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时年原本是坐在车里等着,但对于虞禾和虞良单独谈话这事情，莫名感到担心，又见下起了小雪,索性拿着伞下车去接。

看见虞禾沉着张脸走过来，心中立刻升起不好的预感，默默骂了虞良千万遍，结果刚坐上驾驶座，她还没得及开口询问，虞禾忽然靠了过来，手掌握住她的后颈,跟她接了一个安静又缠绵的吻。

等虞禾坐回位置上的时候，鹿时年目光有点散了，一肚子的关心的话全没了,纳闷道,“你还是我女朋友吗？”

“.....”

虞禾拉过安全带扣上，淡声回道，“是。”

“那这么主动，吓死我了。”鹿时年摸了摸唇瓣，嘀咕道，“之前我在车子上说想亲你,你都不搭理我。”

虞禾看了她一眼,“当时你在开车，怎么亲？”

鹿时年眼眸稍弯，见她能和自己开开玩笑,心里的担忧稍散，“你爸爸骂你了吗？”

虞禾默了一下，答道,“骂了。”

“他敢骂你？我去找他算账。”鹿时年瞬间把脸拉了下来，手放到了车把手上，当即要开车门去找人。

虞禾摇摇头，“他在监狱里，你怎么去找？”

“那我不能见你白白受欺负。”

虞禾眉眼收敛起来看着她，唇角轻勾，安抚道，“没事了，最后一次了。”

“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虞良可能出狱后会来找她，但是她不会再理会了。而且世界这么大，她不在燕宁常待，这个男人找都找不到她。

鹿时年听了这话并没有消气，嘴上边骂虞良，手上边发动车子。雨刷器扫开车前玻璃上的一层薄雪，车子驶离监狱。

虞禾看着前方的道路，问道，“现在去哪儿？”

“原路返回。”鹿时年停下骂人的话头，打了个方向盘转弯，“团队的人做系统出了些问题，我得回去看看。”

虞禾点了一下头，对这种突发事件已经习以为常了。鹿时年的生活很单一，不是在公司写代码，就是在家里写代码，有时候都已经回了家，接了通电话就要赶回公司。

这种枯燥乏味的工作与她的性格很不适配，反而更像是她会选择的岗位。

她望着坐在书桌前敲代码的人，过了好一会儿问道，“为什么想着做程序员？”

鹿时年头也没抬，不假思索道，“因为我在这方面特别有天赋，不能让IT界失去我这个天才。”

虞禾：“.....”

鹿时年笑了一下，把手上的程序关掉，走到她身边坐下，“开玩笑，实际一点的原因就是赚钱。我现在做的软件都是与和医疗相关，苗苗，互联网医疗有很大的前景。”

上一辈子她就在一家互联网医疗公司，只不过不在技术部门工作，而是在市场部门，因此她非常清楚未来线上医疗的发展潜力有多大。

鹿时年本来也没想着走进计算机这个领域，只是在了解的过程越来越有了兴趣，也明白科

技应该造福于社会。

后来为了能快点回国，她拼命学习和工作，跟着导师一步步学做项目，不想一事无成的回去受柴萍摆布，也不能什么都没长进就去见虞禾，在这个极致专注的过程中，意外的发现自己做这方面还可以。

“真厉害。”

在鹿时年讲完一堆关于自己软件的功能后，虞禾平静地对她说道，“我相信你会成功。”

鹿时年美滋滋地说道，“这么信我？”

“嗯”

“等我以后赚钱了，一定先给我们买个大房子，带花园的那种。”鹿时年兴致很好地畅想起未来，越说越起劲，“都说有钱就会变坏，但我可不会，我一定全心全意对你.....”

虞禾头枕在靠背上听着某人的胡言乱语，偶尔应上两声，并不觉得吵闹，只觉得自己迎来了久违的安心，旁边人最好能叽叽喳喳在耳边说一辈子。

虞禾手指绕着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对员工也是这么画大饼吗？”

鹿时年微抬下巴，对于“画大饼”这个词极其不满，“当然不是，你是家人，他们是外人，我从来不对家人画大饼，一定会实现。”

虞禾看着她，表情依旧无波无澜，只是下意识抿了一下唇，她低声应了声，“嗯。”

鹿时年眉眼淡淡舒展开来，头靠在虞禾肩上，认真的说道，“以前在国外离你特别远，那时我不太敢想未来，但现在我敢想了。”

虞禾没有说话，沉默地环住鹿时年的腰，整颗心跟着渐渐缓沉的呼吸，软了又软。

晚上，她们在餐厅里点了几道菜，吃过以后就在路边散步，重新认识这座城市。今晚是跨年夜，街道上格外热闹，她们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像寻常情侣一般手牵着手，朝着前方一路走去。

走到市中心的广场上，繁华的灯牌霓光闪烁，两旁商店林立，店里放着不知名的流行音乐，道路旁的路灯上留有未化的积雪，前方有两个小朋友在吹着泡泡。

虞禾在拍这幅场景，鹿时年站在身边在拍她，结束后走过去拽了一下她的衣角，“苗苗，看镜头。”

在虞禾侧过头时，鹿时年忽然靠近，无视喧哗的音乐与街边熙熙攘攘的人流，吻住她的侧脸，手指轻轻按下拍摄键。

华灯初上，十里长街尽繁华，从未有过落寞，夜间的一盏灯火，定格成永恒的瞬间。

鹿时年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心想真好，还是她们。而后她笑着说道，“今年拍的最后一张照片，我回头洗出来，你要一张吗？”

虞禾摸了一下耳垂，心脏仍在砰砰乱跳。

“要。”她说道。

为了避免大堵车，她们没有参加广场上的倒数活动，但是节假日太热闹了，路上还是堵了一段路，两个人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鹿家有两个卫生间，她们洗澡不用再等对方洗好，各自拿了衣服进了浴室。鹿时年先洗好出来，躺在沙发上，看群里他们在聊明天的聚会安排，简单回了几句，刚想给今晚拍的照

片发一个朋友圈，

于晶晶就给她发来一条消息。

【于晶晶：早知道你们在广场那里，

我就去找你们玩了。】

【一只鹿：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发。】

【于晶晶：啧，你怎么回事，你家属已经发过了。】

鹿时年愣了一下，点进了朋友圈里，发现虞禾在十分钟前已经发了一条动态了，没有文案只有一张照片。

正是她们在广场亲吻的那张。

底下还有于晶晶的评论：虞学霸不秀则以，一秀惊人。

听见另一间浴室的吹风机响起的声音，鹿时年从朋友圈里缓过神，把手机放在茶几上。

虞禾穿着浴袍，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见她进来也不惊讶，鹿时年熟练地拿过吹风机，帮她把头发吹干后，抬手抱住她，故意埋怨道，“你偷我照片发，你发完，我发什么？”

虞禾微微偏头，“你重新再拍一张？”

“好。”鹿时年应完没了动静，就看着她。

她们总是一对视就有想亲吻的冲动，无关任何□□，只是觉得：哇塞，眼前这个人怎么这么美好。简直无时无刻不在吸引她的靠近，多看一秒，都会克制不住去染指。

鹿时年问道，“虞学霸，你知道拿亲吻照发朋友圈，叫什么吗？”

“官宣。”虞禾语气认真又平淡，“我看有对象的都这么做。”

鹿时年终究还是没忍住，拥着跟她接吻，舌尖碰到牙齿，模糊地说道，“虞禾，你真的好可爱。”

后背贴上冰冷的镜面，虞禾身体下意识哆嗦一下，可压在身上的掌心却是滚烫，冷热交缠惹得全身颤栗。她迷蒙地睁开眼睛，看见鹿时年手里的东西，微微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拿的？”

鹿时年头微微侧着，长发从肩头滑落，白玉似的指尖撕开包装皮，很慢地扬起眉梢，“趁你不注意，偷偷放在口袋里，在飞机上揣了一路。”

“.....”

虞禾向来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难得流露出无奈的情绪，真心实意地说道，“鹿时年，你真的好变态——”

余下的话音被鹿时年吞进了唇齿里，她抓着虞禾的下巴亲住，“不准骂我....”

鹿时年之前以为是自己技术不好所以总惹虞禾哭，后来次数多了她才发现虞禾是忍不住哭，稍微一点刺激，眼泪就会不争气地流出来。

就像现在一样。

细腻的手指覆在潮湿滑腻的洗漱台上，镜子中的人紧抿着红唇，那双冷淡的墨色眼眸沾上一层薄薄的水雾，眼尾慢慢地跟着染上绯红，动情之处往常的清冷感淡了下去。

这样极致反差感让鹿时年太过于太兴奋，以至于她听不见虞禾哭着说了什么，只看见散落的发丝在身前摇摇晃晃了很久，最后与一缕黑发纠缠在一块。

结束后回到床上，换好干净的衣服，新的一天也即将到来，在元旦的最后几秒，鹿时年手揉着虞禾的腰间，柔声告白道，“虞苗苗，新年快乐，今年依然特别爱你。”

虞禾冷淡道，

“”

?，

“我是真没听见你说让我慢一点。”

虞禾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把刚刚没骂完的话说完，“变态。”

鹿时年应了一声，坦然地接受了称呼，脸上带着食髓知味的满足感。

虞禾拿她无计可施，安静地盯了她几秒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捞着她的手腕翻上去扣住，亲着她的唇，认认真真地说道，“到你了。”

鹿时年怔愣了下，而后笑意漫上眼睛，挑衅似地说道，“求之不得。”

虞禾看着是清心寡欲的样子，但某些时候.....只是这动作一如既往地磨人，偶尔重，偶尔轻，把一次的时间拖得格外长。

鹿时年半边脸埋入枕头里，精致的下颌沁着薄薄的汗，在暗黄的灯光下泛着亮光，她咬住下唇，忍不住催促道，“我不会坏的。”

“嗯。”虞禾声音很低。

不久之后，她开始后悔说这句话了，因为虞禾是真的要把她弄坏了。

快到了的时候，虞禾覆在她的背后，拨开她被汗水沾湿的发丝，声音很轻地响在耳边，“新年快乐，我今年特别爱你。”

鹿时年恍惚间眯起眼睛，暗自磨了磨牙，“我感觉出来了。”

——

在燕宁待着的这三天，她们和于晶晶他们再次聚在了一起，又回了燕中去看望了梁红英和其他几位任课老师，从外面回来后，再缠着做喜欢的事情，爱人、朋友都在身边，日子过得安逸又荒唐。

以至于当鹿时年回到熟悉的办公室里，面对着一堆弄不完的代码，闭上眼睛恨不得给自己放个半年的假。

不过这也只能是想想，元旦过后最近的一个假期是春节，今年过年很晚，除夕在二月中旬。

原本鹿时年是觉得漫长，但直到某天她加班的时候，听见团队里的几个人在讨论去哪儿过年，她这才发现临近年关了。

方兴早早定好了回燕宁的机票，打电话问她和虞禾要不要回去，正好可以一起。

鹿时年这时想回燕宁的心忽然不怎么坚定了。

鹿家现在在京海的老宅里，规矩很多，今年又是她回国的第一年，她不回去说不过去，好像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她都有必要回趟京海陪家里人过年，可这样一来虞禾....

方兴见她犹豫了，大胆猜测道，“你俩不会是要去你家过年吧，见家长？”

鹿时年反问道，“你觉得可能吗？”

方兴尴尬地笑了笑，仔细一想确实不太可能，虽然没听虞禾讲过鹿时年家里的事情，但是知道几年前鹿时年妈妈把她强制送出国的操作，他就觉得鹿家不会轻易接受她俩的，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她俩前脚刚进家门，后脚就被连人带礼踢出来。

方兴说道，“那要我说，你俩现在就两个选择，一是你回京海过年，虞禾在京都过年，往年虞禾都是这样，也不会有多大问题，二是你俩一起回燕宁—

—”

鹿时年出声打断道，

“你定了什么时候的机票？”

“一起回燕宁？”

“是。”

鹿时年想象了一下留虞禾一个人过年的场景，

心里太难受。而且如果回去，柴萍看见她也嫌烦，万一吵起来会坏了鹿家一堆人的好心情，等这个年过了，她再单独回去一趟。

虞禾走进房间，见她在翻去往燕宁的机票，一把将手机抽走了，“去京海。”

鹿时年盘腿坐在床上，摇了一下头，“不了，我们一起去燕宁。”

“不行。”虞禾慢条斯理地说道，“过年要和家里人团圆，你爸妈和姐姐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你了，肯定都希望你回去过年。”

鹿时年眨眨眼，“我想和你一起过年。”

虞禾望着她，淡淡道，“鹿时年，你是恋爱脑吗？”

“....”

鹿时年一向对反感恋爱脑，此时竟然觉得虞禾的话有点道理，但是她绝不承认，“我不是，只是觉得不能留你一个人在京都。”

虞禾忽然轻声笑起，“谁说我要在京都？”

鹿时年愣了愣，仰起脸看着她，“那你去哪儿？”

“我陪你一起去京海。”虞禾说，“我在酒店等你。”

鹿时年怯怯的问道，“会不会太委屈你？”

家人和爱人面前做一个选择过于残忍，虞禾知道鹿时年是觉得自己更需要她，因此会选择留在她的身边，但她偏偏不要，她不需要鹿时年做出牺牲。

她垂着眼，语气平缓，“不会。”

鹿时年还在纠结，最后虞禾拿着手机定了去京海的机票和酒店，直接帮她做好了决定。原本事情就这么定了下下来，但在回去的前一个星期，鹿时年接到了柴萍的电话。

那次在餐厅吃过饭后，柴萍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反常，按照以往频率每周跟她通一次电话，大都是讲些家里的事情或者询问工作的情况，并没有再提她和虞禾的事情，母女关系从之前的相顾无言，迎来世纪大和谐。

这通电话鹿时年猜到柴萍会说春节的事情，她正好想着把除夕的安排说一下，照常接通了电话。果不其然柴萍开头第一句话就是问，“今年除夕回来吗？”

鹿时年说道，“回来。”

柴萍听到到她的回答，声音都变得愉悦起来，“回来就好，你姐姐过两天也要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趁着这次好好吃顿团圆饭....”

鹿时年抬眼看着在陪年年玩的虞禾，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试探一下柴萍的态度，“但是我不是一个人回来。”

电话那头声音戛然而止，安静了很久。鹿时年敏锐地感觉到柴女士的呼吸变沉了几分，气氛要有多冷就有多冷。

她见迟迟等不到柴萍说话，选择了放弃，“妈——”

“是不是不让她过来，你也就不回来了？”

向来强势的母亲第一次在她面前用了近乎服软的语气，她心尖一颤，

几乎是在下一秒就说道，“妈，不会，我会回来。”

柴萍又不说话了，许久长长叹息一声道，“你们一起回来吧。”

鹿时年被这话打着措手不及，连呼吸都忘了，徒然紧张起来，“妈，那个你们，指的是我和虞禾吗？”

“嗯。”柴萍说道，“但事先说好，我让她进家门，并不是接受她，而是考察她。”

鹿时年点头，“好。”

柴萍继续说道，“今年我们不打算去老宅和你那些叔叔伯伯一起，除夕就我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不用太拘束。”

“好。”鹿时年喉咙滚了滚，轻声说道，“妈，谢谢您。”

柴萍沉默片刻，语气罕见带上了别扭，“你不用太感谢我，我说过了我不是接受她，是考查她。如果我发现她不适合你，我依旧会让你们分开，以后你们都别回这个家了。”

鹿时年的笑容再也无法抑制住，“那也要谢谢您给我们机会，反正就是谢谢您，我们一定会好好接受您的考验，严阵以待。”

柴萍似乎被她忽然的笑意弄得愣了下，沉默几秒后说道，“嗯，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回头把航班发给你姐姐，我让她去接你。”

结束通话后，鹿时年倚在沙发旁，半响没回过神来，不敢相信地掐了一下自己，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的同时，也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爱有时是同步进行的。

虞禾因为爱她，所以愿意放她回家，柴女士因为爱自己，选择退让了一步，正是她们对自己的爱同时进行，让她获得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鹿时年缓过神来，唤道，“苗苗，酒店可以取消了。”

虞禾抬起头，目光带着点疑惑。

鹿时年笑嘻嘻地走过来，弯腰亲了下她的嘴角，“我妈让你和我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