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顾景澄见状连忙冲上去，护在吴氏前面，瞪着周围几个妇人。

顾斓西把东西放下，往那群人里瞧了瞧，是前兵部李尚书家的女眷。

此次流放路上因为站队太子党而遭清剿的除顾家外，而有就是兵部尚书李家，李家男丁的下场跟顾家一样，都已身首异处，剩下的都是些女眷。

李家作为一朝尚书，家底肯定是比顾家要厚的，虽然家已经被抄了，但每个人身上肯定是有藏私些首饰钱财的，一路上给押解的官差也打点了不少，所以流放路上她们的境地比起顾家来说要好不少，比如她们中有两人就穿着蓑衣，一天一个人有两个炊饼。

“这地方我们要了，你跟顾夫人去别的地方吧。”说话的是李家次子的夫人陈氏，哪怕是在这荒郊野外，陈氏这颐指气使的态度好似还在她李府。

顾斓西看了看地形，顾家呆的这块地方地势偏高，还有棵大松树可以挡点雨，松树的根部盘根错节伏出地表，还能给人当座椅休息，不用直接席地而坐。

相比其它地势低洼，有不少水坑的地方，这里确实要好不少。

吴氏不愿跟这些人起争执，一是她们人多势众，得罪了她们少不了以后要下绊子，二是李尚书家这些妇人吴氏以前也是打过交道的，要说在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些官太太间交往也是这个道理，吴氏是自觉要矮上一头的，李家妇人自然也是拿准了这一点，时不时的要欺负下这顾家。

吴氏自己是没有什么的，可看着自家婆婆这么大年纪家门糟了祸事，还要受这些人的气被人驱赶，一下子心中发酸就红了眼眶。

“还挡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走？”陈氏不耐烦地催促。

顾斓西可不管这阶级尊卑的，她没这概念，直接说道：“你们想要这地方，可以，先拿十两银子来。”

“十两？顾家是穷疯了？还是你这小丫头片子想钱想疯了？”陈氏不可置信。

“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你既要我们让出这地方，那说明这地方肯定比别的地儿要好，又想占便宜又不想出钱，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你！”陈氏气结。

“我母亲年老体弱，给你们腾地方要是摔了怎么办？你们赔吗？赔得起吗？”

这没有的事怎么还讹上了？李家的妇人面面相觑，平日里瞧着闷葫芦似的顾家三小姐今天怎么跟吃了炮仗似的，牙尖嘴利的狠。

陈氏气得够呛，抢顾家的地方是她提出来的，顾家这几个女人平时都忍气吞声的，谅她们也不敢反抗，这才拉了几个妯娌过来，没想到碰上了硬茬，她自觉失了面子，骂骂咧咧地上前要推顾斓西。

“怎么要动手吗？大嫂，准备准备。”顾斓西突然扬高声音。

吴氏这边还没说话，顾景澄撸了撸袖子，大声应到：“好！”

她们这边闹出的声响不小，已经有不少其他同行的犯人在往她们这边看。

这时一瞧着跟顾斓西差不多大的少女插进来，拉住了陈氏，“娘，算了，这事儿我们不占理，闹到王班头跟前是要挨鞭子的。”

王班头行伍出身，拿军营的那一套来管这些犯人，有闹事不守纪的，逃跑的被抓回来的，都会有一顿鞭子伺候。

李氏一听挨鞭子顿时怵了怵，嚣张的气焰也差不多灭了一半，嘴上气势不减，“哼，等着有你们好果子吃！”说完带着一帮人往另一处找地休息了。

那少女意味不明地瞧了顾斓西一眼，也跟着走了。

顾斓西莫名，她搜寻了一下记忆，李芷画？李家二房陈氏的女儿，两人见过几面，倒是不熟，不过对她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倒是印象深刻，好一朵清纯娇嫩小白花。

“你脖子怎么了？这么红？”吴氏突然惊叫道。

“娘，是我不小心摔的。”顾景澄声音闷闷地。

吴氏哪看不出来脖子上明明是指印，又想到儿子是去打水，那边不少看守的衙役，哪还有想不白的，愤恨地咒骂：“这群天杀的！”

“景澄，过来。”顾母招招手，瞧了瞧孙儿只是受些皮外伤，这才放下心来。

“景澄，今时不同往日，在外少与他人起口舌是非之争，知道吗？”顾母这段日子看上去老了很多，两鬓斑白，但劝诫的声音依旧透着一股子威严之意。

“知道了。”顾景澄点点头，他又想起刚采的蘑菇和野菜，瞬间兴奋起来，“奶奶，我们捡到好多东西，有菜有蘑菇还有口奇怪的锅！”

这边顾斓西找了些半干的树枝，还有些助燃的松果球，松果球富含油脂，容易着火，用火折子很快燃起了一堆篝火。

顾家一家子围在火堆旁边烤火，顾景澄边烤边搓手，小声叹道：“好暖啊。”

顾家升起的这团火引起了不少人注意，押送这批犯人的官差他们晚上休息的时候断不会委屈自己肯定是要生火取暖的，至于犯人们如果冻得受不了只能问官差大人们借火折子，只不过每借一次都要花些银钱罢了。

刚刚找顾斓西麻烦的陈氏瞧着颇有些奇怪，这顾家今日怎么一反常态，先是态度突然硬气起来，再者往日里都是抠抠嗖嗖的，宁愿挨冻也不愿花银子，今天倒是舍得了。

不过等到顾斓西把那口黑乎乎的便携锅放置在火堆上时，李家那些暗暗看着的人是彻底惊了，他们还有锅？哪里来的？

陈氏伸着头看那锅跟寻常的不一样，底竟然是平的，一声嗤笑，“怕不是哪里捡的破烂吧。”

李家其余几个妯娌也随声附和，不过心里想着这破烂要是能煮东西的话她们也捡啊，这么冷的天谁不想吃口热乎的啊。

这边顾斓西已经把从河里打的水烧开了静置了会儿，分离了泥沙后倒进了水囊里。再把洗净的野菜跟蘑菇倒进锅里煮，等水沸腾了撒上盐巴和胡椒粉，顿时香气四溢。

她把两个炊饼掰成一小块一小块丢进野菜蘑菇汤里，这两个饼本是她们四人的今晚的口粮，这做法倒有点像她那个时代的羊肉泡馍，当然是极简版。

“姑母，你要的树叶。”顾景澄也不知道姑母为什么要自己去采树叶，不过等到他见顾斓西拿着这树叶子左折又翻没一会儿就叠了一个带柄的碗时，惊喜地喊：“教我教我。”

吴氏也过来有板有眼地学着叠碗。

炊饼已经完全被汤汁泡软，顾斓西先剩了一碗递给了顾母，“母亲，喝点汤暖暖身子吧。”

顾母点点头接过，山野间的蘑菇营养丰富，菌香浓郁，混合着野菜和泡的软烂的炊饼，带着胡椒的辛辣味，一口下去满身的寒气都被消融了，热气腾腾的全是满足感。

顾景澄狼吞虎咽有滋有味地喝了两碗，放下碗后忍不住喟叹：“姑母煮得真好喝，是我喝过最好喝的粥。”

顾斓西被他这如此高的评价给逗笑了，这官家小少爷平日里定是锦衣玉食，一碗素饼泡的汤而已，看来真是唯有苦过方知甜啊。

吴氏默不作声却眼眶泛红，已经好几个月没吃过热乎的东西了，一碗热汤让她感怀不已，又有点担心得问顾斓西，“斓西，这些东西真是你捡的？”

“不信你问景澄。”

顾景澄闻言用力地点了点头。

四人吃饱喝足后，采的野菜和蘑菇还剩一点，看着还能煮一锅，顾斓西心思一转，迅速又煮了一锅汤，这次她放多了一点胡椒，等热气一蒸一催发满地都是这香味。

她先是盛了一碗给了王班头，王班头是个中年男人，看着是个秉节持重的，见她过来问清来意后直接严肃地挥了挥手，他是不吃犯人的东西的，这是他多年的规矩，他不吃，底下的人自然也不好意思吃了。

一队差役也只能闻着满地的食物香味咽口水，他们虽然不用跟犯人一样吃冷硬的炊饼，不过也只是煮些热水把饼泡开，配些腌制的咸菜肉干等，咸菜肉干易储存短时间内不会变质，出门在外这条件相对来说已经不错了。

可这不好吃啊，几个月天天吃这些，是个人也得吃腻，这时候闻到香喷喷的菜汤，谁不想热乎乎地来一口呢？

他们也不好直接违背头儿的意思，只能一个个低着头装看不到。

等顾斓西回到锅子前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围过来了。

吴氏跟顾景澄紧张地守着那锅，怕被这些人给端了。

这次去凉州的差役一共三十多个，当然不会只送李顾两家，加上一些带着木枷，镣铐的犯人跟被牵连的家眷，整队人差不多有五十多人。

“姑娘，你这汤卖吗？”这妇人是闻着香味过来的，一开始她以为是官老爷们在吃好吃的，没成想是这顾家人搞的。

这妇人家里获罪前也是京里当官的，这些尚书啊，侍郎啊都得认识，不认识至少也得记住名字，这顾家因为女儿跟前太子订了亲，以前可是京里的红人，她自然也是认识的。

“卖啊，一碗十文。”顾斓西笑着回。

那妇人喜出望外，“我要两碗！”一碗菜汤十文在其他地方是贵了点，但这山郊野外的，加上以前打点那些差役哪怕是要点热水哪一次不是一两起步的，这姑娘报的价格简直太良心了。

“大嫂、景澄，制碗。”

“好嘞！”顾景澄兴奋地应着，他没想到自己采的野菜蘑菇还能卖钱！

吴氏也很吃惊，小姑子怎么能行这商贾之事呢？这要是传出去......她转头去瞧了瞧自家婆婆，见顾母并未出声反对，转念一想自己本就是出自商贾之家，竟也开始轻视商人了吗？公公跟自家丈夫都是清廉为官，哪怕抄家也未抄出万贯家财，流放途中自己身上也没钱打点，只能让澄儿跟着忍饥挨冻。

都到这般境地了，哪能还这般矫情呢，靠自己挣钱，不丢人！

吴氏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手上折碗的速度更快了。

顾斓西自从发现原主身上除了一只金钗身无长物后就开始琢磨挣钱的事儿，有了锅具后就打算煮东西卖了，谁让这热食成了稀缺品呢？

那妇人则是捧着两碗热汤高高兴兴地回去了，心里念着自家两个孩子今天终于能吃得舒畅点了。

剩下围着的人见价格这么公道也忍不住要了碗热汤，一时间香味散至四地。

顾斓西正忙着盛汤，听见跟前一特别不自然的女声：“我要两碗。”

正是陈氏，要只是她自己是万万不会过来的，但莫哥儿闻到味道吵着要吃，只能拿着银子舔着脸过来了。

顾斓西见是她，眯眼笑道：“十两一碗。”

“十两？你卖别人不是十文？”陈氏惊诧，声音尖厉。

“汤是我做的，我想卖什么价格就卖什么价，爱买不买呢。”顾斓西笑意更深了。

“你！”陈氏知道这小妮子是存心想宰她呢，她可不想做这冤大头，开始冷嘲热讽，“你留着自己喝吧，山里长的都敢吃，谁知道有没有毒。”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爱买买，不买让一让别挡道哦。”

“哼。”陈氏甩了个白眼，硬邦邦地走了回去。

然后顾斓西隐隐约约有听到陈氏在那边斥骂，“吃什么吃！”“虎落平阳被犬欺，看你能蹦到几时！”

她嗤笑一声没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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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二章 免费阅读.[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