仪喃喃道:“不可能啊,你怎么忽然这么厉害了,怎么会这样。”少女似是不敢相信,“你等着,我一定要赢过你才行。”说罢,便向着刚刚那群逃跑的麋鹿追去。

沈有仪带来的随侍皆跟着她跑远了,呼啦啦走了一群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沈知意身边只留下了不会骑马的冯楚楚。

沈知意扭头向冯楚楚伸出手,安然自得道,“来,咱也去周围逛逛看看有什么好玩的没有。”

冯楚楚搭上沈知意的手,仅仅上马,还未坐稳,身下的马便忽然躁动起来,一阵低声嘶吼后,又忽然暴起向前奔跑两步,又忽然立起身子,巨大的冲击力将本就不善骑术冯楚楚甩了出去。

身下的马似乎感觉到背上轻松了不少,又接着嘶吼几声,朝着树林深处驶去。

沈知意艰难的坐在马背上,手死死的抓住缰绳,尽力控制身下暴躁的马匹,勉力不让自己甩出去。

倒在地上的冯楚楚,终于从摔懵的劲儿中缓过神来,看着渐跑渐远的马匹,努力的支起身子,忍着身上的疼痛去唤人求助。

另一边,马匹带着沈知意一路狂奔,冲向猎场深处。

不知是马匹受惊制造的动静太大,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落单的沈知意被一只猎豹盯上了,一路紧追其后。

沈知意一边艰难的维持平衡,一边思考应对策略。

眼看猎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即将就要扑倒身上。难道今日真要命丧于此了吗,重活一世,沈知意不甘心如此草率轻易的结束。

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

听到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沈知意眼睛睁开一条缝,向后方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那穷追不舍的猎豹右前腿根部被一支箭弩贯穿,猎豹腿部受伤,无法支撑身体快速奔跑,身体由于惯性往前扑倒滑行数仗远,后歪倒在地,暂无法直立起身。

沈知意接着听到一阵马蹄声字右侧方传来,只见一位红衣少年,立坐于高头大马,踏着夕阳,迎风而来。

少年右手保持着刚刚拿弓射箭的姿势,左手握紧缰绳,快速随沈知意马匹奔跑的方向行驶,待到距沈知意几步之遥时,少年猛的将弓箭射进马匹的腹部,马吃痛就要跪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解下腰间的软鞭,一挥,一拉,一带,鞭子缠住沈知意的腰部,将其带到宋时昀身前,二人公乘一骑。

少年似是从天而降,解救沈知意与困境之中。耳边风声呼啸,身后老虎低吼。但此刻沈知意好像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在疯狂跳动,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不明所以的欢喜。

“坐稳,抓紧。”身后传来少年的提醒。

沈知意身后是少年温暖宽厚的臂膀,鼻尖传来少年独具的松竹香气,受到惊吓的沈知意在这一刻感到无比安心。

战斗此时还远远没有结束,后方刚刚被射伤的老虎拖着伤口再次跟了过来。

老虎腿部鲜血淋漓,却丝毫不影响它对沈知意与宋时昀的追击。

少年收起了之前玩世不恭的模样,神情严肃,

老虎喉咙发出呜呜的低吼声,身体微微前驱,脚掌在地面不断的摩擦,眼睛死死的盯着宋时昀和沈知意,下一刻好像就要冲向前来将他们二人撕碎。

宋时昀筒中仅剩的两只箭在刚刚为了解救沈知意已经全部放完。

“这里地处猎场内围边缘,位置偏僻,人烟罕至,应该不会有人再能来到这里帮助我们,只能靠我们自己。”宋时昀轻声说道。

此时气氛十分紧张,老虎或蓄力暴击准备一击必胜。宋时昀神情紧张,手腕翻转,剑已出鞘。

这是沈知意第一次见到真人用剑。

剑身长约三尺,泛着银白色的光芒,剑尖锋利无比。剑柄通体发黑,暗纹环绕,底部镶嵌一颗血红宝石,在阳光下异常亮眼。

沈知意猜想这便是曾在原文介绍中提到过的,大齐第一宝剑——碎日剑,乃大齐知名铸剑师赵岩的毕生心血。

老虎围着宋时昀和沈知意转了两圈,忽然暴起,向他们二人扑来。

少年纹丝不动,在老虎扑到身前那一刻,千钧一发之际,双腿用力一夹马肚,手持缰绳一拉,马头调转想老虎扑来的侧前方奔跑两步,与随即而至的老虎擦肩而过。

在经过老虎身边的那一刹那,宋时昀忽然起身,脚在马背上用力一蹬,身子在空中旋飞半圈,落到老虎后背之上,高举碎日剑,自上而下,蓄力一击,老虎背部被剑贯穿。

一声惨叫自老虎喉咙中爆发出来,献血四溅,它终于坚持不住,爬倒在地,再无爬起作战的能力。

沈知意自宋时昀从马背跃下后,便拉住缰绳,调转马头,目睹了少年作战的全部过程。

宋时昀将剑自老虎体内拔出,翻身跳下。

少年高高束起的发丝随风轻扬,提着剑,逆着光,朝沈知意走来,微风扬起少年染了血的衣摆,艳阳遮不住少年绝世的风采。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杜绝,世无其二。

沈知意想起年幼看剧时女主曾说的这句话。

幼时不解其中意,再闻已是剧中人。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翻身下马,也朝宋时昀走去。在他面前站定,微微低头颔首,表以谢意,道:“今日多谢宋公子相救,救命之恩,莫不敢忘。”

宋时昀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玩世不恭,将剑身擦拭干净,收回剑鞘中,嘴角微微勾着,似笑非笑,眼底却透露出与其不符的冰凉。

亦抱拳回礼:“今日之事乃微臣本分,当不起郡主谢字,郡主不必放在心上。”

话罢,便拉着马匹向猎场外围走去。

沈知意皱了皱眉,眼前的少年似乎对她避之而不及。

抓了抓隐藏在袖子内的手,沉思片刻,跟上少年的步伐,。再次开口道:“不知宋公子如何看待,今日一事。”

宋时昀有些意外,似乎没料到沈知意此举,他偏头看了她一眼,略加思考后开口,道:“皇室圈养马匹大多性情温和,不会轻易暴怒,更不会突然朝着一个方向爆冲。这次围猎的老虎乃陛下派人从东北之地寻来,圈养在猎场内围。”

少年说到这里,就停止了。

没有确切说明,但沈知意了解他的意思,也懂他的考量。若是说的太直白明确,指出有人要害沈知意。

她知道后气急败坏,将他的话原封不动的呈给景元帝或大张旗鼓的散播出去,那时宋时昀势必会成为舆论中心,被众人盯上,这也是原主能确确实实干出来的事情,宋时昀不想给自己惹上一身麻烦,也是沈知意能理解的。

救人归救人,但是为此将自己陷入泥潭就不应该了,天子近侧,多说多错,宫院内围之事不是他一外男可以随意指点的,沈知意懂得这些道理。

只是,这事情是谁干的呢,与前短时间的那次遭遇是出自一人之手吗?沈知意脑海中一一浮现出那些角色的身影,心中有了大抵的猜测。

“安阳郡主!”

“阿姐,阿姐,你在哪里?”

“喂,沈知意!你在哪呢?快出来!”

侧后方传来一群人呐喊和马蹄嗒嗒的声音。

“是他们找来了。”沈知意神情愉悦,扭头对宋时昀说道。

“哎,我们在这里。”沈知意挥摇胳膊,大声回复。

一行人发现了他们的踪影,沈诩率先向他们奔来,扑向沈知意,滔滔不绝道“皇姐,呜呜可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吓坏我了。”

“放心放心,没有受伤。今日之事多亏了宋公子出手相助。”

“喂,可算找到你了,能不能不要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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