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香说，在余母眼里，大侄子不是傻，是老实，而且干活很卖力，为了他们刘家有后，她不但不反对，还是要极力促成的。

她舅舅就挑日子上门准备商量婚事，还骂余父说话不算话，钱没还上，人还不肯嫁。

大吵一架后，余晚香舅舅就把家里的唯一的家具，吃饭的八仙桌给抬走了。

余家太穷，连桌子都打不起，吃饭都是蹲在地上吃的。

即使这样，余母还是把娘家的两个侄子养在家里，这张桌子是余晚香舅舅买来送给余家的，算是这么多年，两个儿子的口粮。

结果婚事谈不拢，就把桌子搬走了。

还撂下话，余晚香不嫁就把钱还清，还不清余晚香就得嫁人。

连张桌子都没有的人家，怎么还那么多钱，余大嫂就把没了桌子的事也怪到余晚香头上。

家里没有一个人能帮她。

余晚香在家里孤立无援，就只能向外求助。

村里的人说，女人的事要找当官的女人才能解决。

余晚香有听说过她们家有一个隔了好远的表姐在城里做妇女主任，余晚香就去找这个表姐帮忙。

她不知道路，也不识字，城里话还听不懂，问了好多人才找到这个表姐。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个表姐很是热心，听了就说这是强迫婚姻，犯法的，她可以帮忙写“状纸”告余晚香舅舅的，让她放心。

犯不犯法的，余晚香不懂，状纸上写了什么也看不明白，告了以后会有什么结果，这个表姐更是没说。

只知道当官的说让她放心，余晚香就放心地回家。

结果第二天，就听说她舅舅被抓了。

余母娘家姓刘，余晚香舅舅被抓，整个刘家村的人都跳起来不肯，村里召集一帮人赶到余家村来，骂余家没有良心，骂余母心坏，欠债不还，说好的嫁女儿又耍赖，还翻脸不认人地把刘舅舅给告了，害他被抓走。

刘家村里人对外的时候非常团结，余家这边根本不够瞧。

事情越闹越大，刘家村里人还要把余母抬到河里去，差点闹出人命。

直到民兵队都出动了，才让两边的人坐下来“评理”。

事情最后解决了，又好像没解决，余晚香这么一闹，是不用再嫁傻表哥，但是也背更多的债了。

200元的债，翻成500元的债。

这天以后，余父“公开招标卖女儿”。

他放出话，谁家只要出得起500元，不管是傻得还是瘸的，余晚香都嫁。

余母因为这事被断了娘家路，恨死余晚香，天天咒骂她。

弄成这样，余晚香也不敢再闹。

500元对于那个年代实在太多，余晚香留在家里遭白眼好几年，直到18岁那年才成功被“卖”掉。

18岁还没结婚，在她们那片，就是大龄剩女，没人要的那种。

余晚香19岁结的婚，属于晚婚。

结婚当天，男方挑着箩筐上门，余晚香跪别父母时，余母还要诅咒，说这是棺材抬过来了。

余家村的风俗是姑娘家出嫁，娘家嫂子帮忙新娘子穿鞋，寓意她以后的“路”好走。

结果，余大嫂在那天躲到外面不回来，没有给新娘子穿鞋。

余晚香的婚姻从第一天开始没有收到祝福，只有自己亲生母亲的诅咒。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很命苦。

迷信就是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可以说是假，但是有事情发生的话，什么都可以怪在这上面。

余晚香的第一个儿子死了，不知道怎么死的，睡前还好好的，余晚香做完早饭，就发现孩子没有了呼吸。

她的公公，吴老爹怪余晚香人长得大，说孩子一定是睡觉时被她压住，憋气憋死的。

余晚香则是怪他公公做迷信，孩子是男孩，吴老爹高兴，非得把名字取了写在红字上，贴在灶台上面拜。

“灶上是有灶公菩萨的，孩子的名字怎么能贴，而且他作为爷爷怎么能拜，就是被他拜没的！”余晚香到现在都在坚信，那个孩子是被拜死的。

呃，这个……

林思琪本能想开口问，你们有抱孩子去检查死因了吗？

临到嘴边的话被吞回去，都在互相埋怨，连迷信都出来还怎么会有理智抱孩子去检查。

余晚香的第二个女儿出生，外面已经可以打工，她就去镇里打工，孩子交给婆婆带。

吴家大哥是小学校长，吴家大嫂和女儿都在小学当老师，余晚香的婆婆心大得让才六个月大的孩子一个人在家，自己跑到老大家洗衣做饭。

反正孩子坐在竹椅里，不会摔倒就行。

孩子醒来哭，没人哄，哭累了继续睡。

余晚香的婆婆经常忘记喂孩子吃，米糊放到冷也不热一热，孩子醒来就直接喂，不知道是为了省事还是为了节省柴火。

余晚香女儿八个月大的时候，胸口肿得高高的，呼吸都困难。

她带孩子去镇里的卫生所看，被医生骂了一通，说这是孩子长期吃冷的食物造成的。

余晚香的婆婆是个老实人，没有狡辩，承认她喂得是冷的米糊，看孩子没嫌弃又吃得很快，就没想那么多。

吃得当然快，饿醒的，什么都能吃。

就这样，余晚香的第二女儿也没养活，八个月大夭折。

三个孩子，死了两个，只剩一个大女儿。

余母是在余晚香夭折了两个孩子后，才和她开始讲话。

不为别的，只因迷信，她以为这两个孩子是被她诅咒死的。

比如余晚香大儿子的出生，她那时还生气，都没去给帮忙坐月子。

那时候，没有儿子怎么行，继续生。

余晚香的第三个女儿，也就是林思琪老板要讨好的，那位很忙的吴总。

已经生过孩子，余晚香也不会算什么预产期，干活干到孩子快要出生都没注意。

肚子难受以为是想上厕所，差点把孩子生在自家马桶里，一看又是女儿，余晚香说自己非常生气，一脚就给踹进床底里面。

还是最小的妹妹，也就是余小阿姨爬进去，给拖出来的。

这么惊悚的事，余晚香能当玩笑一般讲出来，林思琪表示佩服。

最佩服的还是吴总，林思琪难以想象，现在这个女老板形象的吴总，小时候差点被她的妈妈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