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正强挺膈应的。

自从那天跟向南分开之后，他的心里就一直在纠结、矛盾、挣扎。

因为他需要面临一个选择。

到底是选择自己保持良心还是昧着良心。

他是怎么知道徐万成的身后站着陆友进的，是缘于在市里开了一个公安系统的会议之后，散会的时候，陆友进的秘书和他聊了几句，提到了徐万成，说是他的好兄弟，请巴正强多多照顾。

领导不方便做的事，往往都是秘书代做，领导不方便说的话，往往也都是秘书代说。

巴正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才知道徐万成这几年搞沙场一直没出什么事的原因。

今天这个“意外”事件，凭他的刑侦经验，不难看出其中的猫腻，但他没有说。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挂掉的也不是什么好鸟，他没什么心理负担。

再说了，意外是县、市甚至于省里的领导所愿意看到的，你冷不丁地说这有可能是谋杀，不但会让领导不高兴，还会给自己挖个坑。

——你能，你来办。

巴正强才不会这么傻。

这时，就接到了邵伟国打来的电话。

邵伟国很客气：“巴局，晚上有没有空？一起聚聚？”

巴正强与邵伟国没什么交集，但他是陆友进的女婿，自己如果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将来穿起小鞋来，这罪没法受，于是答应了下来。

晚上，巴正强如约赶到订好的韩湘阁。

进了八号包间，除了邵伟国以外，还有徐万成。

徐万成在，既出乎巴正强的意料，又在他的意料之中，陆友进罩着徐万成，邵伟国又是他陆友进的女婿，他们搅合到一块儿，完全正常，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明牌，直接把这层关系摆到自己面前。

那么，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融入其中，一个就是不融入其中。

巴正强有点儿头大。

“巴局，快坐快坐。”邵伟国攒这个局，他是东道主，为徐万成介绍道，“万成，这位是巴局。”

徐万成笑着道：“巴局，久仰久仰。”

邵伟国又道：“巴局，这位是徐万成徐总。”

巴正强知道徐万成的底细，但他没跟徐万成打过交道，也就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很是矜持地笑了笑。

三人喝酒吃菜，倒也没说什么敏感的东西，待酒过三巡之后，邵伟国对巴正强的称呼已经发生了改变：“强哥，徐总现在遇到个难题，要请你把把关呢。”

巴正强笑着看了徐万成一眼，道：“我是警察，让我把关的，可别是作奸犯科的事。”

徐万成连忙道：“巴局说笑了，我是正经商人，从来不作奸犯科。”

巴正强又是一笑。

“得了，还是我来说吧。”邵伟国道，“皇家花苑这个楼盘你知道吧？年前的时候，被查出这样那样的问题，要停工整改，这工期一停，损失就大了。”

巴正强笑着道：“这个事我大概知道一些，是夏书记亲自带队检查的，邵主任，你不会觉得我能够左右夏书记的决定吧？”

徐万成就道：“巴局，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工程项目要说一点瑕疵都没有也不可能，夏书记这一次拿我开刀，其实还是受了一个人的影响，这个人呢，巴局不但认识，还跟他关系不错，县委办副主任，向南。”

“实不相瞒，我跟向南有点儿误会，造成了一些小过节，所以他才会掐我脖子。巴局，您跟向南是好哥们儿，能不能帮我说和说和？无论事不事成，我都感激万分。”

巴正强咂马了一下嘴唇子道：“向南跟我的关系，没你们想像的那么深，对了，邵主任，向南以前不是给你当过秘书么？你出面，肯定比我有用啊。”

邵伟国笑了笑：“强哥，人走茶凉这话你听过吧？他现在可是夏书记身边的红人，我的话，他可听不进去。”

巴正强道：“邵主任，你是他老领导，说话都不管用，我就更不管用了。”

说到这个份上，话题就有些僵住了。

徐万成连忙道：“我也就是这么一提，巴局不方便，咱们也不能强人所难，来，喝酒喝酒。”

此后，谁都没有再提这个茬儿，曲终人散，巴正强离开的时候，徐万成紧紧握着他的手道：“巴局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徐万成的地方，您说话。”

“那我先谢了。”巴正强心说，你特么别没事找我帮忙就行了。

送走巴正强，邵伟国和徐万成并肩而立，叹了口气道：“万成，这事……”

徐万成笑了笑：“我也就是看看他的态度，这家伙，摇摆不定啊。”

邵伟国道：“有我爸在，你巴结他干嘛？”

“伟国，陆书记天高皇帝远，而且身份摆在那儿，总不能都等出了事再请他下场，总得有人替他说话办事，咱们能不烦他就不烦他。”

邵伟国点赞道：“觉悟很高。那项目的事你怎么办？向南那小子虽然年轻，但脾气还是很倔的。”

徐万成挠着后脑勺道：“办法总比困难多，再想想吧。”

且说巴正强回到家，儿子还没回来，一问媳妇，说跟一帮朋友出去玩了，巴正强就气不打一处来：“他那帮都什么朋友？一个个不三不四的，我就不该把他送到技师学院去上学。”

“去都去了，你总不能让他退学吧？”媳妇赵莹道，“我听说学校有出国深造的指标，老巴，你跟王校长谈谈，看看能不能把儿子也弄个指标。”

“出国？出什么国？读个野鸡大学？再说了，出国要多少钱？咱们有那个钱给他造吗？”巴正强直接一口回绝，拿了毛巾去卫生间洗澡去了。

赵莹不满地冲着巴正强的背影嚷了一句：“他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不是你儿子啊？你不管，谁管？”

走到卫生间门口的巴正强回头瞪了赵莹一眼：“慈母多败儿，你看看他被你宠成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