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杉今天特意让宝珠给她点上了京城最流行的妆容。

年轻娇贵的姑娘，头上戴着金钗步摇，身穿绫罗绸缎，行走间裙摆微动，步步生莲。

她带着帽帷在酒馆门口踩着矮凳下了马车。

姜蒲也在酒馆。

她挽着袖子，一手一个半人高的酒缸，拎着从后门出来。

沈云杉站在门口打量了她一番。

虽然没上妆，但是姜蒲小脸细嫩白皙，秀气的柳叶眉恰到好处地搭在额头上。

一双浅茶色的瞳孔像只猫眼儿，一眨一眨地灵动非常。

姜蒲看见了门口的沈云杉，轻轻把手里两个酒缸放下，轻飘飘地像放下两团棉花。

“沈姑娘？”姜蒲眨眨眼，说道：“沈姑娘来这有何贵干？”

沈云杉抬步走进来，看着穿着棉布衣裳的姜蒲，又扫视了一下酒馆的环境。

“就你叫姜蒲？”沈云杉抬手扫了两下空气中不存在的灰尘，“自然是买酒。”

宝珠找了个椅子，垫上一块帕子，沈云杉才顺势坐下。

沈云杉摘下帽帷，有些嫌弃地道：“哼，真是平民，还露着胳膊，不知羞耻。”

姜蒲擦擦手，在她对面坐下，说道：“买什么酒？”

芜湖，这就是传说中的下马威。

姜蒲看着这个娇小姐，心思突然一转，紧接着眯着眼凑到沈云杉面前，又说：“难不成是……”

看着凑到跟前儿，嘴角还勾着笑的姜蒲，沈云杉看着她的脸，忍着自己后退的欲望。

“是什么？”

“难不成是来买我们的天长地久？”

？？？

沈云杉从没听过这些，反应了一会儿，眼神奇怪地看向姜蒲。

“开个玩笑。”姜蒲回身，吩咐人拿了一堆杯子在沈云杉面前摆开。

“沈姑娘不知道买什么酒，可以每样尝一些。”

沈云杉捋了捋手绢，想起了自己是来找茬的，说：“你这小小乡镇，能有什么好酒。”

站在一旁的宝珠骄傲开口：“我们家小姐身份尊贵，连宫里的御酒都喝过，只怕你这的东西还入不了小姐的口。”

姜蒲每样酒都给她打了一些，酒坛一开，淡淡的香气便弥漫了出来。

清澈的酒液在酒杯里泛起一层细密透明的泡沫，随后慢慢爆开，变为了一杯杯清酒。

“这里有度数不高的果酒，也有很烈的纯粮酒，不知道沈小姐喜欢什么口味的。”

沈云杉买酒只是个借口，她就是来用行动证明，顾匪竹那般人物不是她一介白衣可以妄想的。

姜蒲说：“这几杯都不喜欢？”

宝珠得小姐示意，拿出一叠银票，摆在桌子上。

沈云杉开口：“我对酒没什么兴趣，姜姑娘。”

“这是五百两银票，希望你别在他面前出现。”

本以为姜蒲会收下银票，但是对面毫无动静，盯着银票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不够？姜蒲你别太贪心！我现在是跟你好说好商量……”

姜蒲的眼神从银票移到了她脸上，眼角微微抽动，神色恍然大悟。

“我知道你是谁了！”

沈云杉得意。

“你是不是顾匪竹的娘！”

？？？

为什么表哥会喜欢一个脑子不正常的女人？

姜蒲一脸“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女人”的表情，沈云杉读懂了她的表情直想摔杯子。

我脸上应该是你那个表情才对啊！

姜蒲说：“未来婆婆强行逼我打胎，事后甩给我五百两让我暗地出国离开，丈夫无能，公公贬低，这一次，我将要把我失去的全部拿回来！喝下这杯酒，聆听我的独家复仇计划。”

“你竟有过身孕！”沈云杉难得瞪大了双眼，差点没维持住贵女仪态。

“表哥从小便讨厌别人触碰，你竟能……”她的涵养让她说不出那几个字。

“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术！”沈云杉盯着眼前的酒杯。

喝了就能听她说了？她不顾宝珠的阻拦，一仰头喝了一杯果酒下去。

姜蒲自己也拿了一杯，说道：“哇哦，真喝啊，我陪一杯。”

入口凛冽，淡淡的梅子香在口腔爆炸，沈云杉惊讶眨眼，竟然真的很好喝。

这女人原来有两把刷子。

沈云杉暗暗品了品味道，脸色逐渐蔓上酡红。

“我劝你早点离开，我跟表哥自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姜蒲杵着下巴点点头，说道：“我知道。”

姜蒲看她眼神逐渐迷离，又问了她几个问题。

“你们定亲了没有。”

“没有……”

“他给你送过什么定情信物没有？”

“也没有……”

“那他说过喜欢你吗，会娶你吗？”

“全部没有……”

沈云杉脑子蒙蒙的，越想越觉得委屈，低着头不说话了。

宝珠紧张：“小姐，您还好吗？”

姜蒲摆摆手：“她没事，喝醉了而已。”

沈云杉站起来，说道：“我没醉！”

“嗯，没醉。送你家小姐回去吧。”姜蒲收了杯子，拿着银票塞进沈云杉怀里。

“人没得到，钱得抓紧了。”

沈云杉顺势捏紧了钱，竟然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回去好好想想叭~”

姜蒲连哄带骗把沈云杉弄走了。

一大帮人呼啦啦地走了，姜蒲把袖子放下来，坐回到账台。

手里翻着书，但是眼神空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顾匪竹身份不低啊，他若是家在京城，为何要到这来教书，他又要什么时候回去呢？

越想越觉得烦，“啪”把书一合，不想了，出去逛逛！

快开学了，街上陆陆续续回来了一些背着箱笼的书生，他们结束了乡试回来了，剩下的只等放榜。

姜蒲在清风酒楼的包厢，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

在书院也没什么交集，姜蒲打算念完这一个学期便不再书院念书了。

她原本是为了顾匪竹去的，书院学到的知识她小时候大部分都学过，没有再读一遍的必要。

有关顾匪竹的事情，还是得从长计议。

那边沈云杉回到客栈，迷迷糊糊地被宝珠卸了妆，用清水擦了脸。

感受到脸上的丝丝凉意，她清醒了不少。

回想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沈云杉扶额。

天哪，今天她到底干了些什么，好丢人！

不过，这姜蒲疯疯癫癫的，还对自己说那些话……

“她不会是在骗我吧？！”