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沈司意算什么？我不过是认得你罢了。”

许知连对苏春影说话的声音，都和对沈司意的那般仇恨冰冷不同。

他瞥了一眼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沈司意，面具下的那双眼忽而柔暖几分：“你是谷小郎。”

谷小郎……这个名字，有多少年不曾有人这样称呼她了？

苏春影举着酒杯的手，顿了顿。

这个身份在盛京，对苏春影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唯有装傻，眸色疑虑地看着许知：“许将军……是否认错人了？谷小郎，这名字倒是陌生得很。”

“你救过我的命，我不会认错。”

许知固执：“人人都说，你是云州苏家的女儿。我却知道，你的外祖正是医圣谷道子。多年前，你曾男扮女装化作谷小郎，跟随他入了军营做过军医。西北军营风沙大，补给难。那时候我还是沈司意身边的副将军，你救过我的命，不止一次。”

苏春影以为，连沈司意都没有认出她就是曾经的谷小郎，偌大盛京自不会有人知晓她的过往。

不曾想，他当年与许知也不过就是军医与病人的关系，许知却知她是谁。

“你放心吧，你的身份我不会乱说的。”

许知示意苏春影继续吃饭，不必紧张：“你和你的外祖救过我多次，我许知绝不是恩将仇报的人。今日邀你前来，也只想问问你，你入京是想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苏春影对许知，有一种危险的警惕。

她举杯喝酒，掩盖眼底不安。

而后才笑着解释：“当年不过是跟随祖父游历罢了，我到底是个女子。后奉父母之命嫁入盛京，不曾想遇见故人，今日定要与许将军共饮畅快！”

许知的眼底，生出几分落寞来。

他的眼神越过苏春影，看向了后头还在摆弄长枪的沈司意：“你也救过沈司意，可他并没有认出你。我知道，你来盛京，定是有事要做。小郎，我可以帮你的。”

饶是苏春影也要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有动摇。

想找到苏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显然许知在盛京的势力，可比现在的沈司意大得多。

但也只是片刻的恍惚，听到身后传来沈司意的脚步声，苏春影只是对许知温柔一笑：“多谢许将军好意，不过我的确不知许将军在说什么。盼着许将军有朝一日，能和我家二爷冰释前嫌，我敬许将军一杯。”

在许知失望的眼神之中，苏春影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沈司意也已经走了过来，不满地开口：“许知，你怎么在灌我夫人酒呢？”

他将长枪扔在一旁，眼底带着几分不屑：“你这长枪虽然好，但我不想要。所以让许攸进殿前军的事儿，你就别再打主意了。”

“砰——”

随着他话音一落，许知手中的杯子也摔在了地上，应声而碎。

苏春影甚至没看清许知的动作，那把被沈司意丢在一旁的长枪，就已被许知拿在手上，直直地对准了沈司意。

他面具下的那双眼，阴沉至极：“沈司意，恐怕你今日要有来无回了。”

即便长枪加身，沈司意仍旧懒洋洋地坐在那里，手执酒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许知杀意正浓，将长枪往前一送——

谁都没想到，苏春影会突然站在沈司意的面前！

许知没来得及收手，眼看长枪就要刺入苏春影的身体！

沈司意倏然站起身，但许知手中的长枪，却无法再往前半分——

苏春影的手，已抓住了长枪的末端。

看上去她只是个弱女子，手中的力气却不小，竟能抵挡得住许知的进攻！

枪尖距离苏春影的身体，连半寸都不到了。

她的眸子里，却带着隐忍的愤怒：“许将军是打算，在家中杀人？杀的还是龙武营的军头，你如何同圣上交代？”

许知的手中收了力气，眸底暗沉：“沈司意早就该死。他自己都不躲闪，你护着一个死人，可值得？”

苏春影放开长枪，却没有再坐下：“二爷的命，不只是他自己的。若今日许将军叫我们来，只是为了让二爷徇私，那我想我们也该到了离开的时候。”

沈司意早就不想在这里待着了，也不等许知说话，他就拉起苏春影的手：“走，咱们回家！”

这一次，许知没拦着。

沈司意带着苏春影径直从正门而出，许绯鹤才从院子后走向了自己的兄长，她语气担忧：“哥哥，你刚才是真的想杀了沈家二哥哥？”

“哼！”

许知面具后的眼，生出阴鸷：“他沈司意，凭什么？！”

——

回府的马车里，苏春影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但刚才喝了不少酒，又觉得有些头晕难受。

看他这般，沈司意不由撇嘴：“你的药囊里不是那么多好玩意儿吗？自己吃一颗，会好受许多。”

“我不需要好受。”

苏春影的自制力，远比沈司意想的高：“我要记住今日这般感觉，不想再有下一次了。沈司意，下次你若想死，别拉上我。”

沈司意怔了怔，嘀咕一句：“死在许知手里，总比死在别人手里要好。”

感觉到气氛越来越低沉，沈司意轻咳一声，岔开了话题：“对了，刚才看你们两个人聊得火热，许知都和你说什么了？我怎么觉得，他待你与旁人不同？你们早先认识？”

“不认识。”

苏春影回答得干脆利落，见马车路过平月街，就叫了车夫停下：“我记得，咱们家在平月街有个古玩铺子。沈司意，陪我去瞧瞧吧？”

沈司意对古玩铺子没兴趣，心里却知道：今儿可不能再招惹苏春影了！

——

沈家的古玩铺子，名叫“致雅轩”。

若苏春影没记错，这可是沈家为数不多的在赚钱的铺子。

本是老太太嫁给老侯爷时候带来的嫁妆，后来潘氏掌管了一阵子，又交给了梁氏。

而今再度回到潘氏的手里，生意应该越发蒸蒸日上。

可苏春影和沈司意来到致雅轩的时候，却看到致雅轩大门紧闭，铺子里无人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