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独占》

著/紫小曙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五月中旬，南浔市。

浓厚的云层堆积在半空，遮挡住头顶炽热闷燥的阳光，濯枝驱散晕热，迎来难得的片刻清凉。南浔大学的大操场上草长莺飞，站满了身穿黑色学士服的毕业生。

无人机穿梭过校园林道，一路沿着中轴线到达毕业典礼主会场。

大钟楼里响起笨重的钟声，指针正好指向上午十点，教室楼道里适时传出音乐声，象征着毕业典礼正式拉开帷幕。

向晚晴伸手扯了扯旁边苏语的袖子，凑过来小声问：“贺之洲还没到吗？”

女孩子闻声转头，一双深情含水的桃花眼长而翘，内眼线细细勾勒，沿着眼尾微微上翘，瞳仁呈浅褐色，天生带了点勾人的意味，偏生鼻头小巧圆润，增添几分可爱和稚嫩。

她身上的黑色学士服宽大，袖口垂落在腕侧，迎风扬起内里一角，露出左手腕上的一条红色玛瑙手串。

手串中间镶嵌一颗兔子和田玉。

苏语攥着手机，手指指节隐约可见有些泛白。

毕业典礼已经进行了大半，周围的同学跟亲朋好友站在一旁合照，脸上洋溢的全是幸福的笑容。

完全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向晚晴望着苏语白皙干净的侧脸叹息，心里将贺之洲咒骂了无数遍。

贺之洲是全校知名的风云人物，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家里是南浔有名的珠宝商，涉及领域跨越物业、外贸和医疗等多个领域，市值数百亿计，真正的名门望族。

而他作为家里的独孙，出生就是众星捧月，从小天资聪颖，又是一路名校保送，年纪轻轻就开始接触家族产业，被外界视为下一任掌权人的继承者。

少年长相卓绝，性格开朗幽默，在学校里自然深受女生喜欢，暗恋追求者从小到大数不胜数。

苏语当时跟贺之洲同一个高中，五官灵动漂亮，高二那年还凭借给学校拍的宣传片在网上走红。

后来两人成为同桌，俊男美女，关系暧昧，经常被调侃是一对儿。

向晚晴也知道，苏语高一就喜欢贺之洲，后来凭借三年成绩年级前十的身份保送到南浔大学，跟贺之洲一同主修珠宝学专业。

可是没过多久，有个震惊所有人的消息传出来。

原来贺之洲身边有一个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青梅竹马林茜茜。

他们同是豪门家族，门当户对，高考后还在家里人的催促下在一起。

这段关系传开后，高中同班同学瞠目结舌。

不少人为苏语惋惜，毕竟她和贺之洲可是当时最被看好的一对。谁知道半路杀出个青梅竹马，瞬间让两人的关系变得尴尬无比。

但是没过多久，林茜茜出国留学，贺之洲突然宣布分手。

贺之洲还在班群里解释，他跟前女友只是应付家里人的一场戏，并不是真的，还正式宣布苏语才是自己真正的女朋友。

原本一切都挺好的。

可他们在一起后却极少同框，包括高中同学聚会，也是苏语一个人参加，完全不见贺之洲的身影。

甚至在南浔大学，很多人都不知道贺之洲的现任女友是苏语，还以为他和国外的小青梅在异地恋。

向晚晴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为苏语打抱不平。

贺之洲圈子里的人都不知道他女朋友是苏语。

这跟无名无分有什么区别？

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贺之洲根本不重视苏语，不然怎么会缺席自己女朋友的毕业典礼。

周围的同学纷纷散去，逐一找到自己的亲朋好友合影拍照。

苏语拿着手机走到无人处，点开置顶的微信聊天框，指尖按着屏幕往下翻。

整整六个小时。

满屏只有她一个人的信息。

【到了吗？】

【还没来吗？】

【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打你电话为什么没有接？】

面对那边长久的沉默，苏语再次按下贺之洲的电话号码，等待几分钟，终于在“嘟”声结束后，听到话筒里传来一道疲惫的男声。

“阿语，我这边还忙着，实在是陪不了你，等我安排好了再另外找个时间给你补毕业典礼的合照。”

一时间，无数种理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可苏语还是稳定了声线，让她的语气听起来还算温和。

“贺之洲。”

她努力保持平静。

“我的毕业典礼对于你而言，仅仅只是一张合照的意义吗？”

贺之洲连忙哄道：“我答应过你会在毕业典礼上正式公开我们的关系，但是我现在赶不过来，以后再补好吗？”

他的语气着急，应该是真遇到了什么棘手而不可开脱的事情。

苏语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临时被人放鸽子，还是在这么重要的毕业典礼上，心里难免有些不满，所以也想问清楚，“是遇到什么事了？”

贺之洲：“我一个刚回国的朋友在机场迷路了，我担心她走错方向，所以过去接她。”

听完，苏语的心霎时间沉了下来，脱口而出问：“那个朋友，比我重要吗？”

“你别多想。”贺之洲察觉到她的情绪，“她只是我一个认识好多年的朋友。”

“她是林茜茜吧。”

“......”

话筒里只剩下呼吸声，贺之洲久久没有应答，最终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空留死寂一般的沉默。

身边的同学都看出了苏语脸色的异样，不敢上前，只好在旁边等她挂电话，打手势示意问她，贺之洲是不是真的不来。

无声的沉默仿佛拖长了时间，更碾磨人最后仅剩的那点耐心。

“是。”他承认了。

苏语轻声问：“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永远比不上林茜茜？”

贺之洲连忙解释：“我们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已经分手了。但是我们从小像兄妹一样生活，茜茜临时回国，又是个路痴，万一发生什么事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办？”

茜茜。

叫得多亲密。

苏语轻笑，已经分不清是冷笑还是自嘲，“你明知道我一直介意你跟她之间的关系，可你从来都是嘴上说说而已，然后一次又一次地，缺席我每一个需要你的重要时刻。”

上个月的情人节刚好是林茜茜生日，贺之洲提前一天出国给她庆生，到当天晚上十一点回到国内机场。

苏语亲手做的巧克力蛋糕都化了，买的玫瑰也掰了，他才顶着一脸疲惫道歉：“对不起，阿语，明天我们再补回我们的情人节好吗？”

......

那时她还自欺欺人，还想勉强说服自己贺之洲是真的想陪她过情人节，所以这么晚了还要赶回来。

可如今，他连她的毕业典礼也缺席了。

理由是去接林茜茜。

非要他自己亲自去接吗？

非要缺席女朋友的毕业典礼，也舍不得让其他人代劳？

还是说，在贺之洲心里，她的地位就是比不过一起长大的林茜茜。

苏语轻叹道：“你已经缺席过很多次了，每一次都是因为林茜茜。”

她就好像他们感情阶段的补充品，需要时就要及时出现，不需要了，就得安安分分地等在另一边。

贺之洲听出她语气里的失落，连忙继续轻哄道：“阿语，这次是我的错，但是毕业典礼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场合，顶多是同学之间拍拍照，给自己四年大学生涯留个纪念......”

“你倒不如说，我的毕业典礼没有你那个二十几年的青梅竹马重要，所以不值得来！”苏语嘲讽道，“这么说，我的心里还能好受一点。”

“阿语！”

贺之洲似乎也有点不耐烦，语气变得开始急躁，“她迷路了，我们就是朋友之间帮个忙，你懂点事儿。”

他话没说完，话筒对面就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绵软无力，像是一块粘牙的麦芽糖，腻到人耳朵都发酸，“之洲哥，你可以帮我拿一下冰袋吗？麻烦你了。”

贺之洲想都没想就答：“好，等我一下。”

他们的对话像是带着千斤的重量般砸下来，砸得苏语头脑发懵。

对待她重视的毕业典礼，顾之洲是敷衍拖延。而对待林茜茜回国接机，哪怕只是需要一个冰袋，他都能做到如此耐心备至。

好一个区别对待。

苏语听见话筒里隐约传来林茜茜娇滴滴的撒娇声，没再听下去，直接将电话挂挂断。

天色已经越来越暗，路边的枝头被风压得微弯，银白色的闪电从半空划过，细密的雨点砸向地面，不少同学赶紧掉头就往行政楼里跑。

向晚晴打伞站到旁边，催促苏语赶紧回去躲雨。但她没动，依然站在原地，情绪冷清，平静得有些可怕。

“要下大雨了，我们快去行政楼那里躲躲。”

头顶的伞都要被风吹得飞起，向晚晴连忙拽住苏语的衣角，“贺之洲不来就拉倒，没必要为这种脚踏两条船的人伤心。”

话音刚落，大雨倾泻而下，雨点打在地板上，将苏语的裤脚都打湿了，黑色的学士服垂挂在两侧，雪白的裤袜上也沾染上零星的泥沫。

苏语连忙接过向晚晴手中的伞，踏过地上细小的鹅卵石，终于到达行政楼。

身后的雨霎时变大，雨雾蒙蒙之间，整个天地像是被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困住，压抑得密不透风。

向晚晴将手上雨伞上的雨珠抖落，嘴里气愤地骂着贺之洲：“这男人也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结果说鸽就鸽，到底有没有将自己的女朋友放在心上啊。”

苏语望着雾蒙蒙的天空，声线平静无波，仿佛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贺之洲去机场接林茜茜了。”

手中的伞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什么！怎么又是林茜茜！不是，贺之洲他是瞎吗？看不出那个女的是绿茶？”向晚晴气得将伞扔在地上，“他好几次都是因为这个姓林的鸽你了！”

苏语嘲讽地挤出一丝笑，“是啊，连你也觉得是好几次了。”

她曾经多次告诉过贺之洲，自己介意他跟林茜茜的关系，希望他们能够保持距离。但是落在他的耳中，倒变成了她又在胡乱吃醋。

爱情的“排他性”成为一个摆设。

更多的是第三者的多次纠缠，以及另一方毫无边界感的纵容。

这段感情给她带来的不是甜蜜，更多的是让她学会了清醒。

“晚晴——”

苏语轻声叹道。

“我想跟他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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