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将冷风隔绝在外, 静谧狭小的玄关里，烟花散落一地。

秦渝池垂下视线，偏头看着林殊头顶的发旋, 眼神沉静，“林殊, 新年快乐。”

这是秦渝池头一次不叫“林殊同学”, 只叫他的名, 林殊只觉得脸颊热得滚烫, 热意仿佛快要透过衣服，贴到皮肤上去。

林殊抿紧唇，想扬起头, 离远一些。

秦渝池的手却忽然覆上来，轻轻抚着他的发丝, 将他摁回来，指尖滑到耳朵尖, 轻柔地捻。

“为什么忽然回家？”秦渝池低声问。

秦渝池的语气变了，不同于平常，变得黏黏糊糊, 有些含混的暧昧。

心脏怦怦跳。

林殊攥紧秦渝池身上的毛衣, 虚张声势, “我回自己的家，想何时回，就何时回！”

很快，林殊听见上方的一声低笑, 脸上的热意更甚, 用恶狠的语气掩饰心乱, “你笑什么？！”

“没什么。”秦渝池仍在笑, 抬手回抱住林殊，紧紧相拥。

鸢尾香气极度浓郁，似是毒药，熏得林殊头脑晕乎。

不知抱了多久，林殊的手心凝满汗，在灰色毛衣上留下颜色稍深的痕迹。

林殊只是稍稍动了动，秦渝池便一下松开手，往后退一步。

刚才还紧紧抱着，秦渝池忽然退后，热意退散。

林殊还不习惯，揪着秦渝池的毛衣，下意识生气，“你后退作什么？”

秦渝池愣怔一瞬，又走回来，重新靠近抱住林殊，“抱歉，我以为你会不舒服，不喜欢这样。”

他分明喜欢。

林殊没有答出声，只是将头埋在宽厚的胸膛上，轻轻地嗅。

砰——

零点之时，屋外响起烟花绽放的声音。

闻声，林殊终于扬起头，正对上秦渝池的眼睛，那双眼里单纯不再，一种深沉的情绪取而代之，充满侵占性。

很快，那情绪有所收敛，秦渝池勾起笑问：“林殊同学，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放烟花？”

那种压迫感一闪而过，但林殊仍看清，蹙起眉直接问：“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

秦渝池沉默一瞬，答说：“因为我想亲你。”

接吻？！

这进展速度太过，林殊无法接受，挣脱秦渝池的怀抱，警告道：“不许亲。”

“好的，”秦渝池没有再靠近，而是拉住林殊的手，指尖相扣，“那这样可以吗？”

不就是牵个手，有什么好问的！

呆子鱼。

脸颊愈来愈烫，林殊没有答话，而是收紧手指，主动握住秦渝池的手，以行动作答。

明明只是牵手，心跳却快得不像样。

林殊轻咳一声，好不容易稳住声音，“我要出去放烟花。”

“好。”秦渝池俯下身，单手拿起散落的烟花，抱在怀中。

门打开，凛冽的风吹进家。

林殊并不冷，因为身上裹着棉袄，但秦渝池只穿了毛衣，很明显地瑟缩一下。

“等等，我去拿一件衣服。”林殊停住脚步，转过身，不由分说拉着秦渝池往家里走。

“我不冷。”秦渝池急急否认道。

林殊不理会秦渝池的嘴硬，从衣帽间找了件风衣，正要将棉袄脱下，却被秦渝池拉住手。

“干什么？”林殊疑惑地问。

秦渝池定定望着林殊，拿过他手里的风衣，“我想看你穿着我的衣服。林殊同学，我想穿一下你的风衣，就今天晚上，可以吗？”

秦渝池要穿他的衣服。

这个认知让林殊更是脸红，他怀疑秦渝池不是呆子，而是个“阴险”的家伙。

趁着林殊沉默，秦渝池很快穿上风衣，将领子与袖口整理好。

林殊的衣服全都由苏清敏亲自挑选，大多是按尺寸做的高定，偶有品牌方寄来的成衣。

林殊选了这一季中他最顺眼的军事风大衣，未曾想会和秦渝池这么相配。

这风衣对他来说偏长，对秦渝池来说却正好，很符合其挺拔周正的气质。

还挺帅。

林殊心悸地瞄几眼，很快移开视线，拉着秦渝池出门。

无数烟花在黑空中绽放，亮光忽闪忽现，将模糊的夜色驱散，只留下光明。

秦渝池点燃一根仙女棒，立刻递到林殊手里，而后静静看着林殊，不再点新的烟花。

金色的火花迸裂，火光四散再消融，像是快速奔窜的流星。

烟花没有剧烈的声响，只有安静地盛放，本该是无趣的。

许是因为秦渝池牵着他的手，林殊竟觉得这小簇的烟花很漂亮，比他从前见过的烟花漂亮得多。

火花在沉默中燃尽。

林殊将燃尽的烟花还给秦渝池，秦渝池又拿一根新的烟花给他，再次点燃。

烟花燃到一半，林殊的注意力终于转移，从花火移到秦渝池那里。

秦渝池不知在笑什么，双眼晶亮，嘴角翘得很高，笑得跟傻子似的。

“你不放烟花？”林殊这才想起，这些是烟花全是秦渝池买的。

“不用，我只想看你放烟花，”秦渝池摇摇头，“你现在太漂亮了，我想再多看一会儿。”

怎么总是用这个词形容他？

林殊低咳一声，倒没有生气，而是说：“我又不是只在今天放烟花，你要是想看，明天也可以继续。”

闻言，秦渝池似是难以相信，微微睁大眼睛，愣怔着问：“明天，你还会留在这里，不离开吗？”

秦渝池以为他只是暂时回来，很快就会离开？

为什么要这样想？

林殊刚想开口质问，却猛然发现，他才是那个一直离开和逃避的人。

当他开着车在西欧周游，在海边看耀眼的日出时，秦渝独自在家里等待。

当他好不容易回来，相处不到一个月，却又因为心慌而出逃，躲去边星澜那儿时，秦渝池仍旧在家里等待。

也许对秦渝池来说，他是只飘忽不定的鸟，偶尔累了才会飞回家，其余时候都不见踪影。

离开，才是他的常态。

想到这里，心口有些疼痛，林殊一把丢开烟花，又一次扑进秦渝池怀中。

“我不离开，”林殊小声保证道，“秋天开学之前，我都会留在这里。”

秦渝池安静一瞬，试探着问：“林殊同学，你是因为我，才想要留下来吗？”

傻子鱼。

他说得这样直白，居然还要再问。

“不是！”林殊扬起头，语气愤愤，故意道：“我是因为我的男朋友才留下来！”

林殊打定主意，如果秦渝池还要问他的男朋友是谁，他真的会生气。

但秦渝池终于聪明一回，听出他的心思，眼神变得晶亮，像只欢喜的巨型犬。

“谢谢你，林殊同学。”秦渝池抱住林殊，覆在他耳边低声说。

浓郁的鸢尾香包裹住全身，充满安全感。

林殊撇撇嘴，对这个称呼感到不满，“不准再叫我‘林殊同学’。”

“好的，”秦渝池声音里带着笑意，“男朋友。”

B大开学时，智能科学专业发生了件八卦大事。

根据传闻，开学当天，一辆惹眼的路特斯飞驰进校，油门声高调，速度倒是不快，但轰鸣声却大，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小跑车一路疾驰，最后停在空位里，熄火之后，就没了动静，没有人下车。

路人站在远处偷瞄，离得远远的，怕离近了会刮花这车。

很久之后，驾驶座的车门刚打开一条缝，暴怒的骂声从里头传出。

“秦渝池你......”

骂声戛然而止，车门忽地关上，谁也瞧不清遮光膜里的场景。

车内，秦渝池再次吻上去，单手覆上林殊的发丝，不让林殊逃离，吻得忘情。

“你再......唔！”气口之间，林殊想推开秦渝池，却又被重重吻住，要说的警告积压在喉中。

离林殊开学的时间越近，秦渝池就越焦虑。

秦渝池虽然不会表现出烦躁，说话声音总是温柔的，可一旦吻上，就不想分开，总是将林殊吻到缺氧，嘴唇发疼，才又眼神委屈地道歉。

秦渝池的母亲不在国内。

暑假里，只有秦希沫飞回来游玩几日，给秦渝池道喜，林港也忙着新儿子的出生，没有人送秦渝池来开学。

林殊心疼秦渝池，气得开着车送去学校。

可谁知到了学校，秦渝池更是焦虑，就是不下车，非得抱着吻，一拖再拖。

唇被吻麻了，发红发肿。

林殊喘着气，头靠在秦渝池肩上，小声抱怨：“我每个月都会抽空飞回来看你，你这么害怕干什么？”

“抱歉，”秦渝池低声道歉，“我刚才不应该这样。”

这心机鬼，每次都想用委屈蒙混过关。

林殊微叹口气，知道发火无用，放轻声音哄，“我保证，去伦敦后，我坚决不看别的小帅哥，任何时候都只想你，好不好？”

“我知道，”秦渝池委屈巴巴，似是在撒娇，声音软乎乎，“殊儿，我还想再抱一会儿。”

“好好好，”林殊没办法，妥协道，“你想多久都行，一直抱到晚上也行。”

得了承诺，秦渝池果真得寸进尺，吻到林殊快发火，又“伤感”地拥抱，汲取温暖，等林殊休息好了，又再吻上去。

夜幕降临，两人才从车上下来，围观的路人也早已散去。

林殊拿了校园卡，去秦渝池的寝室里游逛，秦渝池则去登记学生信息。

其他两个室友早已铺好床，出去吃晚饭，只留下一个微胖憨厚的眼镜仔，正在等外卖。

眼睛仔见林殊空着手进屋，惊讶地问：“秦渝池同学，你没有带行李吗？”

“我不是秦渝池，我是他的家属。”林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漂亮眼睛。

“哦哦好的，不好意思，我没有看过秦渝池同学的照片。”眼镜仔尴尬地解释。

林殊颔首，坐在秦渝池床位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几分钟后，走廊里传来欢笑声，寝室门被推开，另外两个室友回来，正好对上林殊。

几人大眼瞪小眼，气氛渐渐尴尬。

林殊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眼镜仔急忙走过来，热心地说：“他是秦渝池同学的弟弟。”

弟弟？

林殊微蹙起眉，正要否认，但看着眼前三个明显的钢铁直男，又有些犹豫。

吱吖——

林殊为难之时，门再度被推开，秦渝池站在门口。

“秦渝池同学，你弟弟......”眼镜仔话说到一半，就见秦渝池从旁边穿过，疾步走到林殊面前，将他抱起来，神色紧张。

“他不是我弟弟，”秦渝池揽住林殊的肩，紧紧护在怀里，“他是我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