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喜》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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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咖啡馆内一盏孤灯下,两个中年女人面对着吃红烧肉笋干,刚刚去送两碗白米饭外加盘拍黄瓜回来的王砚砚很是羡慕。严珑看出女孩眼中的深沉,她将下巴搁在砚砚的肩膀,小声道,“我们也吃了一样的啊,我还要和你一直这么吃下去,吃到老吃到死。”

虽然王砚砚有时喊严珑“小傻子”,但小傻子什么都清楚。严珑要真是个笨蛋,怎么会在以前直来弯去的推拉中没落过下风?王砚砚如是想到,“宝贝,我觉得你像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严珑笑着凑来唇,“我什么都不想吃,除了你而已。”她知道王砚砚心里担忧什么:两个人的家庭和工作都有一定差距,她是个一直将搞钱挂嘴上的人,其实一直都是为了别人而挣罢了。以前为了父母,现在还想为了自己。王砚砚是个掏空老底给心爱的女孩却总惟恐底儿不够深的人。

窗台上两个女孩安静地依靠着彼此看楼下好一会儿,王砚砚说,“前半辈子吃苦受罪,后半辈子才能真正在一起,你说,这世上的事情真含有种玄学吗?”

严珑的清香软发扰着王砚砚的脖子,“嗯,我想要这种玄学存在,这样很多人活着就有希望了。”她拉过砚砚的掌心,用力带对方进自己怀里,“关窗?”她觉得此时应该给姑姑和贺阿姨一个完整的世界。

王砚砚马上意会,轻轻合上窗户,刚要说“你姑姑让咱们别闹腾”,严珑已经“咯咯”笑了声拉她躺在床上,“为什么不闹腾?我们是恋人,又年轻气盛,不闹腾难道凑在一起念佛经?”

说得也对,王砚砚总有种得到了担心失去、失去了幻想得到的不安定感,还是严珑聪明,晓得正当其时还知行合一。当严珑的吻雨点一样落到她胸前时,王砚砚的身体正当其时地漫出热潮,彻底投入前她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笨蛋,搞钱还真没有被搞香。”

浑然不觉楼上闹腾的严华捧着碗尝贺玺的红烧肉,觉得肉质并非顶香浓,但笋焖得软乎,味道调得也好。贺玺看出来,给她夹笋,“猪肉是晚上才买的,小区生鲜店卖剩下的次品,你多吃这笋吧。”

贺玺尝严华做的,发现笋硬了些,显然泡发时间不足。但猪肉的肥肉部分不腻反滑,鲜嫩弹牙,瘦肉也压根不柴,反而吸收了油脂的香浓入口嚼劲刚刚好。严华说听说你个杀千刀的躺了三天,我觉得你在报复我,所以我就拿这道硬笋磨磨你牙口,怎么着?

听得贺玺抿嘴笑也不是说话也不是,她慢慢咀嚼好食物咽下,眼里含着亮晶晶的欢喜,“嗯,我吃完。”再送一口严华的硬笋入口,贺玺嚼得太阳穴都在用力,严华看在眼中,端高碗沿遮住自己一抹难得的笑。

吃完后,严华起身将咖啡馆的遮阳窗帘拉起,只留一条足够看到月色的缝隙。贺玺见状起身收拾碗筷,却被她偶尔念一句列德尔大部分都不离“杀千刀”的前恋人止住,严华的手搭在贺玺腕部又快速抽回,她说不忙着收拾,“你想喝点什么?我去做。”

贺玺的记忆中,青春年少的严华十指如葱,雪白净长。中年时再见她时,那双手已经布满流水线劳动的痕迹,指节似乎粗大,青筋也越发明显,手掌心指腹有层薄茧子。今晚再看这双手,被灯光渲染得柔和许多,也看得更清楚,她的手与自己的一样,胶原流失的痕迹更加明显。

站在一旁瞧着严华忙活的贺玺心里一动,上前握住严华正操作机器的右手,严华一惊,想抽回,却扭过脸,“我可没说原谅你。”

“就怕你原谅我。”贺玺的指尖摩挲着严华的,“我宁愿你恨我,只怕你不需要我。”

严华端详她的脸,“为什么以前分手时不说明白你妈的事呢。”

贺玺脸色微动,嘴唇抖了抖,“本来就是我不对,我不想找理由。”她那从少女时期就开在心头的小花一直在,哪怕被崩溃边缘的母亲举着信件要求断了她和严华的联系,哪怕被老太太要死要活地逼着结婚,那朵小花依旧顽强地存活着,抵御着干旱或暴雨,狂风或霜冻。好不容易等到她回到楠城,正式续上缘分,老太太再次发病,那朵花便近乎成了标本。

贺玺说我懂你,你要彻彻底底的爱恨情仇,不要掺和旁的。看起来我们俩是因为六姑婆的事办不下去才分开,“但我实在没法子说出口,因为我要照顾我妈的情绪才离开你。”她甚至也懂,以严华的脾性,那次分开这辈子就可能都没指望。

那就恨她吧,在好些睡不着的夜晚贺玺如是想,被严华恨上这件事甚至给她留存了一线希望。

“你不是物件,说扔就扔,你也不是我排在后面的牺牲品——我实在不知道怎么选择才好,亲厚的血缘和深厚的爱情,我都不想丢开。可被逼着选择时,我选择了对不起你。”贺玺张嘴换气,“小花,你以后就当我是个物件好不好?你……想扔就扔,想掼就掼。”贺玺在外是说话条分缕析有说服力有气场的人,在严华面前忽然缩成了个孩子般,“随你处置。”

严华眉头皱了皱,“你怎么这么幼稚呢?”话虽如此,她还是用上力气回扣住贺玺的掌心,“我好像已经哭不出来了。”严华只是眼睛湿了点,“你让我把你当成物件,可我出不了气啊。我大概被年轻时那些诗句文学给毒害了,稀里糊涂的,心里走不出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回到大雨那天贺玺离开前,贺玺却没松手,忽然用劲拉近严华和自己,将对方收进怀抱,“你还高兴吗?”她喃喃问严华。

严华的身体从僵硬到放松不过几秒,她肩头像被卸下千斤重,可以放心地将额头置于贺玺肩膀,“我不知道。”她高兴,也难过,她心酸,又发甜,她想恨,又觉得还爱,她害怕,又不敢期待,她是块被抽干水分、风干纹路的笋,浸泡在油脂中时间不够温度不足,只是开始尝试着打开自己拥抱对方。

拥了好一会儿,严华才闷声说,“要是再想分手,和我讲清楚就行。”她说自己年纪越大,人越看得开,与贺玺过也是过,自己过还是过,只是不想心口被猛砸一拳疼得十年翻不了身,“不划算,喜欢人真的不划算。”

不划算的贺玺只是摇头,“不分了,打死也不分了,死了也不分。”她冷静的形象全然倒塌,在严华耳边絮絮叨叨得没有章法,“你别不要我。”

严华气笑了,“谁不要谁啊?你个杀千刀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脸皮厚的贺玺偷袭严华的唇,再有动作时被严华挡住,“年纪一大把了,不搞这些了。”

于是厚脸皮的贺玺问能不能留宿,契姐妹讲讲心里话也好,反正她们两个一个提前退休,一个开店相当于闭店,多的是时间第二天睡懒觉。

严华看时间很晚了,终于点点头。找出一九九七年工厂发的纪念脸盆和一九九九年的新毛巾,再翻出条没拆封的牙刷和一块香皂扔给贺玺,“自己去洗澡吧。”

贺玺开心地看自己的脚,严华已经转身,回屋里翻出一双还没剪标的新拖鞋,正正好四十一码,女款顶天标配了。将拖鞋扔进脸盆,严华扭头不看贺玺,“快点啊,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严华在午夜时的梅树下点燃一支烟,想起贺玺似乎不喜欢自己抽烟,便想灭了。转念又想,管你喜欢不喜欢,不喜欢就忍着。烟瘾发作的中年妇女“噼啪”打了两次火,深吸一口后慢慢吐出,像出了口积攒多年的怨气。

墙角虫鸣声一阵一阵的,偶尔还有点奇怪的声响从楼上传出。严华抬头,紧盯那扇紧闭窗户的房间,好久终于听到一丝压抑的低吟。她嘴角笑着抽了抽,再吸一口烟,心想严珑这乖囡还真有两把刷子。

等两个中年妇女都洗漱好躺倒隔壁房间,贺玺一手想捞严华的腰,却被严华揪住肚皮,“老实点,隔壁有人。”

两人遂都老老实实躺在枕头上睁眼看窗外,酝酿了好些天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列德尔的诗句也只在五孔桥上管点用。她们在等待着什么降临,在细观着身体的变化,又倾听彼此的呼吸。

过了好久,严华才似乎委屈地说,“我好像……自从绝经后,就越来越没感觉了。”她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身体交流,也不确定这种交流的缺失会不会影响关系,她只能诚实相对,“贺玺,我老了很多吧?”

贺玺挪到她身边,伸出手臂包住严华的腰,紧紧的,热热的,让严华的后背贴吸自己的胸口,“说不老是骗人,谁能不老?”她轻轻吻在严华脸颊,“可我的小花,一直开在我心口,从没凋零过。”

再过了会儿,严华的呼吸顺了,转身埋头在贺玺颈窝,任贺玺摸着自己的发丝,“你个杀千刀的,老娘有需求时你死了一样人间蒸发,老娘没需求了你在这诗情画意的。”

贺玺笑出声,“再等等,需求是人为的,供应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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