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公里外的东北方向，枪声和炮声密密地响着，从弹道的声音听来，那里打得非常激烈，但这里却非常安静，1个营约450余名的战士正在村南按序列集结，整体上看，这个营的部队有4部分，前面是从左至右一字排开的3个连，后面是营部。

战士们身着草青色军装，头戴平顶大檐帽，腰上挂着两颗手榴弹，左右肩各挂着布制子弹带和米袋，脚上蹬着草鞋，他们以班为单位坐成一圈，中间放着他们的行李和步枪，步枪很特殊，都是清一色的日造38式。

38式步枪是北伐军第4军第12师才配置的制式装备。

第12师麾下有4个团，34团，35团，36团和叶挺独立团，北伐前的半年，即1926年1月，第12师南征海南岛，一路势如破竹消灭了军阀邓本殷，缴获了不少精良装备，其中尤多38式步枪，这些步枪都装备了35团和36团。

眼前这个营正是第12师第36团的2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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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连长们都被营长叫去营部开会了，战士们便在班排长们的带领下或唱歌或聊天，他们对时不时从头顶掠过的，发出尖利啸叫的重机枪子弹声浑然不觉，似乎他们并没有身处战场，只是在没有枪炮声的和平环境中进行着一场野外拉练和游戏。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又士气高涨的老战士，见多了尸山血海。

2连在队伍的正中，前面是战斗排，后面是连部。

连部的文书，卫兵，传令兵等一干人在空地上围成的一个圈，圈中间放着连部的行李，连部的人员虽然少却比较杂，因此没有像其他部门一样热闹，而是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文书坐在地上，将本本摊在在卷曲的腿上写着，司号员仔细擦着军号，传令兵重新打着绑腿，炊事班的伙夫们更是小心捆绑着铁锅等炊事用具。

好一会儿后，连长回来了，这是一名25岁左右的典型广东人，黑黑的皮肤和瘦瘦的身材使他看起来精明而强干，左臂上挂着上尉军衔，跟在他身边的还有3名湖北当地打扮的村民，他一来到就对传令兵下命令，一口粤语道：“阿昆，叫洪戈文过来啊。”

传令兵左腿上的绑腿还没有打好，闻声急忙站起，向连长一个敬礼转身就走，连长叫住他说：“傻仔，打好绑腿啊。”传令兵应了一声：“嗨啊。”三下两下打好绑腿就向外跑。

传令兵去后，连长又招呼指导员过来，这是一名皮肤白净书生模样的人，他们席地而坐，和3名村民交谈着，3名村民或站或坐非常随意，对眼前的军队一点也没有畏惧心。连长从左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支钢笔，又从下衣口袋掏出一个小本本，用钢笔在小本本上划着，他们交谈甚欢时，忽听得普通话的一声“报告”。

连长抬头一看，一名约17岁年纪，左臂上挂少尉军衔，腰上挎毛瑟手枪的军官站在圈外向他敬礼，这名军官看起来有些瘦，但是从敞开的军装和衬衣领子下能看到两片像今天泰拳运动员一样硬的胸大肌，这是一种具有强爆发力的肌肉，绑腿裹着的小腿像纺锤一样结实，这说明他有非常灵活的身手。

连长对3位村民说了句什么，传令兵带3位村民到旁边去了，连长抬起右手手臂向洪戈文示意，用一口粤式普通话说：“戈文，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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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洪戈文答应着，从文书和司号员之间的空隙进入连部人员围成的圈子，来到连长和指导员身边。

“别站着，坐过来。”指导员说。

“是。”洪戈文又答应一声，他并没有坐下，而是蹲在连长和指导员身边，

“戈文，这一个月来还适应吧？”连长问，语气中很是关切。

“蒙连长，指导员的照顾，我感到非常适应。”

“嗯，好。”连长点点头，“现在35团在汀泗桥遭到敌军阻击，无法进展，晚上我们团要从右翼涉水过河，我和指导员商量了一下，想让你的排打头阵，但是我们还没有最后敲定，叫你来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不是命令。”

洪戈文见连长和指导员要让自己打头阵，心里一阵激动，又有一丝惴惴不安，甚至还有些恐惧，因为在这支久经沙场的军队中，他是唯一一个没有战斗经验的军官，他带的排也不是这支军队的嫡系，更何况，他和这个排的战士们相处也才1个月。

在以广东人为主的第4军中，洪戈文并非广东人，而是四川人。

洪戈文的家位于四川腹地，是一个在成都和重庆两城中心稍稍偏南的县城，他父母拥有60来亩地，照理应该算殷实，但是对于一个有十来口人的家庭来说日子就显得紧巴巴了。

洪戈文上有3个哥哥，1个姐姐，还有1个小妹，他的父亲识得一些字，见前面3个儿子读了私塾却全无用处，便将洪戈文送到新式学堂，希望这个幺儿能学有所成。洪戈文先在县的一所小学学习，之后又进了沱江边的县立中学，因为距家太远，他就寄住在学校，成了一名住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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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有句俗话，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洪戈文是家中幼子，自小就少受约束，性格开朗，喜欢跑跳运动，进县立中学时正值青春勃发，更少不了运动锻炼。

洪戈文羡慕《三侠五义》中的武侠，特别向往书中武侠们飞檐走壁，一个打十个的功夫，他自己缝了两个布袋，到沱江边挖了些河沙装在布袋内，又将布袋绑在小腿上，每日夜晚从县立中学跑到东北方向2公里外的东隐寺，自己凭想象伸拳踢腿一番，然后再跑回学校，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练成一位功夫大侠。

东隐寺在沱江边的东隐山上，学校到东隐山是一条上上下下的河边泥巴小路，东隐山的山脚到山上又有500多米，洪戈文每天来回跑，刮风下雨从来不间断，尤其下雨后那条路全是烂泥，洪戈文就脱了鞋子跑。

2，3个月后，洪戈文大小腿都变得粗壮有力，跑步有了长进，体质也变得强壮了，也就仅此而已，再这样练下去，大小腿会更有力，体质会更强壮，但永远不会有功夫，他还是依然在练。

半年后的一天晚上，洪戈文照旧在东隐寺外的一处空地伸拳踢腿，突然一个声音道：“你在做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