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是天注定的。想要转变胎儿的性别，其实那不是转变，而是把原先的女胎送走，强行拉一个新的男胎过来。”

霍承玄淡淡地说道：“但就像我之前所说，生命不可能被凭空创造。”

“他们想把自己命里该有的女儿抹消，凭空弄一个儿子出来，那就要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

莹莹倒吸一口冷气：“四哥，你是说……？”

“没错。”

霍承玄点点头，拉上越野背包的拉链，缓缓站起身来：“你们家里想多出来一个男儿，那就拿另一个男儿来抵。”

“但是新生命往往比老生命重，健康的生命比不健康的生命重，干净的生命比肮脏的生命重。一个新生儿的命往往是最贵重的。”

见莹莹有些不解，霍承玄笑了一下，举例道：“你看，各类故事中，人们经常用童子尿来辟邪，但总没有人用老头尿对吧？”

这个例子太直击灵魂了，莹莹立刻悟了：“原来如此。”

霍承玄继续讲道：“于是依照血缘关系的亲疏远近来排列，先父亲，再祖父，如果再不够，那就是祖母。按照这个原则应该是母亲。”

“但母亲是生下孩子必须要存活的人，所以一家人里最后还活着的都是母亲。”

“在宁江口这一年里发生的所有惨剧几乎都遵循着这样的顺序。”

“都是怀着孕的妻子，丈夫去世、紧接着是公公、婆婆。最后剩下孤苦伶仃的妻子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婴。”

莹莹惊呆了：“怎么会这样？”

送子观音明明是人们最美好的愿景，却为什么会造成这样惨绝人寰的悲剧？

这样用一家人的生命换来的男孩，真的是他们想要的吗？

几乎在同一时间，莹莹也想明白了，整个宁江口的阴气为什么会如此旺盛。

因为万事万物都讲究阴阳平衡。

原本女子为阴，男子为阳，互相平衡，生生不息。可是在宁江口里，这种平衡却被打破了，那么多人都想要男孩，家家户户都生男孩。

没有了女孩，无处寄托的阴气只能不断飘散在空气之中，越聚越多，最终将这个地方形成了一个浓烟滚滚的聚阴之地。

而过多的阴气又反过来损害了人们的健康，更加激发了人们心中的恶念，于是恶性循环，生生不息。

——是的，莹莹已经知道了：“噩梦婆”的真身，就是那间小小佛堂里的“送子观音”。

“可是，这可能吗？”莹莹不可思议地问。

一尊观音的真身……竟然是害人的恶鬼？

【怎么不可能？】

小灰忍不住嗤笑出声：【哈，傻莹莹，你以为随便什么人拿泥捏出一个观音像来，便是真的观音了吗？】

【用香火供奉和善心善行塑造出来的是“神佛”，但是用人命、自私的欲望和卑劣行径塑造出来的能是什么呢？】

【那根本就不是“观音”啊！】

莹莹不禁问：“那是什么呢？”

小灰道：【用我们的话说，那是“邪灵”。】

那尊放在小佛堂里的泥塑雕像是个彻头彻尾的“邪灵”，是比恶鬼更高级更强大的存在，因为是“灵”，所以不沾鬼气煞气，小灰和莹莹才无法一眼看破它的踪迹。

见莹莹还很懵懂，通体漆黑的乌鸦只得抱起翅膀。

小灰老师的玄学课堂开课啦！

【这种事情古来有之。具体做法是，人们先制造一尊塑像，泥塑的、木头雕的、金子做的……随便什么都行，一般称之为“金身”或者“法身”。】

【然后用香火去供奉，三叩九拜、五体投地，汇聚的信仰越多，信仰的心越虔诚，就越容易成功。】

【到达一定程度后，就可以开始请求“降神”了，也就是请求你所供奉的这尊“神”降临在这座“法身”上。】

【如果成功了，这座“法身”就像是这尊“神”在外的一处行宫，当你诚心祈祷恳求的时候，祂就可能会来到此处，倾听你的愿望，护佑于你。】

【但是，这些只是最理想的状态下。】

小灰停住了。

“最理想的状态下？还有不理想的状态吗？”莹莹疑惑地问。

通体漆黑的乌鸦矜持地点了点头，神情凝重：【然也。事实就是，人们其实并不知道他们费尽心力请来的所谓的“神”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可能是真的“神”，但实际上更多的是：来骗吃骗喝的鬼、故弄玄虚的妖、居心叵测的怪……人们无从分辨，便会信以为真。其中最可怕的，便是“邪灵”了。】

【因为“邪灵”和“神”很像，它们真的能做到一些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这次的“噩梦婆”，它甚至真的能实现人们的愿望。】

【唯一不同的是，“邪灵”实现愿望会以非常邪恶和扭曲的方式。】

莹莹：“比如说一命换一命？”

【当然了。凡人无知，就算是真的“神”也不可能实现你的任何愿望。】

小灰没好气地说道：【比如你许愿想要一夜暴富，“神”会指引你结交一个命中的贵人，或是告诉你做什么工作会发达，学什么东西会有用。但这都需要你自己努力奋进才行。】

【而“邪灵”则会让你去赌|博，去抢劫，去杀人放火。这就是它们之间的区别。】

莹莹认真地想了想，不由得感叹一声：“啊，那人们好可怜噢。”

“大家那么努力地供奉，请来的却是一个坏家伙……”

【哈！】

小灰嘲讽地大笑起来：【莹莹，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请来的会是“邪灵”？请来什么东西，是由他们自己做了什么而决定的。】

【你在一个地方摆放了水果，吸引过来的自然是吃水果的草食动物。但你要是摆上了血淋淋的生肉，那吸引来的只能是凶猛的掠食者。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如果他们的心真的那么干净虔诚，又积德行善，没做什么坏事，哪怕请来的不是“真神”，那也只会是一些善良的妖灵罢了。】

【你们凡人不是常说，苍蝇不叮没缝的蛋吗？】

莹莹愣住了，她缓慢地理解了一切，有些难过地捂了捂心口：“所以，他们一定是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噩梦婆’才会形成，是吗？”

墨黑色的乌鸦歪着脑袋看她，沉默地拍了拍莹莹的小肩膀。

这时候，霍承玄已经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整个402又恢复了之前不曾住人的样子。

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墙壁泛着老旧的黄色。

霍承玄穿着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色法衣，手里却拿着一把颇有分量的军工铲。

“莹莹，聊完了？”

莹莹打量着自家四哥的新造型，呆呆地点了点头。

“聊完了正好，咱们走吧。”霍承玄说着，潇洒地推开了402的房门。

莹莹连忙追上去：“四哥？我们要去哪？”

“去哪？”

霍承玄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配合着一身出尘气质，颇有种世外高人的风范。不过，他说出口的话就一点都不“超凡脱俗”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既然我们已经搞清楚了‘噩梦婆’的真身，那当然是冲进302，拆了它佛堂，砸了它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