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稚没想到江流是个这么能憋话的人，他们相处了三个月，以江流对游戏的理由和对联盟里各个选手的特点认知程度来说，他应该早就发现了才对。

“乌泱？”宋青稚笑了笑，还是接住了这个话题，也不卖关子，毕竟打法这个东西确实很难掩饰。

江流轻咳了一声，有些赧然：“看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了，很抱歉，我知道没有人愿意活在别人的影子里，所以这件事我也一直没提，但也确实很好奇，你跟她的相像是巧合还是你确实有认真研究过她？”

宋青稚把手上的桌游牌码好，整整齐齐放进盒子里，漏了一张，她伸手去接住，幸好反应够快，没有掉到地上，否则又要去捡。

随后，她挑了挑眉，故作风趣地反问了江流一句：“那江教觉得，我现在算是零点几个乌泱？跟乌泱比，还差了什么？”

江流是个老实人，听见宋青稚这么一问，很快就陷入了认真的思考当中，片刻后得出了一个相当中肯的结论：“能有乌泱巅峰时期的七八成，毕竟这其中不只是你自己的表现，这个游戏是团队游戏，队友和阵容习惯还有战术安排都是最终实力展现的重要因素，所以很难真正去对比。”

他顿了顿，似乎又相当了更恰当的说法，继续道：“嗯……如果把你现在放到乌泱在世冠夺冠时组队的那四人组里，你能顶得上零点九个乌泱。”

江流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加大了音量，宋青稚也知道，只有在夸人的时候，江流的说话音量会加大，因为他习惯于用这样的方式来表现自己夸赞他人时的诚恳。

所以刚刚江流确实是在夸她。

能有乌泱的七八成甚至是九成，这对在这个职业赛场里的任何对抗路选手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夸赞。

没有人愿意活在别人的影子之下，但至强者的影子除外，何况那个强者还是乌泱。

她有片刻的恍惚，前世的她，真的很棒呢。

可命运偏偏就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她又能怎么办呢？

一拳打回去呗。

“看起来，江教对我的评价很高了，我很荣幸。不过我还是想问问，剩下的零点一，是差在了哪里？”宋青稚问。

按理说，一开始的她，是完完全全沿用了自己会的那一套打法，那就是乌泱本身的打法，但是宋青稚这具身体的反应速度和手速都只是普通人的手速，所以她也在打比赛这段时间里，一直抽空在练习，她相信这东西是后天可以练出来的，她费了不小的劲儿，才有了现在能跟其他职业选手抗衡的反应力和手速。

所以她现在活脱脱就是一个崭新的乌泱，那零点一……

江流很快给出了答案：“是自信。”

说完，他似乎是在措辞，又似乎是留给了宋青稚一些自己去思考的时间，故意留白。

宋青稚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看向他，他才继续开口：“我虽然执教生涯都在K甲，也从来没有接触过KPL的任何教练或者选手，但我经常看那位女选手的比赛，她有着不输任何男选手的英勇和果敢，也有着其他男选手都没有的细腻和算力，我很喜欢看她的比赛。”

他有顿了顿，然后自嘲一般笑了笑：“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更喜欢看的，是她身上那种舍我其谁的自信。她每次一出场，似乎自带了七分气势，明明只是个个子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却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霸气，我忘不掉她在赛场上自信飞扬的眼神，那种自信似乎与生俱来，她就该属于这个赛场。”

宋青稚的印象里，江流很难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但是他今天确实是说了，而且一直在夸前世的她。

这令她自己都不禁怀疑，她曾经真的那么好吗？

江流又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说这些，不是在说小宋总你比不上乌泱，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已经足够厉害，足够聪慧，也足够智勇双全，如果你能有跟乌泱一样的将者气概，必定能带领这支队伍走上更高的高度，那高度不限于K甲，更不限于KPL，你们属于世界。”

听到这里，宋青稚受到鼓舞的同时，也逐渐觉得不太对劲。

江流这番话，听着有一番告别的意味。

宋青稚本来被夸得一阵飘飘然的心里，忽然有一块巨石从肩膀上压了下来，直接堵在了胸口。

是……DON跟他已经谈妥了吗？

江流真的要离开他们战队，去别的战队指教了？

她的心里忽然变得灰蒙蒙的，这样敬业的教练，她要再到哪里去找呢？

或许是见宋青稚不说话，也或许是有意无意瞥见了宋青稚脸上略显错愕的表情，江流也不禁有些愕然。

他小心翼翼地缓缓开口：“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说小宋总你不够自信的意思，我这个人不擅长表达，一定是我说了什么有歧义的话让小宋总你误会了……”

宋青稚连忙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打断了他：“没有，江教，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往这方面想。只是你刚刚一直在夸我，把我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江流有些腼腆地偏开了头，轻声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的实力配得上这样的评价，你知道我不会说话，但我一旦说了，那必定都是实话。”

他很在意她的感受，所以还在想要弥补刚才他误以为他说的话所产生的歧义。

“当然，我也受之无愧。”宋青稚扬了扬下巴，尽量做出了江流口中乌泱所有的那种自信的样子。

但任何人在遭遇过那样致命的打击之后，都很难再拥有以前的意气风发了吧？

宋青稚给自己找了这个借口，告诉自己，自信这个东西可以慢慢来，她会如江流所说，重新站上世界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