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阅读体]相逢正当时》

(一·零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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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给了自己一巴掌,压下胡思乱想,转念想起要取回温氏姐弟的遗骨,一路朝金鳞台去了。

魏无羡轻微地皱了皱眉,道:“为何……防守这么松懈?”

——魏无羡若是想无声无息地潜入一个地方,并不难。金鳞台上很是安静,竟然没有他想象中的重重把守。四下搜索半天,并未见到可疑之处。

“金子轩”死了,但金光善可还活得好好的,他一向惜命,在方才狠狠招惹了夷陵老祖的这般情形下,怎会如此疏于防范?

除非……

魏无羡蹙眉道:“金光善不在金鳞台,甚至整个金鳞台这时都没什么重要人物?”

因此,才不需要重重把守?

他虽是自言自语,却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其余人都听得分明,聂怀桑仿佛是下意识一般接道:“不能吧?金公子才……那什么,哪怕是料理后事,也不能这么快甩手吧?”

金子轩眉尖儿微微一抖,刚想要说什么,又猛地停滞了。

——像一个幽灵一样在金麟台的殿群中游荡着,见人就躲,无人就走。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找什么、该怎么找,但是,当一阵婴孩的哭声传来时,他的脚步一僵,内心有个声音催使着身躯朝声源之处走去。

婴孩的哭声……不需多想,这时会在金鳞台上肆意哭闹的婴孩,该只有一个!

后文立即验证了他的的想法。

——哭声是从一间漆黑无光的大殿中传来的……堂中置着一具黑沉沉的棺木。棺木之前,跪坐着两个白衣女子。

——江厌离跪坐在一只蒲团上,愣愣盯着面前那具黑得发亮的棺木。那婴孩就抱在她怀里,还在发出细细的哭声。

想到魏无羡方才那句“整个金鳞台这时都没什么重要人物”,金子轩脑中猛地涌上一阵晕眩。

所以他的儿子不重要?

他的妻子不重要?

哪怕是……他的母亲,也不重要?

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缘故不能走开,为什么在这个,他所有重要的家人几乎一个不落全待在金鳞台上的时候,在“他”才骤离人世不久的时候,防备如此松懈?

是笃定了魏无羡不会来?

还是他来不来都不重要?

甚至……他来了,大闹一场、闹出人命才更好?

金子轩猛地甩了甩脑袋,将这一串近乎疯魔的念头连着喉咙里隐隐的铁锈味儿一并压下。

别想了。

再想也不过是无凭无据,什么用处都没有。

——右边的那名女子低声道……这是个和她的好友虞夫人性子颇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十分好强,声调总是扬得高高的。可刚才她说的这几句话,声音却又低又哑,显得极为苍老。

——她应该也在这里跪坐很久了,腿脚发麻,站起来后身体微微一晃,却立刻稳住了。转过身,果然是那张轮廓有些刚硬的女子面容。

金子轩的嘴唇抖了抖。

金夫人,他的母亲,是何等好强的一个女人,在此之前,他从没有见对方曾表露过一时半刻的软弱颓态。

而此时此刻……

——魏无羡记忆中的金夫人……而此时此刻,魏无羡看到的,却是一个一身素缟,鬓染霜华的普通中年女人。没有妆容,脸色灰败,嘴唇上起着一层死皮。

金子轩发觉自己竟无法想象出母亲此刻是什么样子。

——她走过来欲推门而出,魏无羡立刻闪身,足底轻点,刚刚游上走廊的斗拱,金夫人便迈了出来,反手关上门,面目冷然地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似乎想做出如往常般威严的表情……方才在江厌离面前,她始终不露分毫伤心之态。然而一出门来,她的嘴角便垮了下来,五官皱缩,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这是魏无羡第二次在一个女人脸上,看到这种难看至极、又伤心欲绝的模样。

——他真的再也不想看到这样的表情了。

金子轩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手里,任由一个念头占据全副心神:他这辈子,都不想在任何一张熟悉的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紧接着,他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好似讽刺的现实:是啊,“他”确实这辈子都没看到过。

无论是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脸。

生前不曾,死后不见。

——魏无羡无意间握紧了拳,谁知,指骨恰好发出“喀”的一声脆响……金夫人眼神极好,看清了藏在黑暗之中的那张面容,脸上好一阵扭曲,尖声喝道:“来人!都给我来人!魏婴——他来了!他潜进金麟台了!”

魏无羡吐出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自己”终于被金夫人揭破行迹这一点,他反倒有种“头悬利刃终于落下”的安然感。

他不知道书里的“自己”彼时究竟作何感想,但……如果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登上金鳞台,最终再悄无声息地离去,或许才是让他更觉得难以忍受的一件事。

“江厌离”从大殿中奔出,“魏无羡”根本不敢与她照面,便直接落荒而逃,浑浑噩噩不知跑了多远,忽然在一座城墙前听见有人议论“鬼将军”。

闲言如刀,字里行间极尽鄙薄之能事,又悄无声息地泄露了新的信息:鬼将军在金鳞台上又发了狂,杀伤了三十余人,且其中一大半,都属于前来助阵平息事端的姑苏蓝氏。

温宁脸色惨白,蓝启仁的面庞产生了轻微的抽搐。

蓝曦臣神色间刹然涌上一阵极明显的动摇,下意识地望向前排的蓝魏两人。

魏无羡的面容仿佛在读到那句“姑苏蓝氏……大半都是他们家的”的一瞬间便凝固了,垂落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蓝忘机的脸上只有痛惜。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鬼将军的这次失控必定与“魏无羡”无关,温氏姐弟上金鳞台请罪的时候,“魏无羡”尚且动弹不得、心急如焚地躺在伏魔洞里。

但书中的人不知道,即使知道,也没有人会相信,夷陵老祖会被医师的一根银针控制住行动,会当真失去对鬼将军的掌握。

蓝忘机只觉得唇齿间仿佛都泛着血腥气,但他终于还是一字一句地说出来了:“魏婴,这和你无关。”

哪怕有慷他人之慨、有不敬亡者的嫌疑,他也一定要把这句话,对魏无羡说出来。

魏无羡微微抬头,漆黑的双目直直落向蓝忘机的双眼:“你凭什么说和我无关?”

蓝忘机道:“你若当真还能控制温宁,就不会放他去金鳞台。”

魏无羡轻嗤道:“那为什么不能是因为我控制不住温宁,他才失控了呢?”

蓝忘机道:“……因为穷奇道。”

魏无羡凝固的神情产生了一丝细微的裂痕:“……什么?”

蓝忘机缓慢却坚决地道:“穷奇道时,‘你’失去了意识,没有人能控制‘温宁’,他却恢复了正常,把‘你’带回去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即便是颅内有摄魂钉,鬼将军也不曾主动伤人,而是循令而动;摄魂钉拔除之后,他便逐渐复原了。”

所以,在“温宁”恢复神智以后,他的“发狂”,才是一种需要人为催生、需要“魏无羡”去操控的状态。

魏无羡的神情震了震。

他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坐直了身体,与蓝忘机四目相对:“蓝湛,真有你的,我都没发现这点……你说的没错,的确是这样!”

魏无羡毕竟不曾真的炼制出鬼将军,不能准确掌握“温宁”与“自己”之间究竟是一种怎样的联系,又兼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越与自身相关,他越是不敢笃定,因关系着许多无辜的牺牲者,更不敢生出那些仿佛为“自己”开脱一般的想法,险些便当真陷入自我质疑、不可自拔了。

心情激荡之下,魏无羡再也按捺不住,直扑进蓝忘机怀里,捧住对方的脸一口亲了下去:“蓝湛,我爱死你了!”

因是冲动之举,半点收敛也没有,蓝忘机耳尖泛红,却是毫不含糊地将人抱紧了。

余人倒大都能体谅他二人这心神动荡下的失态之举,只表情各异地自觉非礼勿视。

片刻后,魏无羡终于恋恋不舍地从蓝忘机怀中爬出来。

聂怀桑偷瞄一眼,确定两人都恢复了常态,才若无其事地道:“那问题就来了,既然和魏兄无关,鬼将军自己也不会失控,又是谁干的呢?”

答案显而易见。

孟瑶幽幽道:“在下记得前文曾提及,兰陵金氏对鬼道颇感兴趣,因此……怕不是金宗主自导自演吧?三十多条人命中,大半都属于前来助阵平息事端的姑苏蓝氏,剩下的一小半,想必多是清河聂氏的门生了。”

如此一来,无论聂蓝两家先前作何打算,这下也都不得不涉身其中,向夷陵老祖讨个说法了。

魏无羡道:“哦,原来如此。所以乱葬岗围剿,才是金、江、蓝、聂四大家族打头阵么?”

他说得十分平静,并无讽刺挖苦之意,然话中涉及的江、蓝、聂三位家主与金氏公子尽都从心底生出难堪之感,区别只在多少。

聂明玦沉声道:“从一开始,兰陵金氏与夷陵老祖的恩怨,外人便不该沾染,归根结底,是我等先伸手招惹因果。”

蓝曦臣也叹道:“诚如明玦兄所说。”

他向魏无羡拱了拱手,致歉之语尚未来得及出口,魏无羡便抢道:“聂宗主、泽芜君言重了。毕竟彼时千疮百孔已经死无对证、成了悬案,‘我’又属实杀戮过重,实在不像占理的那个,两位是敛芳尊的结义兄长,金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原先不在也就罢了,但偏偏前有阿凌的满月宴,百家汇聚金鳞台,说不定金家还要卖个可怜求你们做个见证平息事端,真要撒手不管,反而像是在偏袒‘我’了。”

蓝曦臣闻言脸上更添了一分愧色,又不得不承认魏无羡所说不错,若再坚持要致歉,反倒有装腔作势之嫌,于是作罢。

聂明玦蹙眉思索。

一旁的江澄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说什么?

连好事者的闲言碎语都没提云梦江氏一个字,他还能说什么?

就算日后江家是围剿乱葬岗的主力,可现在连点征兆都看不到,他能说什么?

金子轩挣扎许久,虽觉说什么都像虚情假意,却自觉更不能无动于衷,终于道:“魏无羡!”

魏无羡转过脸来看他。

金子轩道:“……我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他的自信、他的骄傲、他的意气风发,似乎在进入了这方秘境起便一点一滴地被削减,至此终于近乎一败涂地,让他甚至不再敢笃定地说出自己一定能做到什么。

但他也绝不甘于止步于此。

魏无羡轻轻地一扬眉,道:“我拭目以待。”

在两人之间,江厌离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

方才因其中坠着包含姑苏蓝氏在内的三十多条沉重人命,魏无羡对书中人的污言秽语尽都视如无物,待前面的三个少年读到此处,却没有他这么好的定力了。

好事者将被杀伤的人命视作谈资,对鬼将军被焚毁的下场幸灾乐祸,金凌一边读一边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两只眸子几乎要烧起来。

——这些人怎么能明知发生了什么,还这么轻描淡写、这么轻佻地说出来“倒霉”这种话?

——他们把人命当什么了?!

蓝景仪又急又怒,几乎忍不住要骂人了,然而那句“姑苏蓝氏……明明他们只是来助阵平息事端的”就仿佛是一只无形的手,生生扼住了他的喉咙。

就算不是出自“魏无羡”的授意,就算不是出于温宁的本心,但那始终是活生生的、无辜的、属于他亲缘长者的性命。

蓝景仪几乎是从喉底发出了一声呜咽,捂住脑袋,恨不能让自己瞎了聋了。

因两人光是压制自己情绪不爆发就已经几乎精疲力尽,竟都没有发觉,蓝思追从方才起便一直无声无息。

留意到蓝思追脸上极力压抑、却近乎无济于事的痛苦,魏无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一件他几乎忘了的、非常重要的事。

他喃喃道:“思追是不是……想起来了。”

这句话的声音不高,却也不算低微,至少足以让人听见。而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温氏姐弟齐齐变了脸色。

温宁几乎面无人色,温情比他好得多,却也生生将嘴唇咬到了渗血,放在腿上的双手微微发抖。

魏无羡道:“怎么偏偏是这时候……他怎么会……他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微。

如果这是真的——不,显然已经毫无疑问了。

魏无羡简直有些不敢去想了,这对于蓝思追来说,是何等残忍的一件事?

在过去的十三年里,他一直被当成姑苏蓝氏的亲眷子弟悉心教导,也一直发自内心地将自己视为姑苏蓝氏的一份子。

而他真正的血缘之亲,曾经疼爱他的叔叔,在狂乱中夺去了蓝家几十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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