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艾反复打量丁屿简历上的证件照。

“行啊宝贝儿，出息了！”

元茗啪地合上电脑，满脸黑线：“你个老色批。”

苏小艾挑挑眉。

元茗又开始叹气。她应该相信第六感的。丁屿面试时那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就已经在给她敲警钟了。现在招了个麻烦进来，作为感情经验跟英雄池一样浅的高龄人士，她完全不会接小朋友这种招。

苏小艾：“你把这事儿想得过于严重了，人可能就是跟你开玩笑呢。”

元茗：“他最好是，要不我只能动用我这微不足道的职权了。”

苏小艾：“……”

元茗委屈巴巴的看着她：“我也觉得这样不好，但是我一想到要跟他在一个屋檐下工作就尴尬。他要是持续输出可怎么办啊，我血再厚也扛不住啊。”

苏小艾：“你先说你对他有没有意思吧？”

元茗认真思索了一下：“啧！喜欢帅哥这是所有女人都会犯的错误吧，但是这种喜欢你懂吧……就是，我只是，单纯的觉得赏心悦目，谈不上非分之想。”她指指电脑，又指指自己。“况且，八岁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苏小艾耸耸肩撇撇嘴。

元茗继续道：“我做杰伦女孩的时候，这孩子还没入少先队呢。”

苏小艾的白眼快翻到后脑勺了。她走过来，双手按住元茗的肩膀，弯下腰目光与她平视。

“这位，年轻英俊，可能还背负着隐藏马甲。你，长得还行，有点小钱，但没诱惑到需要人家卖肉求荣。大概率，他，只是，随便撩着玩玩。你不会真觉得帅哥们都像小说写得那样，守身如玉只为刚好遇见你吧？你在这纠结他可能已经跟八百个备胎聊上了。undstrand？”

元茗若有所悟地点点头：“strand了。”

苏小艾：“总结一下。”

元茗：“我只是他的一颗鱼苗，谁认真谁傻逼。”

苏小艾拍拍她的脸，欣慰的点点头。她并非故意打击，相反她觉得元茗是个有魅力而不自知的人。只是两人相识十几年，她知道元茗不可能像自己那样把感情当成片泡面里的调料包，食之增味弃之不惜。她经历的太少，又被那样残忍的打击过自信。她需要一份更传统意义上的感情，循规蹈矩，互相爱慕，无需拉扯，水到渠成。这么多年她在她身边观察着，或者说保护着。她会作为第一道防线过滤掉那些企图接近元茗的人渣。但偶尔也会让元茗接受点社会的毒打，比如那次线下面基——一个不相信吃糖会蛀牙的孩子，只能拔一次牙才会长记性。至于丁屿，按照自己对这类男人的了解，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她的宝贝小茗根本招架不住。纵使这撩拨里带着几分真，她也不觉的他是适合的。

节后开工，丁屿像一切没有发生过，行为举止一如既往，仿佛真的是跟她开了个小玩笑。

元茗站在路边纠结是打车还是坐地铁的空档，丁屿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从身后拍了她肩膀一下。元茗上半身一耸，捂着心口回头，看清身后的人，又尴尬的转回身去。

丁屿笑着上前站在她身侧歪头看她：“躲我啊？”

元茗有点不自然的把碎发别到耳后：“没有啊！”

丁屿：“你最近都没主动跟我说过话呢。”

元茗想起了自己鱼苗的身份，突然有了几分底气。

“想多了吧你，上午不才一起开得会。”

丁屿若有所思的点了几下头：“如果你把嗯啊这是当成是交流的话，那你不如转行去说相声。”他观察着元茗的表情，“……那天我说的话吓到你了？”

元茗转过身与他对视：“一句玩笑话就被吓着三十年不白活了。是吧，弟弟。”

丁屿依旧玩味地笑着，这是点我呢啊。

“谁说我开玩笑？我认真的，你考虑考虑？”

元茗很真诚地说：“我喜欢老的。”

丁屿揶揄她：“牙口挺好。”

“小丁！”

两人同时转身，看到老胡向他们这边跑来。元茗从没像现在这样感谢这个气氛破坏王的出现。

老胡喘着粗气说：“小丁，你回学校吗，蹭个车呗。”说着他又看向元茗，解释道：“顺路，巧不巧。”

元茗赶紧说：“好嘞，我先走了，下周见。”说完摆摆手逃离现场。

丁屿还想说什么，被老胡打岔：“诶？你车呢？停哪儿了？”

元茗一边神游一边往地铁走，微信响了。

丁屿：刚才忘了说，你鞋带开了，别绊倒。

元茗低头，果然见左脚的鞋带耷拉在两侧，垂头丧气的，好像此刻的她。

早上开完总监例会，元茗被单独留下，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等人走光，元茗才嬉皮笑脸地说：“什么事儿啊，吴总？”

吴嘉禾把眼镜摘下来，用两个食指按摩太阳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年前电话里跟你说的事儿……”

元茗心里咯噔一下，她紧张的攥紧桌子下面的手。

吴嘉禾继续说：“那件事，先放放。”

元茗以为自己听错了，松了口气，但脸上不敢显露什么情绪。

“但是，你们的组织架构可能要调整下。线下业务我想调整到市场那边，所以你以后就主要负责线上那块儿，这样你的精力也比较集中。而且你不是已经把这块交出去了，那个谁，叫什么来着？”

“老胡。”

“对，老胡。还让他继续带。把他们挂到蔚娴手底下。”

元茗刚张了张嘴，吴嘉禾马上打断她：“你别多想啊，职级不会有变动。就是业务发展需要。”他戴上眼镜，看清元茗一脸平静的神情有些意外。

元茗缓缓开口：“服从安排。”

吴嘉禾以为元茗会闹，会理论，毕竟那块业务是她立足的根基，她一路带过来的。但她冷静的态度反而让他打好的草稿无处施展。他觉得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的疼。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元茗问：“您还有别的指示吗？”

吴嘉禾观察她仍旧没有明显的情绪变化，才说：“先这样，有事再说。”

元茗点点头，起身往门口走。

“小茗！”

吴嘉禾已经有好几年没这么叫过她了，自从两个人的职级稳定后，他都随着大伙儿喊她元老师。

元茗转头，脸上终于露出些不同的神色。

“有些决定，相信你也知道怎么回事。体谅我一下。咱们一路走到现在不容易。”

元茗想了想，淡淡地说：“明白。”

回到工位，元茗想起那句“小茗”，哼出一个嘲讽的气音。还真是拿的起放得下的优秀资本家，活该你坐高位。服。

她拿起手机给北哥发了个消息。

元茗：恭喜我，我被架空了。

对方回得很快。

北哥：他终于开始对你下手了？

元茗：简直不要太明显……

北哥：又把锅甩给蔚娴呗？

元茗：累了，毁灭吧。就差我这滴陈年老血了，要不我成全他们吧。

北哥：……

北哥：你可得挺住，你是唯一的希望了。

元茗：这破班儿真是上得够够的了。

北哥：哎……你要是干得太憋屈，就走吧！开心最重，你也一把年纪了，生气会加速衰老，到时候赚得钱还得去填医美的坑！

元茗：……

元茗：北总很会安慰人呢！

北哥：来德国，跟我干吧。

元茗：……我去德州还现实点！行了，你该起床上班了吧，先忙吧。

例会上，元茗心不在焉的玩手里的笔，开了按，按了开。老胡喊了她两遍，她才如梦初醒般。

“对不起，溜号了，你刚说什么？”

老胡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嗯，正常推进就行。”她又转头看其他人，“你们手里各自的事盯紧了，卡住节点。上下游要老装死，就在大群。”她顿了一下，“注意语气！”

散会后她把老胡叫住。

“你个小灵通，应该都知道了吧。”

老胡想假装无事发生，但这个中年奶爸并不比他两岁的女儿城府深几分。话到嘴边就成了：“你别难过！”

元茗脸上略过一丝惊讶，但转念一想，换做任何人都会认为这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嗯……谢谢你的安慰，但我真没觉得有什么！还没发正式邮件前，先不要跟别人说。咱们以后就是平级了，有些话，作为老班长还是想提醒你。你那个新领导不是善茬，多留点心眼。”

“好烦啊，干嘛调架构啊，现在不好吗？”

“你们分过去挺好的，重要部门，爬得更快。”

老胡臊眉耷眼地说：“我不想爬，我想躺。”

元茗想谁说不是呢。但这世界不是所有人都安于现状，你想躺平的同时，必定有人看准了前路无阻趁机超车。即使碾压了前人的肩膀后背他们也会觉得，谁让你挡路。

“少说话，多干事。干的事就一定要留痕迹。你的新领导……算了，你慢慢体会吧。”

老胡脸皱得像苦瓜：“你好烦啊，我都想辞职了。”

元茗无奈的笑笑：“你上有老下有狗的，敢辞职？”

老胡长叹一口气：“真想把我自己超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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