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乾双手捂住脸，一开始只是微微颤抖，最后哭出了声音。

“我……请你找一个人，逢年过节帮我祭拜一下……我母亲。”

“我每年扫墓的时候，都会一起看望她，没有一年间断过，”季楼说得很平静，“那边的工作人员很负责，周围一直很干净。”

“真，真的吗？”

季楼垂下眼睫，“你知道的，我每年都要给我父亲扫墓。顺道去看婶婶几次也不费什么事。以前是这样，以后我也还会这样做。”

季乾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去看妈妈了。季楼这样说，算是让他放心。

十几年了，才如同大梦初醒。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他当年亲手推开了那个最在乎自己的人。

眼泪断线般流出，像是永远流不尽，心中既有恨又有悔。

“谢谢。”季乾最后说，努力让自己咬字清晰。

短短两个字却说得无比艰难。

这辈子他好像没有真心实意对谁说过这句话。

季楼最后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虽然两人血脉亲近，从小一起长大。但事到如今，他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了。

出来的那一刻，季楼并没有感觉到如释重负，他抬头看向空中金灿灿的太阳，只觉得有些冷。

回去的路上，他神色平静地看着车窗外，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到回到家，他就伸出双手从身后搂住游昕昕的腰，把脑袋埋在她的后背。

“怎么了？等我放一下钥匙？”

游昕昕推着季楼到沙发上，让他枕着自己的腿，还给他盖了一条毯子。

季楼握着游昕昕温热的手，闭上了眼睛。

“我一直是个不合格的哥哥，对所有的弟弟妹妹都太冷淡。”

“他们大概都觉得我不近人情，过于冷血，没有半点人情味。”

“小时候，院子里弟弟妹妹们小玩在一起，家里到处都是欢笑声。只有我身边冷冷清清的。我跟在爷爷身边，学这学那，有时候从院子里看出去，也会有一点羡慕正在玩闹的他们。”

游昕昕握住季楼的手，捏了捏他的手指。

“那时候你也是个孩子，你没必要把所有事背在自己身上。”

“季明煦和季乾长歪了，是他们父母的错，和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她伸手摸摸季楼的脸，“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哥哥。我真羡慕你家的弟弟妹妹们。”

就算别人都不理解，可游昕昕知道，季楼只是外表看上去冷淡的人，其实有一颗非常柔软的心，一直以来都对所有的亲人都宽容有加。

当年季乾沾染了不该碰的东西，闹得轰轰烈烈，进了监狱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就连季家也受到了影响，季楼作为家族的掌舵人，一点都没有做错。

游昕昕亲眼见证过那些人对他做出多少伤害，到季楼到了最后，都不曾赶尽杀绝。

他给了季明煦机会，给了他四叔一家留了一条活路。就连这次季乾入狱，他也数次亲自过去见他，还为他的父亲举行了葬礼。

游昕昕是理解季楼的，直到他承担了无数，心中始终保留着那份风骨，温柔地对待了所有人。

季楼蹭了蹭游昕昕温热的掌心，伸手环抱住游昕昕的腰。

“你小时候那么孤独，也没有享受过什么亲情，那其中的艰辛他们看不到。他们有什么资格责怪你？”

“你自己都没有得到过的那些情感，你不要在心里给自己增加负担。你已经非常好，非常温柔了。”

“你在我心里，真的是一个最好的哥哥。”

季楼在游昕昕的怀里翻了个身，发出一小声嗤笑。

妻子一心一意偏袒着他，让他有种被保护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好，虽然他绝不会承认的，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有些习惯在游昕昕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就是为了享受一下这种被人守护的感受。

明明他是一个男人，他才是那个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够撑得住的一个。

两人窝在沙发上，温存了好一会。

饭后歇了一会，季楼又开始训练，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有进步，如今他扶着墙壁，已经可以慢慢在屋子内走一个来回。

他慢慢从卧室走到厨房，觉得自己表现得不错，越走越稳了。早上热牛奶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走着去走着回的。

刚洗完澡，詹姆斯就打来了视频通话，季楼看着手机，眉头一挑，“这么会卡点，他是不是在家里安监控了。”

他说着还环视了一周，把游昕昕逗笑了。

视频的那一边，詹姆斯缠着季楼，“楼，你最近恢复得怎么样？走两步给我看看。”

“我刚走完，现在休息了。你这电话打晚了。”

詹姆斯：“亲爱的楼，我非常想看，你就走两步呗。”

“不，我已经洗过澡了。”季楼拒绝，他洗澡之后不喜欢再运动，弄出一身汗味。

“OH，你这个洁癖怪，让我和游小姐通电话，我要告诉她你在学校里的那些糗事……”

季楼冷着脸，掐了电话。

詹姆斯没再打来，只发来了一个表情包。让季楼下周约上时间去他的医院复查。

还交代季楼别太着急，预测季楼在年前就能够真正的重新行走。

“你们俩感情真好。”游昕昕凑到季楼身边。

季楼哼了一声，但没有否认。

挂断电话之后，他直接伸手搂过游昕昕的肩膀，翻开手机中的文档。

“我规划的几条蜜月路线，你看看喜欢哪一条？”

游昕昕只觉得惊奇，两人天天在一起，季楼哪来的时间做这些。

季楼只是笑着，“等你放寒假，我们可以去瑞士的雪山，阿尔卑斯山的风景很美。一直想和你一起去看看。德国的天鹅堡和奥地利哈尔斯塔特也不错。”

“哇！”游昕昕眼睛瞪圆了，“可惜寒假还要好久。”

“这个周末，我们可以去爬山，有健康步道和登山电梯，我应该也可以上去。”季楼说。

游昕昕更高兴了，“好啊，想吃山下的烤肠。”

季楼伸手戳了戳游昕昕的头，还是配合着，“那给我也买一根。”

“没问题，”游昕昕拍拍胸脯，“包在你老婆身上。”

两人商量了好一会，在温暖的被窝里相拥而眠，完全不觉得外面已经进入初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